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经世文续编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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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學術二原學(5)

與邢星槎孝廉論學案小識

李元度

辱書所以啟勖之者甚厚。見惠學案小識。屬探討以求有益身心。甚感甚感。窮日夜讀之。歎作者信道篤。持論堅峻。可為正宗。然有不概於心者。亦不敢附和也。是書闢陽明。是其宗旨。其於夏峰先生。既擯之不錄矣。復深致鄙夷。與孫北海輩一。例攘斥。亦太甚已。且闢陽明於今日。實與病源不相應。何者。明季王學末流放失。愈傳愈失其真。幾於猖狂自恣。其敝至 國初未已。熊澴川張楊園陸稼書陸桴亭張武承張孝先諸先生。倡言排之。洞見其癥結。而姚江末派始息。是誠對病之藥也。今則王學久不談矣。學者不知有性命之學。并不甚講詞章之學。其沈痼於膏肓者。惟功利耳。士自束髮受制舉業。父兄所以教。子弟所以學。皆以弋科名為念。於聖賢成己成物之學。不暇及也。科名得矣。則蘄立致通顯。甚則為患得失之鄙夫。宦途相問答。率以地治之肥瘠為忻慼。無及國計民瘼者。在官不大刻於民。民且頌之。己亦陰以自恕。及其宦成。宮室妻妾之奉。務饜所欲。能計及所識窮乏者。猶其賢焉者也。當吾世未必無氣節文章經術自命之士。然察其幽隱。能超然功利外者。或不多覯。是即曰導以致良知之學。亦不為過。何者。良之不昧。乃能較然不欺其志。不至陷溺於祿利之途也。然則闢王學於今日。幾於無病而呻矣。囗所闢未必能持千古之平乎。且夫囗言淆亂衷諸聖。孔子之語一貫也。曾子自行入。子貢自知入。未嘗是此非彼也。使遇講學家。則曾子當著論以非子貢矣。不得中行思狂狷。狂與狷志趣適相反。陸王正所謂狂者也。若遇孔子。進道當尤猛。如講學家言。狷者將著論以非狂矣。孟子之論夷惠也。既曰隘不恭君子不由。又曰聖之清聖之和。曰百世之師。蓋道之至者。統謂之聖。後儒過求其全。則生民以來。豈復有一孔子乎。且清之與和。道正相反。若如講學家。夷又將著論以非惠矣。陽明立德立功立言。實兼三不朽。末流之失。咎在門弟子。今之沈溺於功利嗜欲者。皆讀程朱之四書說。以弋科名躐膴仕者也。亦將歸咎程朱乎。莊周吳起。或謂淵源皆出自聖門。曷嘗以此為聖人病。 本朝諸儒。從陽明入者。若孫夏峰李二曲湯潛庵耿逸庵彭南畇諸先生。其學業固不後稼書楊園桴亭也。士患不學陽明。而得其粗。猶勝於功利之鄙俗。故曰闢王學於明季及 國初誠不得已。於今日則可已也。 國初之闢王學者。若澴川所著學統。以孔顏曾思孟周程朱九人為正統。以閔子以下至羅整庵二十三人為翼統。以冉伯牛以下至高梁溪百七十八人為附統。以荀卿以下至陽明七人為雜統。此即學案中傳道守道翼道心宗諸目所本也。然閔冉與顏子同列德行科。又親炙聖人。何反不獲與周程朱並列。且冉與閔有何軒輊。而復降一等耶。其下學堂劄記。既引蕭企昭之言。詈陽明為賊。又云當今日而有衛道其人者乎。孟朱之徒也。是明以程朱自負。附程朱即將超閔冉矣。凡立宗旨成一家言。必盡闢餘子。別黑白而定一尊。故不能免門戶之見。且不覺其偏勝至此也。善夫彭中叔之言曰。學者患行之不篤。不患辨之不明。是則通人之論耳。偶觸所見。伸紙不覺累幅。退之曰。微足下無以發吾之狂言。有弗當。望再明示不宣。

