皇朝经世文续编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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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治體一原治上(2)

輕諾似烈而寡信。多藝似能而寡效。進銳似精而退速。訐細似察而煩苛。姝姁似惠而無實。此似是而非者也。大權似專而有功。大智似愚而內明。執法似嚴而成物。正諫似激而情忠。此似非而是者也。非御情之相反。乃近理之多似也。聽言察貌。或失其真。詭情御物。或失其實。將何道以全之乎。詩曰。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又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遠。觀其生者。不在於先觀我生乎。

有以兼聽而得。有以兼聽而失。有以獨斷而成。有以獨斷而敗。晉武平吳。晉明平王敦。唐憲宗討淮蔡。周世宗征澤潞。皆以獨斷而成。昭烈伐吳。苻堅伐晉。皆以獨斷而敗。漢祖唐宗。以兼聽君子而興。漢元唐代。以兼聽小人而亂。然則如之何而可。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彼驕兵憤兵貪兵。可謂知彼知己乎。為政在人。取人以身。彼賢奸雜用者。非其心之公私霿淆乎。詩曰。誰秉國成。不自為政。言當以執兩為兼聽。而不以狐疑為兼聽也。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言當以達聰為獨斷。而不以臆決為獨斷也。

國家有一讜議。則必有數庸議以持之。有一偉略。則必有數庸略以格之。故聖人惡似是而非之人。國家忌似是而非之論。其言之有故。其持之成理。上傅會乎經義。使人主中其腊毒而不自知。君子所深惡也。漢成帝因天變。言者多攻王氏。就決於張禹。此西漢存亡一大機。而張禹以天道不可得聞解之。王氏遂不可復動。晉孝武欲廢會稽王道子。此東晉存亡一大機。而徐邈以恐傷太后阻之。道子遂復柄用而不可救。西晉亡於吏蠹民困。元帝南渡。遣巡察郡邑之使。分別黜陟。而顧和以燒梁獄詞柅其行。唐李德裕收吐番維州千餘里之地。而僧儒以春秋納叛人撓其議。宋夏元昊死。子幼國內亂。邊臣請乘釁。而宋臣以春秋不伐喪格其謀。論卑而易行。苟安而不犯難。其囗何嘗不近忠厚長者。其稱引比附。何嘗不託於六藝。夫孰知其誤人家國。壹至此哉。詩曰。維號斯言。有倫有脊。

治篇七

不知人之短。不知人之長。不知人長中之短。不知人短中之長。則不可以用人。不可以教人。用人者。取人之長。辟人之短。教人者。成人之長。去人之短也。惟盡知己之所短。而後能去人之短。惟不恃己之所長。而後能收人之長。不然。但取己所明而已。但取己所近而已。語有之。夜行者前其手然而橋足也。開明于東。而萬有皆燭。其不在窮理乎。詩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知己知人之謂耶。

度內之事。中人可能。度外之功。非豪傑不能。世俗所謂度外。君子所謂性分內也。天下大事。或利於千萬世者。不必利於一時。或利於千萬人者。不必利於一夫。或利於千萬事者。不必利於一二端。故非任事之難。而排庸俗眾議之難。詩大小二雅。言大猷者二。言遠猷者二。言壯猷者一。何謂大猷。批卻導窾。迎刃而解。棋局一著。勝人千百者。是也。何謂遠猷。事機出耳目之表。利害及百十年之後者。是也。何謂壯猷。非常之策。陳湯不奏於公卿。破格之功。班超不謀於從事。出奇冒險。不拘文法。不顧利害者。是也。器不宏者不能勝大猷。識不裕者不能燭遠猷。識遠器大而無雄氣膽決者。不能具壯猷。壯猷天授不可學。器識可學而擴焉。彼安常習故之流。所安者目前。所知者陳例。所辟者嫌疑。得不震而疑同聲而撓格者乎。詩曰。匪先民是程。匪大猶是經。歎大猶之難成也。出話不然。為猶不遠。歎遠猶之多阻也。

古豪傑之用世。有行事可及。而望不可及者。何哉。同恩而獨使人感。同威而獨使人畏。同功而其名獨震。同位而其勢獨崇。此必有出於事業名位之外者矣。有德望。有才望。有清望。晏平仲柳下惠汲黯霍光羊祐謝安高允。其德望歟。子臧季札魯仲連楊震李固楊綰元德秀。其清望歟。管仲子產信陵君樂毅賈誼陳湯祖逖姚崇李德裕。其才望歟。不寍惟是。鄧禹孔融劉備劉琨。百戰百敗。而當時奸雄畏之。豪傑慕之。所至從者如歸市。此豈他人可強致者乎。國于天地。有與立焉。以天下之大。祖宗數百年之培養。而無一二魁壘耆碩之望。足係海內之人心。備國家之緩急。為四夷所讋服者。隱然鎮壓中外。如喬嶽干城之可恃。故國喬木之謂何。詩曰。行歸于周。萬民所望。國有人之謂也。洵有情兮。而無望兮。國無人之謂也。

