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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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子女情意深

亲子之爱在离别时,常常表现为对子女可爱形象割舍不断的思念,以及日夜盼望早日拥抱亲吻的急切心态。

可是“狼爸”却与众不同。他每当出差时,都让孩子妈妈记下四个子女所犯的错误,并在电话中或见面时一一汇报,作为他到家后立即严惩子女的凭据。他说:“常年出差在外的我,无暇抽出全部时间来关注孩子们的一举一动……孩子想趁我出差时‘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心思完全无法实现。一旦他们触犯了任何‘清规戒律’,妻子就会在第一时间把所有的消息、细节都汇报给我,而犯了‘戒条’的孩子们就只能等着我回来乖乖受罚。”萧百佑:《所以,北大兄妹》,上海三联书店,2011 年。本文所选“狼爸”语录均选自这一版本,下不赘述。

我家孩子的爸爸同孩子离别或分处两地时,和“狼爸”迥然不同。他从未向在孩子身边的姥姥、舅舅查问过女儿犯过什么错误、犯过哪条“戒律”。

我们的大女儿金萤,是1956年我在北京读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时诞生的。当年我先生二十四岁,正在北京中央党校学习。为了读书,孩子只好请哈尔滨的姥姥代为抚养。1957年底回沈阳工作后,我们把女儿接回来,姥姥也一道来了,继续帮忙照看。1958年,我哥哥、嫂嫂被哈尔滨市委下放到通河县工作,姥姥需要回去照顾孙子和孙女。我当时要教全校各系的哲学课,我先生被调到中共辽宁省委调研室工作,两人都无法在家照顾宝贝女儿。没有办法,我女儿只好和姥姥一起随同从哈市下放的舅舅、舅妈来到了通河县。

“儿行千里母担忧”。尽管家里经济紧张,但思儿心切,1960年年底我曾到通河县去看过一次女儿。

1961年4月,我们从沈阳被调来北京,到中共中央党校教书。自此,我先生就开始积攒路费,每年夏天都要回去看女儿。当时我身边有大儿金煜,虽然已上幼儿园,但接送离不开大人,只能让我先生一个人踏上看望女儿的北国之旅。由于生活拮据,先生从北京上火车就坐硬座,一晚上都没合眼,第二天下午才到哈尔滨。

因哥哥全家已经从哈尔滨迁走,举目无亲,我先生立刻跑到松花江边的码头,去买船票。但是,当天的船已经全部开走,只有第二天早晨才有船回来。当时也不预售船票,据说半夜12点才开始售票。无处可去的他只好在候船室等。

那时候的候船室面积不大,人又很多,长椅早被占满。我先生只好找块地,铺张报纸躺下,用一个帆布小包作为枕头。

现在回想起来,他说:“当时那个样子,就像今天的农民工进城一样,往地上一躺,很可怜。”

深夜12点多钟,船来了。

他站起来观望,意外的是,从下船的人当中发现了我的哥哥。

哥哥高兴地问:“怎么在这里碰上了,你上哪儿去了?”

我先生也格外兴奋地说:“我上通河看你们和孩子啊!”

哥哥说:“小萤不能先到通河,现在她在木兰县的舅奶家。”

得知他还没有买到船票,哥哥急忙带他上码头售票站,找熟人买了一张票。

后来又问他:“你住在哪儿?”

他说:“没处住。”

哥哥又带他到附近的招待所,找了一个大木板床的房间,两人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把他送上船,船开走,哥哥留下了。哥哥是来哈尔滨办事的。他原来是哈尔滨市委组织部的干部,这个时候已经下放到黑龙江省通河县任县委宣传部长。

从哈尔滨到通河,要经过木兰,往返只有两个很小的破旧的轮船。我先生到船上一看,舱里没有铺位,只有长条凳子,早已被人坐满。他只好到外面,把船的甲板当座位了。旧轮船像牛车一样走得很慢,他只能耐心地熬时间。

