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学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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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考史(3)

何武曰:“卫青在位,淮南寝谋。”李寻曰:“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今人多以淮南寝谋称黯,而不及青,才能不若节义也。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其语见吴步骘疏。

西汉末,郭钦、蒋诩、栗融、禽庆、苏章、曹竟不仕于莽。见《龚鲍传》。孔休、蔡勋、刘宣与卓茂、龚胜、鲍宣同志,不仕莽时。见《卓茂传》。王皓、王嘉并弃官。见《李业传》。《汉史》不能表而扬之为《清节传》,而仅附见其名氏,然诸君子清风肃然,立懦夫之志于百世之下,不待传而彰。

《论衡》:孝明之世,读《苏武传》,见武官名曰“移中监”,以问百官,百官莫知。

又云:“司马长卿为《封禅书》,文约不具。子长纪黄帝至孝武,扬子云录宣帝至哀平,陈平仲纪光武,班孟坚颂孝明。汉家功德,颇可观见。”今子云书不传,平仲未详其人,孟坚颂亦亡。

荀爽《对策》曰:“今臣僭君服,下食上珍,宜略依古礼尊卑之差,及董仲舒制度之别。”注,引仲舒《对策》。愚谓:制度之别,必有其书,非但正法度,别上下之对也。《春秋繁露》有《度制篇》。

董仲舒三年不窥园,法真历年不窥园,赵昱历年潜思不窥园门,桓荣十五年不窥家园,何休不窥园者十七年。

号万石者五家:汉石奋及四子皆二千石,号万石君;冯扬为弘农太守,八子皆为二千石,亦号万石君;严延年兄弟五人至大官,母号万石严妪;秦袭为颍川太守,群从同时为二千石者五人,号万石秦氏;唐张文瓘为侍中,四子皆至三品,号万石张家。

汉丞相再入二人,周勃、孔光。御史大夫再入三人,孔光、何武、王崇。后汉太尉再入二人,刘矩、马日磾;三入一人,胡广。司徒再入二人,鲁恭、胡广。司空三入一人,牟融。唐宰相再入五十七人,长孙无忌至裴枢;三入十二人,武承嗣至郑畋;四入三人,韦巨源、姚元之、韦安石;五入三人,萧瑀、裴度、崔胤。

《宋·礼志》云:“汉文以人情季薄,国丧革三年之纪。光武以中兴崇俭,七庙有共堂之制。魏祖以侈惑宜矫,终敛去袭称之数。晋武以丘郊不异,二至并南北之祀。岂三代之典不存哉,取其应时之变而已。”愚谓:四事唯丧纪庙制,先儒议其失。

扬雄《河东赋》:羲和司日,颜伦奉舆。注云:“伦,古善御者。”愚尝考《韩诗外传》:孔子云:“美哉!颜无父之御也。马知后有舆而轻之,知上有人而爱之。至于颜伦,少衰矣。马知后有舆而轻之,知上有人而敬之。”此颜伦善御之事也。书此以补《汉注》之阙。

秦亡于婴,而莽立婴以嗣平,速汉之亡也。

张竦《答陈遵》曰:“学我者易持,效子者难将。”陈无己为《秦少游字序》云:“行者难工,处者易持。”吕成公《书赵忠定父行实后》云:“处者易持,出者难工。”皆本张竦之意。

杨盈川《隰川令志》云:“代恭王之子郢客为侯。”周益公刊《文苑英华校正》,以为楚元王子郢客为侯。今云代恭之子,未详。愚按:《汉书·王子侯表》:土军侯郢客,代共王子。此盈川所用也。

严延年劾奏霍光擅废立,无人臣礼,不道。奏虽寝,朝廷肃焉。吕成公曰:“大哉,延年之奏也。自夷、齐之后,一人而已。”沙随程氏谓:延年女罗紨,为昌邑王贺妻,生子女持辔。惟汉人风俗之厚,故不以为嫌。王元石曰:“宣帝时,有大议论三:延年以不道劾光,夏侯胜言武帝不宜立庙乐,有司谥故太子曰戾。皆后世所不能及。”刘应起时可奏疏,谓当使近习畏辅相,辅相畏台谏,若申屠嘉能使近习畏之,若严延年能使辅相畏之。