臨大事然後見才之難。何以見其難。曰。難其敏。難其周。難其暇也。事變之來。機不容髮。事後追悟。與不悟同。人躊躇旬日始決者。此一見而立決之。人反復數百言不剖者。此片言立剖之。非天下至敏。其孰能與於斯。是非大較。可望而知也。利害曲折。非一望可知也。人僅悉其形。此囗悉其情。人僅區處目前。此囗旁燭未然。若數計而蓍卜。非天下至周。其孰能與於斯。震驚百里。匕鬯皆失。竭力應之。事應而力已殫。疇則行所無事。沛若有餘者乎。非天下至暇。其孰能與於斯。天下無事。庸人不庸人。天下非多難。豪傑不豪傑。九死之病。可以試醫。萬變之乘。可以試智。昭烈與曹操。張說與姚崇。料事同而遲速不同。一敏一不敏也。

司馬懿服諸葛之營壘。亞夫備吳楚於西北。一周一不周也。王坦之倒笏。而謝安賭。一暇一不暇也。三者亦出於天。亦成於學。成於學者。能希其敏周。終難希其暇豫。周公流言東征。詩不頌其多才多藝之敏。三吐三握之周。而惟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几几安也。安即暇之謂也。

有才臣。有能臣。世人動以能為才。非也。小事不糊塗之謂能。大事不糊塗之謂才。才臣疏節闊目。往往不可小知。能臣又近燭有餘。遠猷不足。可以佐承平。不可以勝大變。夫惟用才臣於廟堂。而能臣供其臂指。斯兩得之乎。臨大事。決大疑。識足以應變。量足以鎮猝。氣足以攝眾。若張良霍光囗士元謝安陸贄寇準韓琦李綱。其才臣與。理繁剚劇。萬夫之稟。一目十行。五官並用。無留牘。無遁情。若趙廣漢張敞陶侃劉晏。其能臣歟。至若兼才能而有之。若管仲子產蕭何諸葛亮。尤古今不數人也。姚崇張詠。抑其次也。欲求救時之相。非才臣不可。詩曰。訏謨定命。遠猶辰告。

治篇八

人主與忠信道德之士處。若服蘭芍然。久而不知其芳也。若食五穀然。久而不覺其益也。彼其所益者在本原。非枝葉之末也。天下陰被其賜而史臣莫書其功。故宣王在內之臣曰張仲孝友。而蕭望之謂張敞材輕非師傅之器。詩曰。有馮有翼。有孝有德。

國家之賴賢才也。功莫大於成君德。而立政次之。故有內匡有外匡。與離婁同楫罔不濟。與師冕同轍罔不蹶。成王與周公同居。故成王化而為周公。管蔡與祿父同居。故管蔡化而為祿父。此內匡之益也。得一后夔。天下無難正之五音。得一伯樂。天下無難馭之良馬。得一頗牧。天下無難禦之外侮。此外匡之益也。國以一人興。以一人亡。亡國之主。莫不忠其所親。而賢其所任。夫孰知其究安極哉。詩曰。尹氏大師。維周之氐。四方是維。天子是毗。

星非能自高也。引而高之者天也。物非能自浮也。載而浮之者水也。臣非能自遇也。引而進之者君也。天下奇士不常有。而天下之明君不世出。故天之降才也。千夫而一人。才之遇主也。千載而一君。微揚側陋之堯。則雷澤之漁父耳。微夢良之高宗。則築巖之胥靡耳。世非無爨桐之患。而患無蔡邕。世非無牛鐸之患。而患無張華。自古及今遺逸之賢。十倍於遇主之賢。則奇才之難得。又不如明君之難得也。故與其臣求君。不如君求臣。箕子膠鬲盈朝。而不能使商辛為高宗。家父凡伯盈朝。而不能使幽王為周宣。詩曰。念彼共人。涕零如雨。

治篇九

當武王崩。三監叛。商奄五十國並起。周公何以能化殷頑於期月。何以東征而四國是吪耶。何以作新大邑于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侯甸男邦采囗。百工播民和耶。書一不言其所由。但曰見士于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誥治。嗚呼。周公得多士之心。先於得多方之心矣。七族三族之豪。皆膚敏之彥也。皆故家遺俗。六七王所培養也。為政不為巨室所慕。而能為四方慕者寡矣。周公自居東以來。過師衽席之上。無日不與殷士民相親。然方在軍中。晝接不暇。及還師渡河之後。遷殷民於洛邑。始日日進其士而見之。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握髮。而又擇其中之賢材。贄而師見者十人。友見者十二人。窮巷白屋先見者四十九人。進善百人。教士千人。說苑朝讀書百篇。莫見七十士。墨子朝所讀者。即多士所上之書也。計旬月之間。士之一善一藝罔不悉。閭左一利一害。罔不畢陳於前矣。然後量能而授之職。授之田宅。又率以祀文王。黼冔祼將。駿奔走于廟。其客歟。其一家之人歟。於是殷士憾見周公之晚也。曰。我覯之子。衣繡裳。我覯之子。籩豆有踐。惟恐公之西歸而不得復見焉。古之得人家國者。先得其賢才。士心之歸如此。而民心有不景從者乎。豈惟殷士。蓋豳岐從征之士。亦無一不與殷士相兄弟友朋焉。道德一而風俗同矣。周公訓魯公曰。平易近民。民必歸之。平。地道也。易。天道也。易則易親。簡則易從。易簡天下之理得矣。豳人頌之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此必非衢謠巷諺所能道也。非辟雍振鷺之士。不足以知公德之盛也。周公一身所育之才。周家八百年用之不盡。後世為相者。其亦盍鑒於斯。