贈何願船序

張星鑑

嗚呼。漢學宋學之互相攻擊也。已數十年於茲矣。當國初時。亭林南雷竹垞諸公精研經學。不聞攻擊宋儒也。好與紫陽為難者。獨蕭山一人耳。乾隆中。大興朱氏以許鄭之學為天下倡。於是士之欲致身通顯者。非漢學不足見重於世。向之漢宋並行者。一變而為專門名家之學。亦有略識古字。挾說文一編。擅改六籍而不疑。若此者為凌氏廷堪所譏。此非漢學之弊。學者之弊也。桐城姚姬傳不好漢學。以宋學傳授生徒。其贈錢獻之序。痛斥漢儒之謬。為生平論學大端。其見非不卓矣。然姬傳嘗師事戴先生東原。迨其歿也。姬傳致書友人云。東原毀謗朱子。是以乏嗣。其斥東原。不遺餘力。是豈姬傳之學識。先後矛盾歟。抑別有憾於東原歟。未可知也。桐城既歿。新城學興。若魯仕驥陳用光輩。皆姚氏弟子。非姬傳之言不敢言。而桐城之派盈天下。甘泉江氏鄭堂憫漢學之否塞也。著 國朝漢學師承記。為學者圭臬。而桐城方東樹。習聞鄉先達之言。著漢學商兌一書。自詡有功名教。其實不過與江氏為仇敵。嗚呼。學也者。學為聖賢而已。聖賢之道在乎經。則漢儒之功大矣。是故賈董匡劉之言。非即關閩濂洛之言也。而賈董匡劉之行。不可謂非關閩濂洛之行也。舍本逐末而口舌是爭。漢與宋自多扞格矣。甚矣。方氏之不思也。閩中何願船刑部。為海內儒宗。嘗以所著書達九重。  天子嘉其學有根柢。命懋勤殿行走。儒生遭際之榮。可謂難矣。日者以事謁壽陽相國。相國取漢學師承記屬為續編。刑部曰。特立一漢學之名。宋學家囗起而攻之矣。漢學商兌所由作也。是編當依阮文達疇人傳之例。改為學人傳可也。斯言也。祛門戶之見。存學術之真。彼講學者紛紛聚訟。從此而息。可謂先得我心矣。書此。以為天下學人勸。

書致經堂記後

馮志沂

古之學者一而已。後世之學何多歧也。昔孔子之門。有德行。有言語。有政事文學。有狂有獧。一皆奉聖人為依歸。惟子夏子游。論議時不合。亦未嘗著書相非也。後之學者何異是也。曰。時無聖人。故學術莫能相一也。聖人沒而遺言在於經。苟求諸經。則亦何為其歧也。曰不求諸經而專己自是者之弊也。世之公患。在士大夫不悅學。而一二才俊之士。又不惟經之是求。乃沾沾曰吾漢學吾宋學也。百工技藝之人。術業各殊。其志於巧一也。學聖人者。所從入各殊。其志於聖一也。吾未聞百工技藝者之相非也。今也志聖人之志。學聖人之學。而乃憤焉操同室之戈。自為吾道樹之敵。則經之不明。學之不振。非佛老楊墨所當任其咎矣。年丈孔君繡山。以聖人之裔。而有志聖人之學。其學無所不窺。其與人沖然而善下。題其堂曰致經。屬同事為之記。沂最無似。不敢質言今之異同。與漢宋諸儒說經之得失。竊謂方今經學大明。六經之籍家有之。無所事致。亦惟致漢唐宋以來諸儒說經之書。而無立輕重於其間。庶於君名是堂之意有合也夫。