傍晚,船终于抵达木兰。到了木兰街上一看,这哪是什么想象中的县城,完全是一个很破旧的小村庄,路不像路,巷不像巷,没有街道与门牌号。这怎么去找?我先生四处打听了好一阵子。幸亏小萤的舅爷是木兰县的老住户、砖厂的烧砖技师,在当地知名度比较高,很多人都认识他。一个热心人把我先生带到舅爷家。但是一进屋,他只看到舅奶一个人,没有看到女儿,心有点凉——可能孩子又上哪一个亲戚家去住了,说不定还得经过一段艰难的路程找到女儿。

就在这个时候,舅奶的儿子跑了进来,知道我先生的来意后说:“小萤在松花江边玩,我带你去。”我先生顾不上歇息,立刻随同他去看女儿。

他一到岸边就喊:“小萤,爸爸来了。”

女儿回头,看见了爸爸,两只小手一张,喊着“爸爸,爸爸”,飞快地跑过来,让爸爸抱。

当年,她已经五岁了,长得很胖,满身是肉。我先生当时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又在路上奔波劳累,身上好像一点儿劲都没有了,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把她抱起来。虽然一心想把孩子抱着走回来,但无能为力,他只好蹲下来亲亲女儿。

女儿搂住爸爸的脖子,不肯放手,问:“爸爸,你这回不走了吧?”

我先生很巧妙地回答:“咱们在这儿再玩上一周,然后一起到通河去看姥姥。”

小姑娘听了这话,好像比较满意,就让我先生牵着她的小手回到舅奶家。因为女儿是特意到舅奶家玩的,才来不久,所以爸爸不能立刻领走她,于是陪她在木兰玩了一周。

每当带女儿出去逛木兰码头前唯一的一条小街时,她总要一种饮料喝。一开始,爸爸问她:“要什么?”

她说:“要砖名汤。”

我先生很奇怪,怎么还有这种东西,是不是饮料的盒子像块砖?后来就带她到小卖店,没承想她指的是一个大玻璃瓶子里面装的水,底下沉了很多酸梅,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的字是“酸梅汤”。这是当时的中国偏远县城里能买到的唯一饮料。

我先生笑出声来说:“你怎么把‘酸梅汤’叫‘砖名汤’?”接着反复教她说“酸梅”两个字,孩子怎么也学不会,一直说“砖名”。孩子重复的话始终是“砖名汤”。

我先生这个时候,忽然感觉心里一颤:“难道孩子是‘大舌头’?‘酸梅汤’和‘砖名汤’怎么也分不开!”女儿已经五岁,快上小学了。老师教字这样费劲,真愁人,怎么办?爸爸当时没有向孩子说,怕影响孩子情绪。

“真愁人,怎么办?”这种话在“狼爸”那里是不存在的。因为他有办法。他的办法就是打。他说:“我妈妈怎么打我的,我就怎么打我的孩子。”他还说:“我常对儿女们津津乐道的,便是母亲的打文化:拿不到满分,打,差一分打十下……”“狼爸”这样说他打的情形以及孩子们的看法:“在他们的心目中,我就是古代拿着教鞭的教书先生,一个不小心,读错一个字,那教鞭就会狠狠地挥过来。”按照“狼爸”的做法,校正金萤的发音,只有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一下一下地抽打了!

没有想到,我先生没打也没骂。我们的女儿金萤回北京上了小学后,说话逐渐清晰,普通话也讲得字正腔圆,而且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优秀生。

我先生当时的忧虑和困惑,没有说出口,不过还是很高兴地给孩子买了酸梅汤。虽然只有三分钱一碗,孩子却喝得非常满意,高高兴兴地和爸爸到江边玩去了。

一周过后,我先生带女儿上路。坐的还是那种旧轮船,但由于有朝思暮想的女儿在身边陪伴,他不再感到漫长和孤寂。两个人欢欢乐乐地到了通河,去看望孩子的姥姥。

在木兰的松花江畔,每次看到爸爸钓上鱼来,女儿都开心得蹦蹦跳跳。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我先生也非常开心。

在通河县和女儿虽然玩得十分开心,但时间也不能过长。因为这是借暑假回去的,时间有限。而且开学前,我们当教员的需要提前上班做开学前的准备工作。

在从通河返回哈尔滨时,船上给每人提供一顿午餐。按当时的规定,在长途客运途中吃饭,只要钱票而不要粮票。当时,因为人们的口粮定量很少,手里的粮票不多,有一顿饭不要粮票,就很高兴了。

