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志

唐故中散大夫检校国子祭酒兼安南都护御史中丞充安南本管经略招讨、处置等使上柱国武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张公墓志铭（并序张公名舟，事详见本篇。按《旧史》，公以元和元年为安南都护。五年七月，马总继之，则死及葬当在元和四、五年。此志铭在永州作。）

汉光中兴，马援雄绝域之志。（汉光武建武十六年，交趾女子征侧反，自立为王。十七年，以马援为伏波将军往讨之。）晋武一统，陶璜布殊俗之恩。（《晋书》：陶璜字世英，孙皓时都督交州诸军事，晋武因而任之。在南方三十年，威恩著于殊俗。安南，即古交州也，故举援、璜之事。）理随德成，功与时并。今皇帝载新景命，（今皇帝，宪宗也。《诗》：景命有仆。景命，明命也。）丕冒海隅。（《书》：丕冒，海隅出日。）时惟公祗复厥绩，交趾之理，（唐安南中都护府本交趾郡，武德五年，改曰交州，治交趾。）续于前人。

公讳某，字某，某郡人也。曾祖彦师，朝散大夫、尚书驾部郎中。祖瑾，怀州武德县令。考清，朝议郎、试大理寺丞，赠右赞善大夫。咸有懿美，积为余庆。公以忠肃循其中，以文术昭于外，推经旨以饰吏事，本法理以平人心。始命靳州靳春主簿，句会敏给，（句会，会计也。会，古外切。）厥声显扬。仍以左领军卫兵曹为安南经略巡官，申固抜卫，有闻彰彻。（《左氏·昭三十一年传》：有名章彻。）转金吾卫判官。三历御史，绩用弘大，扬于天庭。加检校尚书礼部员外郎，换山南东道节度判官。复转郎中，为安南副都护，赐紫金鱼袋，充经略副使。迁检校太子右庶子兼安南都护、御史中丞，充本管经略、招讨处置等使。（《史》：元和元年四月，舟自安南经略副使充本管都护。）

公自为吏，（即上所言为安南巡官副使云云。）习于海邦，凡其比较勤劳，利泽长久。去之则夷獠称乱，（去，谓为山南东道节度判官。獠，西南夷名。獠，鲁皓切，又竹巧切。）复至而寇攘顺化。及受命专征，得陈嘉谟，誓拔祸本，纳于夷轨。乃命一其贡奉，平其敛施。牧人尽区处之方，制国备刑体之法。道阻而通百货，地偏而具五人。储偫委积，（偫，待也。《周礼》：门关之委积，以待施惠。委积，牢米薪萏之总名。储，音除。偫，直里切。《羽猎赋》音雉。委，于伪切。积，子智切。）师旅无庚癸之呼；（《左氏·哀十三年传》：吴申叔仪乞粮于公孙有山氏。对曰：“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登乎，则诺。”注云，庚西方，主谷。癸，北方，主水。）缮完板榦。（榦，筑完之板也。）控带兼戊己之位。（《西域志》：汉元帝初元元年，置戊己二校尉。注：戊己中央，镇覆四方。今所置校尉，处三十六国之中也。又戊己校尉，镇安西域，无常治处，亦犹戊己四季寄王。）文单环王，（单，虏姓。可单氏后改为单氏。文单，即陆真腊，一曰婆镂。环王，本林邑，一曰占不劳，一曰占婆。单，都寒切。）怙力背义。公于是陆联长毂，（《左氏·昭五年传》：长毂九百。注：戎车。）海合艨艟。（艨艟，战船，所以突敌。音蒙冲。）再举而克殄其徒，（元和四年八月，环王寇安南，舟败其众三千人，获战象并王子五十九人。）廓地数圻，（圻，千里地。《左氏传》：今大国多数圻矣。圻，音祈。数字，一本作故。）以归于我理。乌蛮首帅，负险蔑德。公于是外申皇威，旁达明信，一动而悉朝其长，取州二十，以被于华风。易皮弁以冠带，化奸宄为诚敬，皆用周礼，率由汉仪。公患浮海之役，可济可覆，而无所恃，乃刳连乌，（连乌，疑是山名。刳，音枯。）以辟坦途。鬼工来并，人力罕用，沃日之大，（沃日之大，海也。）束成通沟；摩霄之阻，硩为高岸，（硩，音剔，又丑列切，毁也。《周官》有硩蔟氏。）而终古蒙利。公患疆埸之制，一彼一此，而不可常，（《左传》：疆埸之事，一彼一此，何常之有？）乃复铜柱，（《广州记》：马援到交趾，立铜柱为汉之极界。舟复之。马总充安南都护，夷獠便之，乃于汉所立铜柱处，以铜一千五百斤特铸二柱，刻书唐德，以继伏波之迹。以此志观之，则张公亦尝有是作，特史不书耳。）为正制。鼓铸既施，精坚是立。固圉之下，（圉，边陲。《左氏传》：亦聊以固吾圉也。）明若白黑，易野之守，（《周礼》：险野以人为主，易野以车为主。此言虽易而险也。易，以豉切。）险逾丘陵，而万世无虞。奇琛良货，（《尔雅》：琛，宝也。琛，丑林切。）溢于玉府；（《周礼》：玉府掌王之金玉玩好兵器，凡良货贿之藏。今本皆作玉府。）殊俗异类，盈于藁街。（《汉书·陈汤传》：郅支县头藁街。藁街，街名，蛮夷邸在此。邸，若唐鸿胪客馆。《三辅黄图》云：藁街在长安城门内。）优诏累旌其忠良，太史嗣书其功烈。就加国子祭酒，封武城男，食邑三百户。凡再策勋，（桓二年《左传》：反行饮至，舍爵策勋。言书勋于策，纪有功也。）至上柱国，三增秩至中散大夫。某年月薨于位，年若干。天子震悼，伤辞有加。（伤辞，谓赠策也。）明年，其降某官与宗人号奉裳帷，率其家老，咨于叔父延唐令某。卜宅于潭州某原。（孔子曰：卜其宅兆。宅，墓也。）葬用某月某日，人谋皆从，龟兆袭吉。（《书》：龟筮协从，卜不习吉。注云：习，因也。今作袭，亦因也。）乃刻兹石，著公之阀，以志于丘竪，（音钏，又充芮切，空旷也。《周礼》：大丧甫竪。）以告于幽明。铭曰：

