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国朝吴绮撰。绮有《岭南风物记》,已著录。王方岐作《绮小传》,称所著有《亭皋集》、《艺香词》、《林蕙堂文集》诸编。绮没之后,其子寿潜蒐访遗稿,合而编之。此本一卷至十二卷为四六,即所谓《林蕙堂集》也;十三卷至二十二卷为诗,即所谓《亭皋集》也;二十三卷至二十五卷为诗馀,即所谓《艺香词》也;二十六卷则以所作南曲附焉,国初以四六名者,推绮及宜兴陈维崧二人,均原出徐、庾。维崧泛滥於初唐四杰,以雄博见长;绮则出入於《樊南》诸集,以秀逸擅胜。章藻功与友人论四六书曰:“吴园次班香宋艳,接仅短兵;陈其年陆海潘江,末犹强弩。”其论颇公。然异曲同工,未易定其甲乙。其诗才华富艳,瓣香在玉溪、樊川之间。诗馀亦颇擅名,有“红豆词人”之号。以所作有“把酒嘱东风,种出双红豆”句也。所作院本,如《啸秋风》、《绣平原》之类,当时多被管弦。以各有别本单行,故仅以散曲九阕缀之集末。统而观之,鸿篇钜制,固未足抗迹古人,而跌宕风流,亦可谓一时才士矣。
《精华录》十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士祯撰。士祯有《古欢录》,已著录。其诗初刻有《落笺堂集》,皆少作也。又有《阮亭诗》及《过江》、《入吴》、《白门》前后诸集,后删并为《渔洋前集》,而诸集皆佚。嗣有《渔洋续集》、《蚕尾集》、《续集》、《后集》、《南海集》、《雍益集》诸刻。是编又删掇诸集,合为一帙,相传士祯所手定。其子启汧跋语称,门人曹禾、盛符升仿任渊山谷《精华录》之例,钞为此录者,盖托词也。士祯谈诗,大抵源出严羽,以神韵为宗。其在扬州作《论诗》绝句三十首,前二十八首皆品藻古人,末二首为士祯自述。其一曰:“曾听巴渝里社词,三闾哀怨此中遗。诗情合在空舲峡,冷雁哀猿和竹枝。”平生大指,具在是矣。当康熙中,其声望奔走天下。凡刊刻诗集,无不称“渔洋山人评点”者,无不冠以渔洋山人序者。下至委巷小说,如《聊斋志异》之类,士祯偶批数语於行间,亦大书“王阮亭先生鉴定”一行,弁於卷首,刊诸梨枣以为荣。惟吴乔窃目为清秀李于鳞(见《谈龙录》)。汪琬亦戒人勿效其喜用僻事新字(见士祯自作《居易录》)。而赵执信作《谈龙录》,排诋尤甚。平心而论,当我朝开国之初,人皆厌明代王、李之肤廓,锺、谭之纤仄,於是谈诗者竞尚宋、元。既而宋诗质直,流为有韵之语录;元诗缛艳,流为对句之小词。於是士祯等以清新俊逸之才,范水模山,批风抹月,倡天下以“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之说,天下遂翕然应之。然所称者盛唐,而古体惟宗王、孟,上及於谢朓而止。较以《十九首》之惊心动魄,一字千金,则有天工人巧之分矣。近体多近钱、郎,上及乎李颀而止。
律以杜甫之忠厚缠绵,沉郁顿挫,则有浮声切响之异矣。故国朝之有士祯,亦如宋有苏轼、元有虞集、明有高启,而尊之者必跻诸古人之上。激而反唇,异论遂渐生焉。此传其说者之过,非士祯之过也。是录具存,其造诣浅深,可以覆案。
一切党同伐异之见,置之不议可矣。
《尧峰文钞》五十卷(内府藏本)
