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经世文续编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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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兵政十二地利上(4)

永州論

黃仲騏

黃子曰。以今日之形勢。足以捍湖湘而制粵西者。非永州乎。永州東距常甯。西距廣西全州。南距廣西富川。北距邵陽。倚山為城。前有長江之險。地多峻嶺巖關。以為阻隘。柳子厚所謂環以囗山延以林麓者也。唐鎮海節度使高駢請分兵守四州之險。永其一也。崔沅豆盧瑑阻之。厥後編筏泛湘。而潭州遂陷。周保權遣兵代永州戍。道出衡陽。湖南將張文表懼。遂驅之以襲潭州。夫古之潭州。即今之長沙也。是永州之與長沙。實有相為脣齒之勢矣。咸豐春。西匪陷全州。由東安趨永州。會大水河溢。賊不能飛渡。遂踞道州。當是時。使建重鎮於永州。南路出銳師屯東安。以扼其險。祈山黃華山龍虎關。皆其重地也。西南則遣兵巡江華永明。以遏灌陽之衝。賊必不敢輕進。而吾得以阻塞險要。因利乘便。以制其死命。賊將有捲旗息鼓逃遁之不暇矣。金陵之變。何緣而至此乎。夫事每成於有所警。而禍恆中於有所倖。方西賊之攻長沙也。當事者悉心調度。幾經辛苦。而固守之以無虞。亦已幸矣。事已過而不加察。禍已至而不思懲。西賊既長驅於前。東賊復猖獗於後。門戶一開。腹心滋害。人咸知其為病。而不知其受病之由。可慨也已。今年春二月。賊習其故智。由崇義陷郴桂。不直達永興安仁以窺衡湘。而趨甯遠。出永州之祁陽東安。以攻寶慶。所賴諸戎軒急援而數窘之。賊固多所失。我亦未為得也。然而賊之志。尚未一日忘湖湘也。是賊之勢。將不知其所終也。亂天下者。自粵西始。今之君子。支持於東南之際。今日失一城。明日復一城。而防之不勝防。克之不勝克。賊日愈眾而勢日益危。曾亦思賊之源何以清。賊之流何以止也。譬諸水焉。知下游之為害。而不疏瀹其上流。導其性。分其勢。使之就故道。而匯為江。瀦為湖。無怪乎汙漫橫決汪洋恣肆而不可為也。夫釁之啟也愈遲。則其發也愈熾。賊若以大股據永州。而分銳以窺衡湘。則可以扼我之首。而籓籬之撤危矣。將長沙亦不能以自固。兵法曰。地有所必爭。此之謂也。今夫地利之設。至無定矣。有千古不易之形勢。有一時制敵之形勢。謀國者所當急講也。今置永州於閒散之郡。一任其出入而不豫為之備。及至有警。方傳檄遠調。賊之遷徙無常。而我之征調屢易。豈不謬哉。愚以為永州當粵西之衝。其勢與郴並重。且相距僅三百餘里。兩鎮既立。屹然如太華並峙。強兵悍將。聲勢聯絡。互相為援。於此收指臂之效。勝於十萬之師矣。尚何粵賊之足云。或曰。衡州。亦上游之勢也。當亦策時者所必爭。今不守衡而守永可乎。余曰。永州環山據水。崇巒閒道。可出奇。可設伏。利用守。亦利用攻也。若衡者。莽蕩平衍。雖近岡阜。而旁無隘塞。故吳逆僭號。不旋踵而敗。若無永是無衡也。吾願今之置重鎮者。不曰衡而曰永。

客有難予者曰。子之以郴永為重鎮也。先事之圖。而後事之論也。子何不言之於十年以前。庶或有知之而行之者。今時已過。而喋喋焉。毋乃非智歟。予曰。否否。不然。夫古今治亂得失之機。當事者行之。識事者言之。行之者不得其人。而言之者無罪。史冊所載。往往類然。可慨也夫。雖然。莫謂言之者無其人也。記與友人談此事時。有自京師來者。語及給事中陳壇奏稱。郴永為黃巢入中原之路。急須先為設守。而朝議不省。事遂寢。夫陳壇一輶軒使耳。郴永蓋兩次下車焉。衡文之餘。猶能細審其形勢。自抒所見。入告於  天子。雖其言之不見用。而要其言之可用者自在也。且子不見夫醫家乎。醫者之於病也。求其生而已。得其方而生。失其方而死。醫者之事也。乃得其方而生。亦得其方而死。則非醫者之事也。而況於失其方乎。此醫案之所以作也。客曰。審如子言。子之論郴永誠善矣。然則東南之大。疆域之廣。豈無可守者乎。子曰。奚為不可守也。難易不同也。而況不得其人乎。今夫疆域一定者也。形勢無定者也。得其人。則溝涂可以限戎馬之足。林樹可以隱奇兵之用。雖平岡隴阪。神明而變化之可也。是故有子房之謀。而後垓下可以困項籍。有武穆之策。而後洞庭可以擒楊么。不得其人。而曰舍山川險阻之固。將欲收功於都會之區長江之界。夫豈然哉。嗚呼。賈誼李綱不世出。吾不知今之所謂賈誼李綱者。將何以處焉。悲夫。自記