周限荆、衡，（荆、衡之地，在周非其所有，至秦始并为三十六郡。）秦开百粤。（秦始皇并天下，分为三十六郡。平百粤，又置闽中、南海、桂林、象郡四郡。《前汉》注：非一种，若今言百蛮也。粤，与越同。）交州之治，炎刘是设。（汉武帝元鼎元年，定越地以为交趾郡。）德大来服，道消自绝。伏波南征，（见上注。）汉威载烈。宛陵北附，（孙皓降晋，手书敕璜归顺。晋武帝封璜为宛陵侯。）晋政爰发。我唐流泽，光于有截。（《诗》：海外有截。注云：四海之外，截亦整齐。）皇帝中兴，武城授钺。（言舟为都护也。）肃肃武城，惟夫之哲。（《诗》：哲夫成城。）更历毗赞，（言舟为巡官副使也。）显扬彰彻。既受休命，秉兹峻节。度其谋猷，守以廉洁，厚农薄征，匪貊匪桀。（《孟子》：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貊小貊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注：貊，夷貊之人在荒服者，二十而取一，貊，音陌。）通商平货，有来胥悦。践山跨海，坚其鹤列。（《庄子》：必无盛鹤列于丽谯之间。注：鹤列，陈兵也。）制器足兵，溃兹蚁结。（《礼》：蚁结于四隅。）乌蛮屈服，文单翦灭。柔远开疆，会朝天阙。铜柱乃复，环山以硩。（《齐语》：环山于牢。环，绕也。硩，摘堕也。又见上注。硩，敕列切。）海无遘迕，（音午，又音忤。）寇罔逾越。琛赆之献，（赆，徐刃切，亦作赆。）周于穷发。（《庄子》：穷发之北。穷发，不毛之地。）帝嘉成德，载旌茂阀。增秩策勋，土封撕裂。位厄元侯，年亏大耋。（《易》：大耋之嗟凶。《说文》：年八十曰耋。耋，音迭。）邦人号呼，夷裔凄咽。卜葬长沙，连冈启穴。书铭荐辞，德音罔缺。

唐故邕管经略招讨等使朝散大夫持节都督邕州诸军事守邕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李公墓志铭（并序据葬在元和十四年，志是时作。）

公讳某，（讳位。）字某，实惟文皇帝之玄孙。（太宗初谥文皇帝。）别子曰承乾，（《礼记·丧服小记》：别子为祖，继别为宗。详见下注。别，笔列切。）为皇太子，以藩爱逼夺，危栗致祸，后封恒山，为愍王，赠荆州大都督。（太宗长子承乾，武德三年封恒山王，九年立为皇太子。贞观中，魏王泰有宠于上，潜有夺嫡之意，由是废承乾为庶人。天宝中复故封。谥曰愍王。）继别曰象，蕲春郡太守，赠越州大都督，封郇国公。大宗曰玭，（《礼记》：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注曰：别子，为公子始来在此国者，后世以为祖。又曰：继别为宗者，别子之世嫡也。族人尊之，谓之大宗，是宗子也。又曰：继祢为小宗者，父之嫡也。兄弟尊之，谓之小宗。志谓别子曰承乾，继别曰象，大宗曰玭，以是推之可考矣。玭，步田、毗宾二切。《说文》云：玭，珠也。《夏书》作蠙。）太子詹事，赠秘书监。生弇，（异、翼二音。）尚书左丞。凡四代，有土田，居贵仕。公丕承之，以率南服，克荷天休，继有功德。