国朝汪琬撰。琬字苕文,号钝翁,晚居尧峰,因以自号,长洲人。顺治乙未进士。由户部主事升刑部郎中。降补北城兵马司指挥,再升户部主事。康熙己未,召试博学鸿词,授翰林院编修。初,琬自裒其文为《钝翁类稿》六十二卷、《续稿》五十六卷。晚年又手自删汰,定为此编。其门人侯官林佶为手写而刊之。古文一脉,自明代肤滥於七子,纤佻於三袁,至启、祯而极敝。国初风气还淳,一时学者始复讲唐、宋以来之矩矱。而琬与宁都魏禧、商邱侯方域称为最工,宋荦尝合刻其文以行世。然禧才杂纵横,未归于纯粹。方域体兼华藻,稍涉于浮夸。
惟琬学术既深,轨辙复正,其言大抵原本六经,与二家迥别。其气体浩瀚,疏通畅达,颇近南宋诸家,蹊径亦略不同。庐陵、南丰固未易言,要之接迹唐、归,无愧色也。琬性狷急,动见人过,交游罕善其终者。又好诋诃,见文章必摘其瑕颣,故恒不满人,亦恒不满於人。与王士祯为同年,后举博学鸿词时,乃与士祯相忤。其诗有“区区誓墓心,岂为一怀祖”句。以王述比士祯,士祯载之於《居易录》中。又与阎若璩议礼相诟,若璩载之《潜邱劄记》中。皆为世口实。然从来势相轧者必其力相敌。不相敌则弱者不敢,强者不屑,不至於互相排击。否则必有先败者,亦不能久相支拄。士祯词章名一世,不与他人角,而所与角者惟赵执信及琬。若璩博洽亦名一世,不与他人角,而所与角者惟顾炎武及琬。则琬之文章学问,可略见矣。
《午亭文编》五十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陈廷敬撰。廷敬字子端,号说岩,泽州人,顺治戊戌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本名敬,以是科有两陈敬,因奉旨增“廷”字。官至大学士,谥文贞。
尝著《尊闻堂集》八十卷。晚年手定为此编,其门人林佶缮写付雕。廷敬有午亭山村在阳城,因《水经注》载沁水迳午壁亭而名,因以名集。凡诗二十卷、杂著四卷、经解四卷、奏疏序记及各体文共二十卷、《杜律诗话》二卷。廷敬论诗宗杜甫,不为流连光景之词,颇不与王士祯相合,而士祯甚奇其诗。所为古文,虽汪琬性好排诋,论文少所许可,亦甚重之。生平回翔馆阁,遭际昌期,出入禁闼几四十年。值文运昌隆之日,从容载笔,典司文章。虽不似王士祯笼罩群才,广於结纳,而文章宿老,人望所归,燕、许大手,海内无异词焉。亦可谓和声以鸣盛者矣。卷首有廷敬《自序》,谓於汪、王不苟雷同。然蹊迳虽殊,而分途并骛,实能各自成家。其不肯步趋二人者,乃所以能方驾二人欤。此固非依门傍户,假借声誉者所知也。
《读书斋偶存稿》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叶方蔼撰。方蔼字子吉,号讱菴,昆山人,顺治己亥进士,官翰林院学士,兼礼部侍郎,加礼部尚书衔,卒谥文敏。方蔼释褐后,即以文章受知世祖章皇帝。其《授学士述怀诗》所云“敢道齐贤留异日,屡称苏轼是奇才”,记是事也。后复蒙圣祖仁皇帝召入内廷,矢音赓唱,歌咏昇平,故其诗格亦进而益上。
未遇时尝著有《觚斋集》,得第后弃不复存。此本皆在朝及告归时所作,不分体,不编年,疑为方蔼所自定。故篇什虽少,而一一皆其菁华。《王原祁序》称“方蔼诗宗苏、陆,文宗眉山。生平服膺王士祯之诗、汪琬之文,实兼有二家之长”云云。今是稿不及杂文,而诗则诸体具备。虽未及士祯之秀骨天成,而和雅舂容,沨沨乎盛世之音,与士祯亦各擅其长焉。