跋楊忠武行狀

汪士鐸

楊忠武遇春行狀。載滑縣之平。   仁宗皇帝召詢。以川省教匪。何以蕆事之遲。與滑相反。忠武對以川省事權不一云云。嚴漵浦觀察三省邊防輯覽云。當時幸不放賊入平地。故易以蕆事云云。按二公所說非也。川省之難平。以其老林深箐。出沒靡定。故難驟加芟柞。非關事權不一也。且其時勒額諸大帥。先後後都統。事權何嘗不一。若放賊入平地。則飄忽蹂躪。如水之流。其殘破甚眾。而鐵騎蹙之。其獮斬亦較易。特兵不可寡爾。善乎淮南王安之諫伐閩越也。其言曰。漢書嚴助傳越人綿力薄材。無車騎弓弩之用。然保地險。中國之人。不能其水上。非有城郭邑里也。處溪谷篁竹之中。習於水囗。便於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寸許。而間獨數百千里。阻險林叢。弗能盡箸。今發兵資衣糧。入越地。輿轎隃領。囗舟入水。夾以深林叢竹。水道上下擊石。林中多蝮蛇猛獸。夏月暑時。歐泄霍亂之病相隨屬也。領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載食糧下也。今兵入其地。必雉兔逃入山林險阻。背而去之。復相囗聚。留而守之。歷歲經年。長老言秦使尉屠睢擊越。使監祿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叢。不可得攻。留軍屯守空地。曠日持久。士卒勞倦。越迺出擊之。秦兵大破。以上截錄安所上書後漢書馬援傳。援征五溪。至臨鄉遇賊攻縣。援迎擊斬獲二千餘人。皆散走入竹林中。進營壺頭。賊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賊每升險鼓譟。竟不得進。耿舒云。大眾怫鬱行死。誠可痛惜。前到臨鄉。賊無故自致。若夜擊之。即可殄滅。以上合援傳及耿舒書按所言閩粵西楚南雖不同。大抵領嶠苗囗。未郡縣時。猶川省未添設諸廳以前。及苗囗紅苗情景。其人不能出為大害。而征之則不易。以高山未作。大木未拔。路不通也。柞棫松柏之載芟。則一切如內地賊之所流。殘害易廣。而大兵誠眾。收功亦易。楊嚴二公之言。非篤論也。大約川黔滇楚南兩粵八閩。山縣居多。其去縣三十里以外。村寨居民。無士商者。皆須細察地形。於衝要多立巡司。以譏察其動靜。旦夕以聞。農工巫師有犯。比照回民及潁州匪徒。加倍懲治。寍重毋輕。蓋士商習於弱。而農工則習於強。巫師則習於誣惑。皆亂之藉也。士商多者。其俗刁詐傾險。爭蠅頭爾。其害不大。若輩則洪秀全楊秀清林清劉之遴也。然始皆謀於深山窮谷。去縣僻遠。煽惑裹脅。必非一人一日。纔有萌囗。大兵不以縣差役也鉏之。毋曰為逆未成。妄從四救糊塗之謬論。則一家哭不至一路哭。更不至如今十一省哭矣。顧亭林言天下治。小官多。大官少。天下亂反是。所謂小官者。其倣古鄉有游徼。而多設巡檢乎。