而我先生当时把回京的路费钱装好后,外边只留下一张五元票。当时,五元的整票已经是大票了。他用这张五元的票子买了午餐,买完后找回四元多。没想到被人盯上了,下船时只觉得别人使劲地挤了一下,他当时以为人多下船,碰撞难免,没想到是被小偷光顾了。

到火车站去买车票时,他从里面衣兜掏出了准备返京的火车票钱,买了车票后想去吃点晚餐,可一摸衣兜钱全没了,只有上衣的左兜还剩五角钱。我先生想,回北京从火车站到中央党校路很远,要坐公共汽车,中间还得在西直门转车,这点钱只够坐公共汽车了。所以他只好饿着肚子,乘上火车,坐了一宿零半天的硬座才到北京站。

到家后,他和我讲述了路途中的经历:“多亏去的时候,你把给姥姥带的一百多元钱缝在里面的衣兜了,不然,可能也会丢。剩的钱又分散在了每个衣兜里。即使丢了一点,也能维持到家。”我先生在困难时总往好处想,也让我很感动。

我看他疲惫不堪,十分憔悴,便立刻打点他吃饭、休息。但是,他在睡前还高高兴兴地说了一句:“虽然路上很累,但最终看到了女儿,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我先生和我一样,很爱孩子。大女儿金萤是“上帝”带给我们的小千金。

我家四个博士儿女的教育,之所以比较成功,其基础就是我和我先生对孩子深切的爱。这种爱又传承给后代,我们的子女对他们的子女也爱得十分深切。

一位大教育家形容说,没有爱的教育,是空虚的。在亚米契斯《爱的教育·译者序言》中,我国著名教育家夏丏尊非常形象地说:“好像掘池,有人说四方形好,有人又说圆形好,朝三暮四地改个不休,而于池的所以为池的要素的水,反无人注意。教育上的水是什么?就是情、就是爱。教育没有了情爱,就成了无水的池,任你四方形也罢,圆形也罢,总逃不了一个空虚。”(《名人家教集锦》,中国青年出版社1987年版,第394页)

我先生和我教育孩子,是一以贯之的,从没有什么朝三暮四的情况,这就是因为我们有情、有爱。最近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们一起散步,回忆起一件一件的往事。我先生说:“那次去看小萤,是我生平外出最狼狈的一次。但是没有办法,当时就是那种经济状况,而且想孩子想得厉害。你去看她的时候,我当时工作忙,脱不开身,可是一直想去看女儿。想孩子嘛,就要吃一点苦,付出一点代价。”

我们的几个博士儿子,继承了他们爸爸的好传统,在家里建立了“有水的池”,深情地爱着他们的宝贝女儿。在我家看不到任何重男轻女的现象。大儿子金煜称他的女儿安妮是自己的“小棉袄”,关怀备至。二儿子金侠的爱女

卓安娜在一周岁前,夜里哭闹,他经常抱着女儿满地走,把女儿看成爸妈的“小公主”。三儿金延,由于孩子妈妈既工作,又攻读学位,他对自己爱女的吃喝拉撒睡无所不管,且声称艾米是“我的心肝、宝贝”。这三个儿子像他们的爸爸一样,都是我们全家公认的好爸爸。

金家的三位博士儿子和他们的父亲金春明教授一样对子女爱得深切,使我们联想到“狼爸”宣扬的所谓对子女教育的“成功”范例。不同的父亲给予孩子的童年迥然不同:一个给予了孩子如天上人间、阳光灿烂的欢乐的童年;一个给予孩子“彻底失去了乐趣”的童年。正如萧尧所述:“尽管当时一个字的意思都不明白,但那些《三字经》《论语》却也让我们兄妹在懂与不懂之间明白了道理。尽管如此,但是当时的我们四兄妹,却的确在‘苦难’中成长着,那没有自由的生活,已经让我们的‘童年’彻底失去了乐趣。”

三儿金延教他的小宝贝艾米摄像

金教授和女儿金萤的父女深情,闯入人们眼帘的是,毫不夸张的那种厚重如山的情谊。五岁的金萤,和爸爸在一起,愉快而又幸福地享受着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