《松桂堂全集》三十七卷、《延露词》三卷、《南氵往集》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彭孙遹撰。孙遹字骏孙,自号羡门生,海盐人,顺治己亥进士,官中书舍人。康熙己未,举博学鸿词,召试擢第一,授编修。历官吏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洪惟我圣祖仁皇帝武功耆定,六幕大同。黼黻昇平,右文稽古。旁求俊乂,肇举制科。於时景运方隆,人文蔚起。怀才抱艺之士,云蒸鳞集,咸诣金门。司校阅者虽有李霨、杜臻、叶方蔼、冯溥四人,而甲乙次第,皆禀睿裁。如王士祯《池北偶谈》所记、施闰章《省耕诗》中误书“旗”字为“旂”字,诏降置次等一事。仰见睿鉴精详,不遗纤芥。故得人之盛,今古罕俦。而孙遹遭际昌期,实冠是选。文章声价,纸贵一时。今观是集,才学富赡,词采清华。馆阁诸作,尤瑰玮绝特。知其独邀甄拔,领袖群才,不偶然也。孙遹所著《南氵往集》、《香奁倡和集》、《金粟词》、《延露词》,俱先有刊本,惟全集未刊。孙遹没后五十年,至乾隆癸亥,其孙景曾始为开雕,并以旧刊《南氵往集》、《延露词》附录於后云。
《曝书亭集》八十卷、《附录》一卷(通行本)
国朝朱彝尊撰。彝尊有《日下旧闻》,已著录。此集凡赋一卷、诗二十二卷,皆编年为次。始於顺治乙酉,迄於康熙己丑,凡六十五年之作。其纪年皆用《尔雅》岁阳岁阴之名,从古例也。词七卷,曰《江湖载酒集》,曰《茶烟阁体物集》,曰《蕃锦集》。杂文五十卷,分二十六体。附录《叶儿乐府》一卷,则所作小令也。彝尊未入翰林时,尝编其行稿为《竹垞文类》。王士祯为作序,极称其《永嘉诗》中《南亭》、《西射堂》、《孤屿》、《瞿溪》诸篇。然是时仅规橅王、孟,未尽所长。至其中岁以还,则学问愈博,风骨愈壮,长篇险韵,出奇无穷。
赵执信《谈龙录》论国朝之诗,以彝尊及王士祯为大家。谓王之才高,而学足以副之;朱之学博,而才足以运之。及论其失,则曰朱贪多,王爱好。亦公论也。
惟暮年老笔纵横,天真烂漫,惟意所造,颇乏翦裁。然晚景颓唐,杜陵不免,亦不能苛论彝尊矣。至所作古文,率皆渊雅。良由茹涵既富,故根柢盘深。其题跋诸作,订讹辨异,本本元元,实跨黄伯思、楼钥之上。盖以诗而论,与王士祯分途各骛,未定孰先;以文而论,则《渔洋文略》固不免瞠乎后耳。惟原本有《风怀二百韵诗》及《静志居琴趣长短句》,皆流宕艳冶,不止陶潜之《赋闲情》。
夫绮语难除,词人常态。然韩偓《香奁集》别有篇帙,不入《内翰集》中。良以文章各有体裁,编录亦各有义例。溷而一之,则自秽其书。今并刊除,庶不乖风雅之正焉。
《政书》八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于成龙撰。成龙有《于山奏牍》,已著录。是集皆其历仕所纪,曰《罗城书》,令罗城时稿也;曰《合州书》,知合州时稿也;曰《武昌书》,同知黄州署武昌府时稿也;曰《黄州书》,知黄州府时稿也;曰《八闽书》,历任福建监司时稿也;曰《畿辅书》,巡抚直隶时稿也;曰《两江书》,总督两江时稿也。
任监司以前,皆申详、条议、札檄、诫谕之作;任巡抚以后,始列奏疏。共七卷。