時務策一咸豐元年

尹耕雲

我朝定鼎中原。廣西最後下。方順治四年二月。丁魁楚之棄桂王也。桂王將依何騰蛟於湖南。瞿式耜陳桂林形勢。固留不聽。式耜自請留守。乘我總兵李成棟回兵東救。遣焦連陳邦傅破陽朔平樂。下潯梧。迎其主還桂林。七年九月。我軍薄全州。明諸將退守榕江。旋棄而走桂林。趙印選倡眾潰遁。十一月。孔有德入桂林。執督師瞿式耜等。八年。李定國乘閒襲桂林。廣西復陷。十一年春。我廣西守將線國安等。得尚可喜舟師以定潯梧。乘定國與湖南大兵相持。盡復平樂桂林。廣西略定。康熙十二年。三藩叛。十三年。廣西將軍孫延齡以桂林應賊。十六年反正。十七年。桂林又為吳世倧馬寶所陷。十八年。賊復圍馬雄之子承蔭於南甯。至莽依圖倍道往援。吳世倧負傷而遁。南甯圍解。廣西盡復。由是觀之。廣西之困於兵燹久矣。夫開國之初。師武臣力。瞿式耜以蕞爾抗拒天兵。李定國吳世倧等相繼背叛。豺牙虺毒。越兩   聖人而後定。 國家二百餘年。   聖聖相承。休養生息。澹災洗痏。向之險巇冞阻。稱逋逃淵藪者。率皆蕩平正直。文武大吏。整綱飭紀。以為郡縣表率。興賢育才。野處而不匿其秀。令行禁止。兵可百年不用也。不幸有墨者蝨於其閒。大吏既不能自縮而不敢問。又謂邊地不可久居。亟亟為適彼樂國之計。則屬吏愈肆其貪。鯨吞蠶食。箠楚狼籍。於是民始忍以骨肉仰賴之身。棄之於盜賊。黠者為之倡。聚眾拜盟。燒香結會。一二廉能之吏。捕其渠魁。請寘重典。而大府則體天地好生之德以宥之。敺虎豹於山林。縱蛟鱷於江海。而覬倖其禍發之。不及於我身。如是十餘年。而廣西遂無地不賊。無賊不橫矣。夫今之廣西。與開國之時異也。天命維新。人心未靖。川陝楚粵之閒。非武庚紀敘之頑民。即張角流亡之餘黨。故瞿式耜之據桂林也。乘陳邦彥張家玉陳子壯之兵起也。李定國之襲桂林也。以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之氛熾也。吳世倧之陷桂林也。以祖澤清尚之信金光祖之從逆也。當其時。懿親秉鉞。楚旅專征。援東失西。鞭長莫及。故廣西一隅。擾亂二十餘年之久。非其真有丸泥之封。天塹之險也。今之倡亂者。非有由榔之位號。可以感人心也。非有瞿式耜李定國吳世倧馬寶之同惡相濟也。湖南廣東。又皆有重兵鎮壓。非可乘虛而動伺釁而起也。天威所臨。以碬投卵。犁庭埽穴。旦暮可期。然而老師糜餉。曠日持久。  天子宵旰焦勞。百姓肝腦塗地。豈亂之易而定之難歟抑其山峻水惡。民俗嗜殺樂囗有以致之歟。夫火之為害也。曲突徙薪。上策也。徹小屋。塗大屋。陳畚挶。具綆缶。中策也。窮奔盡氣。濡手足燎毛髮以赴之。下策也。出乎上策。火可不作。出乎中策。燒可不延。出乎下策。焦頭爛額。既出乎下策矣。萬一蹉跌。則燎原之勢成。而撲滅之功晚矣。可不慎哉。

時務策二咸豐二年

尹耕雲

自古用兵。必審乎敵所必出之路。唐黃巢之亂。初入廣南。高駢請守桂梧昭永四州。不聽。而巢果從桂州浮湘水歷衡永抵潭州。蒙古之取宋也。兀良哈台由賓州象州踰山嶺而北破沅辰。戰於澶州城下。明永歷之據桂林也。何騰蛟自全州遣焦連胡一清張光璧等陷永州。使王進陷寶慶。馬進忠陷常德。堵囗錫取衡州。進圍長沙。使非徐勇晝夜拒戰。則長沙危矣。昔人言用粵東不如用粵西。為其所出之途易。而湖南之險與我共之也。故吳三桂之反也。陷沅州。陷常德。陷長沙衡州岳州澧州。 朝命安親王岳樂。以湖南一隅。四方囗寇所觀望。今荊州兵未能渡江。岳州城堅難驟進。宜由袁州直取長沙。長沙一破。賊勢瓦解。荊州大兵。即可乘勢進攻。煌煌   廟謨。指掌萬里。故雖以梟獍之全力。而不能得志於永興。咆哮跳梁。老死湖南之境。則以順承郡王勒爾錦方守荊州。安親王岳樂方駐江西。松滋之足一搖。而安親王已由醴陵萍鄉攻長沙矣。水師已截常德之道。斷長沙衡州之援。取岳州矣。蓋湖南一省。長沙界江西宜春。岳州界湖北通城監利。澧州界湖北公安。衡州界江西永甯。辰州界貴州鎮遠。永州界廣西全州富川。靖州界貴州永從廣西融縣。郴州界江西龍泉廣東孔源。永順界四川酉陽。六省之所毘連也。自古善用兵者。當以天下算一隅。不當以一隅忘天下。粵賊初起。大將南征。是時當以一軍勦廣西。一軍守湘南。如勦廣西之兵或有挫卻。則以湖南之兵援之。援兵入粵之路。即可斷粵賊竄楚之途。計不出此。金田之師一散。賊遂由全而入楚省城之圍急。而達近大兵。皆聚於長沙。吾不慮長沙之圍不解。正慮圍解之日。江西之九江湖北之荊襄為可憂也。智者見危於無形。域於咫尺。而與揆千里。其不以所言為河漢也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