公始以通经入崇文馆，（唐崇文馆学生二十人，课送举试如弘文馆。）登有司第，选同州参军，入佐金吾卫，（贞元十九年十一月，以振武节度使范希朝为右金吾大将军，奏位佐其府。）进太仆主簿，参引大驾。府移为左右神策行营兵马节度，以为推官。（永贞元年五月，以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兵马节度使，镇奉天。复奏位为府推官。）拜监察御史，赐绯鱼袋。凡二使，其率皆范司空希朝。（率，与帅同，将帅也。）进殿中侍御史、湖南都团练判官。（永贞元年十一月，以御史大夫薛苹为湖南都团练使。苹辟位为判官。）以宽通简大，辅治得中道，府迁主后事。师人爱慕，欲以贞元故事为请。（《唐·藩镇传》：安史乱天下，至肃宗，大难略平，君臣皆幸安，故瓜分河北地以授叛将，护养孽萌以成祸根。乱人乘之，遂擅署吏，以赋税自私，至大历、贞元之间，其弊尤甚。公谓贞元故事者，盖欲擅署之也。）公恐惧抑留，复徙浙东为都团练副使。（元和三年正月，苹自湖南迁浙东。）转侍御史，又徙浙西，（一本二徙字并作从。）如其职，（五年八月，苹迁，仍以位为副使。）加著作郎。凡三使，其率皆薛大夫苹。刺岳、信二州，得刘向秘书，以能卒化黄白，（《刘向传》：淮南有《枕中鸿宝苑秘书》，言神仙使鬼物为金之术。向幼而读诵，以为奇，献之，言黄金可成。上令典尚方铸作事。）日召徒试术，为仇家上变。就鞫无事，敕笞杀告者，犹降建州司马。（位为信州刺史，好黄老道，数祷祠。部将韦岳告位集方士图不轨，洪州监军高昌奏位谋大逆。追捕位，劾禁中。薛存诚、孔戣一日三表，请付御史台。诏戣与三司杂治。无反状，岳坐诬罔诛。贬位建州司马。诏曰：信州刺史李位，心希秘术，迹狎匪人，谓捕影之可求，乃先风之是点。名教之内，本无异端，典刑之中，岂容癖好？可守建州司马云。）陟刺泉州，会乌犭许夷（犭许字，诸《韵》无，疑是狺。《楚辞》：猛乌狺犬戎也。考之史传，盖是乌浒。乌浒，黄洞蛮也。一本作会乌浒夷叛，即无下刺字。《汉书·南蛮传》曰：交趾西有噉人国，今乌浒人是也。《选》：乌浒狼。注：南夷别名。作浒是。）刺杀郡吏，驱缚农民。诏以公都督邕州兼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为经略招讨使。既至，则韬弓橐甲，（韬，弓衣。橐，囊也，所以藏甲。韬与弢同，它刀切。橐，音托。）去斥候，禁部内，无敢以贼名，使得自浣濯。（浣，胡管切。）诸酋长咸顿首送款，故虏护输税奉贡，愿比内郡人，遣子吏都督所。（言为吏于都督所也。）人复耕稼，无有威刑。居五月顷，有黑螭鼓江流，（螭，音痴，状似龙而无角。）坏北岸，直城南门，覆船杀人然后去。父老泣曰：“吾公其殆矣！”尝合汞、流黄、丹砂为紫丹，（汞，丹砂所化为水银也。汞，胡贡切，与澒同。）能入火不动，以为神，服之且十年。然卒以是病，暴下赤黑，数日薨。实元和十三年六月十五日，年五十七。僚宰庀事，有缇五两，（缇，赤帛也。两，疋也。《周礼》：无过五两。注：五两，十端也。缇，题、体二音。两，去声。）无金银泉贝，（泉，钱别名。贝《说文》：海介虫。）几不克敛。夷人号呼致币归。以明年月日葬，附其穆长安西南高阳原上。（穆，昭穆也。）

夫人陈氏，先公十五年没。父昙，亦都督邕州终。（贞元十三年六月，以陈昙为邕州经略使。）孤孟舆，愿且文。亚曰仲权，次曰季谋，年自九岁以下。有两婿，博陵崔行俭，劲峭有立志；荥阳郑师贞，敏捷能群，皆闻名。铭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