晁错《对策》首云:“平阳侯臣窋等所举贤良方正、太子家令臣错。”自言所举之人及其官爵无所隐。汉制犹古也,自后史无所纪,唯唐张九龄《对策》首云:“嗣鲁王道坚所举道侔伊吕科、行秘书省校书郎张九龄。”自糊名易书之法密,不复见此矣。道坚,鲁王灵夔之孙,本传称其方严有礼法,是以能举九龄。而秉史笔者,不书于传,仅见《九龄集》。

皇甫谧《高士传》云:“成公者,成帝时自隐姓名,常诵经,不交世利,时人号曰成公。成帝时出游问之,成公不屈节。上曰:‘朕能富贵人,能杀人,子何逆朕哉?’成公曰:‘陛下能贵人,臣能不受陛下之官;陛下能富人,臣能不受陛下之禄;陛下能杀人,臣能不犯陛下之法。’上不能折,使郎二人就受《政事》十二篇。”班史逸其事。孟坚讥太史公之退处士,而不为逸民立传,是以有目睫之论。

《高帝纪》群臣曰:“帝起细微,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上尊号曰高皇帝。”此谥议之始也。崔骃《章帝谥议》,见《太平御览》。

欧阳子曰:“始为朋党之论者,甚于作俑。”愚考《汉史》萧望之、周堪、刘更生同心谋议,弘恭、石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欲专擅权势。“朋党”二字,始见于此,遂为万世之祸,可谓一言丧邦。

何武为沛郡太守,决富家翁之子之讼,夺女财以与子,谓翁之思虑弘远。乖崖断杭民子婿之事,其意类此。事见《风俗通》。

《古今人表》许繇、巢父为二人。谯周《古史考》:许由夏常居巢,故一号巢父。则巢、许为一人,应休琏又谓之山父。

《儒林传》毛莫如少路,宋景文公引萧该《音义》:案《风俗通·姓氏篇》:混沌氏,太昊之良佐。汉有屯莫如,为常山太守,案此莫如姓非毛,应作屯字,音徒本反。愚按:《沟洫志》云:“自塞宣房后,河复北决于馆陶,分为屯氏河。”颜师古注:屯,音大门反。而隋室分析州县,误以为毛氏河,乃置毛州,失之甚矣。以此证之,则毛、屯之相混久矣。屯之为氏,于此可考。《广韵》云:“《后蜀录》有法部尚书屯度。”徒浑切,与萧该音不同。

王式以《诗》授褚少孙,《褚氏家传》云:“即《续史记》褚先生。”沛人,为博士。

田何子装,《释文序录》作子庄。《高士传》云:“字庄。”

《楼护传》云:“论议常依名节。”东莱谓:居五侯之门而论名节,犹为盗跖之徒而称夷、齐也。陈群为曹操掾,而《传》云:“雅杖名义。”其能免楼护之讥乎?

《魏志》:建安二十年,始置名号侯。裴松之谓:今之虚封,盖自此始。按《汉·樊哙传》:赐爵封号贤成君。颜注云:“楚、汉之际,权设宠荣,假其位号,或得邑地,或空受爵。”则虚封非始于建安也。