答方彥聞書

張成孫

彥聞足下。得七月二十四日書。具審動定囗道。欣慰以羨。辱詢以漢宋之學。此自來名儒無敢折中者。僕自幼失學。於二家之書。未覽其全。加以淺陋。豈能知其是非。足下乃諄諄焉不以為非其人。而囗以去從。愧悚累日。無以為復。然問道于盲。敢不以瞽言陳疑。漢之學要在禮。宋之學要在理。漢儒非不言理。以為言禮即具理也。宋儒非不知禮以為言理而後可以言禮也。漢俟其人自明。故其言宏。宋強人以為善。故其言密。然則不學於宋。無以正其趨。不學於漢。無以充其用也。漢儒之言曰。禮者體也履也。統之於心曰體。踐而行之曰履。學漢者之言曰。禮者理也。其用以治。則與天地俱興。惟宋之言何以異此。宋儒謂人之所得於天。虛靈不昧。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此伏羲神農黃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教。典樂之官。所由設也。雖漢亦若是云爾。孔子之言克己則曰復禮。言明明德於天下則曰誠意。於以見漢宋諸儒同歸殊涂。各就其一而精言之也。後之學者不就其精以求其貫。而墨守其末以互相詆訾。則於漢得不以小辯相高。於宋得不以空虛自匿哉。此僕之愚而自用。未敢為人道者。足下方精專以求其是。故敢呈其肊說也。至於文章之道。不過求達其意。學之至者。其文亦至。宋儒之文。佳者甚多。若但於語錄等書求之。固不能無惑也。秋涼伏惟珍重不宣。

與曾子植書

劉蓉

子植足下。別且歲餘。彼此僻左。無因緣相見。屢欲寄書。而恆艱於便。欲專足相候。則凡鄙意所欲宣者。未知於吾弟意云何也。故輒嘿嘿。開春接令兄書。所以見屬意良厚。比擬五七月或至省門。足謀一晤。既不幸遭大母之憂。而羸弱之軀。日有疾病。自維怠廢。自治弗遑。其奚暇為足下謀。緣是因循。遂成疏闊。而足下亦卒未有書問。比歲學業所及。志趣所存。莫或告語。僕罔聞知也。然每一念及令兄屢年見屬之意。與吾弟昨歲相與之情。撫躬慨然。未嘗不呼負負。懷之既久。義不容嘿。輒緣此足之便。略述鄙懷。以曉左右。竊以人之為學。貴先辨其志。志不立。則因循委靡。日以銷而月以蝕。終莫幸有成焉。其志苟斷然有以自決於中者。其成也亦必遠矣。僚之丸。秋之奕。羿之射。慶之鐻。師曠之審音。公輸之呈巧。庖丁之解牛。彼非有過人之材智。而卒能以其技名一世者。其用力專而志先定也。夫君子之於學。亦豈異於是哉。志於小。故所就者亦小。志於大。斯所成者亦大。大小雖不同量。而要其勵吾志以從之。竭晝夜忘寢食以蘄至於是。而不至是不止者。則一而已。是故小人志藝。以技成名。君子志道。以學成德。基之於一念之間而成之於數十年之後。有如操左券以責右契。卒之無不償者。古昔聖賢所以成不朽之業。皆由於此矣。顧論學於今日。則又有辨。有考据之學。有詞章之學。有經濟之學。三者皆傑然超出於科舉俗學之上。材智之士。爭趨附焉。然僕以為是三者。苟不本於道德之實。則亦與彼俗學者。同歸於無用而已。如欲務其實而求適於用。則莫若從事於道義之學焉。道義之學。其蘊極乎高明廣大。而實為吾心吾性有生同具之端。其精極乎性命天人。而實皆愚夫愚婦可與知能之事。其功用極乎參贊位育。而要不越乎庸言庸行民生日用之常。蓋凡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治。周孔顏曾思孟之所以教。胥於是乎在焉。學者誠能勵吾志以從之。其高可至於聖賢。最下亦不失為善人君子。譬諸射者之於的然。苟棲鵠於侯。而日凝神注矢以從之。雖功力所及。有遠近難易之不齊。然其中也必有日矣。其不惟正鵠之求。則且彎弓終日。而莫知的之所向。況望其有一中之得哉。是可為學而志於聖賢者喻也。然而世之學者。往往病其高遠而難幾。甘自暴棄而不求。而獨於身外儻來不可必得之數。則趨之若騖。雖至冒廉恥捐頂踵而不惜。向道若彼。趨利若此。豈其才之優於為小人。而不足於為君子哉。凡其可以為小人之才皆其可以為君子之才。使易其所以為小人者為君子。將無不足。然往往勇於為小人。而怯於為君子者。非才與不才之異。其志之所趨殊焉耳。今斗筲者流。既惟利祿之趨。苟其稍自立知向學者。則流俗之論。輒相與誑誘而震撼之。內慕乎富貴顯榮之遭。而外畏乎庸俗訕笑之口。氣懾情葸。而不克以自振。茲士風之所以日敝也。士君子讀聖賢書。當識輕重。明趨舍。而知所好惡。奈何不慕為古之仁聖賢人。而慕此苟賤亡恥之眾。不畏古之法言莊論。而畏此悠謬無識者之口哉。