後世之事。勝於三代者三大端。文帝廢肉刑。三代酷而後世仁也。柳子非封建。三代私而後世公也。世族變為貢舉。與封建之變為郡縣何異。三代用人。世族之弊。貴以襲貴。賤以襲賤。與封建並起於上古。皆不公之大者。雖古人教育有道。其公卿胄子。多通六藝。豈能世世皆賢於草野之人。古聖王未必不灼知其弊。而封建不變。則世族亦不能變。莘野傅巖渭濱之舉。間世一出。不數見也。以展季之聖。孔子之聖。通國皆知之。而士師司寇。不安其位。使二聖人生於三桓之族。何患不大行其道乎。春秋諸卿。有公族。有世族。其執政之卿。謀國之大夫。無非此二族者。公族有魯之三桓。鄭之七穆。宋之六卿。世族則晉之欒卻智范韓趙魏。齊之高國陳鮑囗之孫甯。皆世執國柄。單寒之子無聞焉。秦人崛起。乃廣求異國之人而用之。由余蹇叔百里奚丕豹公孫枝囗鞅之屬。無非疏遠。由是六國效之。游士大起。樂毅蘇張范睢李斯蔡澤虞卿。皆徒步而取相印。氣運自此將變。不獨井田封建之將為郡縣阡陌而已。孔子得位行道。必蚤有以大變其法。舉四科以代豪宗。故深贊公叔文子之舉僎。而春秋書尹氏卒。以著世卿之戒。秦漢以後。公族雖更。而世族尚不全革。九品中正之弊。至於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以魏孝文之賢。而不能用李彪李沖之議。自唐以後。乃仿佛立賢無方之誼。至宋明而始盡變其轍焉。雖所以教之未盡其道。而其用人之制。則三代私而後世公也。詩曰。殊異乎公路。殊異乎公族。

治篇十

人各有能有不能。孔融名節重一世。而敵遇袁呂。每戰輒衄。張昭謇諤於東吳。而曹兵南下。惟勸迎降。石星直節震明代。及任本兵。日本之役。惟調停賄款。故知承平直諒之士。難盡責以臨危應變之才也。有守不必有為。有為不皆有守。使責陳湯桑維翰趙普劉鋌以廉介。責李勣韋孝囗以忠義。其可覬乎。太師皇父。中興名將。蕩平淮夷。媲美方召。而幽王之世。擇三有事。以車徂向。不憖遺一老。俾守我王。是猶上官桀力戰敢深入。而不可託孤寄命也。是以明王任忠亮於台輔。付赳武於干城。易地則皆敗。詩曰。人知其一。莫知其他。

專以才取人。必致取利口。專以德取人。必致取鄉愿。雖然。利口有二。鄉愿亦有二。有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之利口。君子在上。可驅策用之。若夫辯足以飾非炫聽。智足以舞文樹黨。警敏彊記。口若河縣。如張湯荀勖朱囗呂惠卿者。不可一日近。而究誰能不近之。有不可臨大節而可佐承平之鄉愿。孔光馮道范質。平時不失為賢相。若夫深中厚貌。以小忠小信結主知。以曲謹小廉拒物議。欺世盜譽。靜言庸違。明主亦傾任而不疑。如囗萌林甫囗檜者。不可一日容。而究誰能不容之。嗚呼。世有君子能遠無才之小人。未必能遠有才之小人也。能識毗陽之小人。未必能識毗陰之小人也。天生尤物。足以移人。堯舜畏之。仲尼惡之。而欲燭神姦於後世之中主。不其難哉。詩曰。荏苒柔木。君子樹之。往來行言。心焉數之。書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

費仲飛廉。不日蠱其君。則夏商不亡。而身亦不戮。囊瓦宰嚭李斯。不賣國媢賢。則吳楚秦不亡。而身亦免族。刁易牙王甫曹節李輔國仇士良。不日導人主於邪。則漢唐不亂。而宦官亦不誅。林甫囗檜。即不為奸臣。亦必位宰相。而臣主俱榮。身名俱泰。無冰山萬年之臭。小人亦何利而為此哉。君子亦何負而不為哉。嗚呼。帝王利民。即所以利國也。大臣利國。即所以利家也。士庶人利人。即所以利己也。自王公大人。下至馬傭沽保。未有終日濟人利物其心。而不要天之祐者。自王公大人。下至馬傭沽保。未有終日自私自利其心。而不為天人之所惡者。詩曰。南有樛木。甘瓠纍之。蔦與女蘿。施于松上。烏有木憤而瓠不窳。松僵而蘿不悴者乎。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烏有公田如雲。私田如焚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