《崇文总目》:《史隽》十卷。《汉隽》之名本于此。

壶关三老茂,《汉武故事》以为郑茂。颜师古曰:“荀悦《汉纪》云:‘令狐茂。’”今《汉纪》本脱“令狐茂”三字。《御览·上党郡记》:令狐征君隐城东山中。

《张敞集》:朱登为东海相,遗敞蟹,报书曰:“蘧伯玉受孔氏之赐,必以及乡人。敞谨分斯贶于三老尊行者,曷敢独享之?”其言有儒者风味。

宣帝以刑馀为周、召,非独弘、石也。平恩侯亦刑馀,而魏相因以奏事。戚官之祸汉,自宣帝始也。

《宣纪》:神爵三年,益吏百石以下奉十五。《通典》引应劭曰:“张敞、萧望之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今小吏奉率不足,常有忧父母妻子之心,虽欲洁身为廉,其势不能。可以什率增天下吏奉。宣帝乃益天下吏奉什二。”与《汉纪》不同。

《黄霸传》鹖雀,颜氏注:当为“鳻”。徐楚金考《说文》,当为“介鸟”。

《皇极经世书》:惠帝崩,立无名子为帝。王陵争非刘氏而王,而宫中已有非刘氏而帝者矣。

贾捐之上书罢朱崖。杜佑云:“捐之,谊之孙。高见,实类其祖。”

汉之刘歆,魏之元韶,卖宗国以徼利,而身亦不免。小人可以戒矣!

张文潜《文帝论》谓:绛侯之迹,异于韩、彭者无几,文帝所以裁之者,乃所以深报之也。其说太过。贾谊“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乃正论也。

扬雄自比孟子,而《校猎赋》乃曰:“群公常伯,杨朱、墨翟之徒。”学孟子而尊杨墨,与《法言》背驰矣。

楼护之执吕宽,小人之不义者也,不当传于《游侠》。《法言》独称朱家之不德,以为长者楼护,朱家之罪人也。

让,美德也,然当审其是非。赵充国不归功于二将军,君子以为是;颜真卿归功于贺兰进明,君子以为非。

刘道原曰:“历代国史,其流出于《春秋》。刘歆叙《七略》,王俭撰《七志》,《史记》以下,皆附《春秋》。荀勗分四部,史记、旧事入丙部。阮孝绪《七录》:记传录,记史传。由是经与史分。”

《汉名臣奏》:丞相薛宣奏汉兴以来,深考古义,惟万变之备,于是制宫室出入之仪。故司马殿省门闼,至五六重,周卫击刁斗,近臣侍侧,尚不得著钩带入房。《太平御览》。

匈奴遗汉文帝书曰:“天所立匈奴大单于。”又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突厥致书隋文帝曰:“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

西山先生称天台刘深父,每举史传数百千言,汉许后《上成帝书》,于班史为隐僻处,学者多不道,一日对客诵“奈何妾薄命,端遇竟宁前”及“设为屏风张某所”等语,无一字差。前辈读史精熟如此。

李靖曰:“张良所学,《六韬》、《三略》是也。韩信所学,《穰苴》、《孙武》是也。”光武诏报,臧宫、马武引《黄石公记》。《隋志》有《三略》三卷。《馆阁书目》云:“恐后人依托为之。”近世有《素书》一卷,六章,曰原始、曰正道、曰本德宗道、曰求人之志、曰遵义、曰安乐。晁公武云:“庞乱无统,盖采诸书成之。”谓晋有盗发张良冢者,于玉枕中获此书。亦依托也。《初学记》又引《黄石公阴谋秘法》。

董仲舒在建元初对策,愿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传》谓立学校之官,自仲舒发之。考之《武帝纪》,建元五年置五经博士,此所谓学校之官也。元朔五年,始有礼官劝学之诏,于是丞相弘请为博士置弟子员。《儒林传》所载,其著功令也,详于取而略于教,不过开禄利之涂而已。明经而志青紫,教子而拟籯金,孰知古者为己之学哉?傥以仲舒为相,使正谊明道之学行于时,则学者兴于礼义,庶几三代之风,岂止彬彬多文学之士乎?

韩信无行,不得推择为吏;陈汤无节,不为州里所称;主父偃学从横,诸儒排傧不容;李陵降匈奴,陇西士大夫以为愧。秦汉之后,乡党清议犹严也,是以礼官劝学,则曰崇乡里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