其第八卷曰《吟咏书》,则其所作各体诗,并以文六首附於后。成龙以清节著名,而自起家令牧,至两膺节钺,安民戢盗诸政绩,亦皆绰有成算。其经济颇有足传。
今观是书,其平生规画,犹可见其本末也。
《愚菴小集》十五卷(庶吉士祝堃家藏本)
国朝朱鹤龄撰。鹤龄有《尚书埤传》,已著录。此集凡赋一卷、诸体诗五卷、杂著文九卷,末附《传家质言十三则》。鹤龄始专力於词赋,自顾炎武勖以本原之学,始研思经义,於汉、唐注疏皆能爬梳抉摘,独出心裁。故所作文章,亦悉能典雅醇实,不蹈剽窃摹拟之习。其《邶鄘卫三国》、《禹贡三江》、《震泽》、《太湖》、《嶓冢》、《汉源》诸辨,多有裨於考证。尝笺注杜甫、李商隐诗集。
故所作韵语,颇出入二家之间,而寄兴清远,能不自掩其神韵。与钱谦益为同郡,初亦以其词场宿老,颇与倡酬。既而见其首鼠两端,居心反覆,薄其为人,遂与之绝。所作《元裕之集后》一篇,称“裕之举金进士,历官左司员外郎。及金亡不仕,隐居秀容,诗文无一语指斥者。裕之於元,既足践其土,口茹其毛,即无反詈之理。非独免咎,亦谊当然。乃今之讪辞诋语,曾不少避,若欲掩其失身之事,以诳国人者,非徒誖也,其愚亦甚”云云。其言盖隐指谦益辈而发,尤可谓能知大义者矣。
《抱犊山房集》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嵇永仁撰。永仁字留山,别号抱犊山农,无锡人。康熙十三年耿精忠作乱,永仁在总督范承谟幕,同被拘系。承谟遇害,永仁亦死难。四十七年,追赠国子监助教。是集前三卷,曰《吉吉吟》,曰《百苦吟》,皆其陷狱时与承谟及同难诸人唱和诗;曰《和泪谱》,则为同难诸人所作小传也。第四卷曰《葭秋集》、第五卷曰《竹林集》,乃其旧刻。第六卷附录同难会稽王龙光、华亭沈天成二人之诗文。雍正中,其子曾筠编次付梓,并以诰敕及谕祭文等弁於卷首。永仁以诸生佐幕,尚未授官,而抗节殒身,义不从逆,可以愧刘秉政等於九泉。(案逆藩耿精忠叛时,刘秉政以巡抚降贼。)其所为诗文,皆缕述当时实事。狱中不得笔墨,以炭屑画於四壁。闽人重其人品,录而传之,得存於世。今诵其词,奕奕然犹有生气。与承谟画壁诸诗,同为忠臣孝子之言,争光日月,不但以文章论矣。
《文端集》四十六卷(通政司使张若渟家藏本)
国朝张英撰。英有《易经衷论》,已著录。此乃其诗文全集,凡《存诚堂应制诗》四卷、《存诚堂诗集》二十五卷、《笃素堂诗集》七卷、《笃素堂文集》十卷。英遭际昌辰,仰蒙圣祖仁皇帝擢侍讲幄,入直禁廷,簪笔雍容,极儒臣之荣遇。矢音赓唱,篇什最多。其间鼓吹昇平,黼黻廊庙,无不典雅和平。至於言情赋景之作,又多清微淡远,抒写性灵。台阁、山林二体,古难兼擅,英乃兼而有之。其散体诸文称心而出,不事粉饰,虽未能直追古人,而原本经术,词旨温厚,亦无忝於作者焉。
《西河文集》一百七十九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著述之富,甲於近代。没后其门人子侄编为《西河合集》,分《经集》、《史集》、《文集》、《杂著》四部,凡四百馀卷。其《史问》以奇龄有遗命,不付剞劂,语见《经问》第五卷“景泰帝”条下。馀亦不尽行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