夫慕之固。將效之畏之。又將思所以悅之。苟自好者。其自待輕重宜居何等也。且吾人斗室窮居。不過一草茅士。吾勵吾學。獨行其志。此亦何與於人。顧尚畏茲眾楚之咻。不能自決。假令一旦列朝班。躋顯仕。欲有所論建。而囗小譸張。浮言胥動。則遂將緘口咋舌。俯仰從人而已乎。胡廣馮道之流。閹然媚世。夫人而知笑之。及其持厥躬也。不能自激勵焉。窮居無以自見。立朝欲以何施。吾見笑人者。行躬蹈所笑之轍。而坐見囗揄者之乘其後也。茲非志不立而隨俗浮湛者之明鑒哉。故夫吾人一日之志。終身成敗之機也。機決於此。而千秋之業立焉。機失於此。而一生之行墮焉。使世之為士者。日自磨礱以蹈先民之矩。雖由是與曩哲爭光無難焉。使古之為聖賢者。稍自降抑。以徇流俗之規。則亦與彼蚩蚩者。同歸於盡而已。君子之求志也。不期立異於人世。亦不肯苟同於流俗。躬仁義而力踐之。不以舉世不為而自阻。飫道德而心樂之。不以沒世無聞而自戚。凡所為兢兢焉較義利於毫芒之際。爭得失於方寸之間。惟日孜孜常若不足者。要以期依乎中庸。幾於成德之域而止。及其成也。窮與達靡不得焉。進與退靡不裕焉。其素所樹立者然也。夫聖賢之當為。夫人而知之矣。堯舜之可為。夫人而聞之矣。知其當為而行之不力。自棄者也。知其可為而諉之不能。自賊者也。自賊自棄。斯下愚者所甘心。而志士所深恥而不肯出者也。故僕今者竊願足下先定其志。志既定。而後工夫之次第功力之得失可得議焉。其不然者。雖日言學無益矣。足下且以為何如哉。僕早歲不學。壯又放廢。今犬馬之年。行及三十。而碌碌無所短長。蓋志氣因循之過也。足下之齒少於僕。而聰明才力又皆過之。使及此盛年。力自奮勵。古人不難到。失今不圖。則後之視今。將如今之視昔。雖欲悔之。抑無及矣。日月奄忽。轉盼即逝。尚以僕為前車鑒哉。平生迂直。與俗少諧。其於朋友。苟實愛之。則必盡所以責善之道而不敢恕。數年來以此獲戾於人人者不少。雖頗自尤。然於心終無悔焉。足下性篤摯。令兄蓋亟許之。其於僕似非無意者。故聊誦言以發足下之志。其以為然。將繼此而有進焉。其不然。亦幸有以相覆。要當極論以求至當之歸。乃不虛此往還耳。客中布此。雖猥多。恨不逮意。惟足下審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