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南扬州高沙天王禅寺 湖广荆州江陵水月禅院 嗣法门人 超巨 超秀 等编
住越州剡溪狮峰法祥禅寺语录
入方丈,“此室甚深,不可测量。犹如大海,一切鱼龙虾蟹,跛鳖盲龟,无不向此翻身活命。且道山僧据此何为?惯布缦天网子,要打冲浪金鳞。”
即日,上堂,指法座:“从上诸祖,无一不向这上头弄神弄鬼,换人眼睛。今日山僧作何伎俩,眼空四海浑无物,大座当轩孰敢窥?”拈香,云:“此一瓣香,乾坤并德,万象同源,端为祝廷
今上皇帝圣躬万岁,伏愿边疆永静,域境安宁!此一瓣香,股肱王室,辅佐法城。奉为满朝文武、诸位尊官及本郡缙绅、孝廉文学、合山耆宿,伏愿同证本地风光,共入诸祖玄閟!”又拈香,云:“此一瓣香,名摸不就,描画匪成,拾来绝无气息,拈出逼塞乾坤。爇向炉中,供养浙江嘉兴路栖真堂上、传曹溪正脉南岳下第三十五代林野大和尚,用酬法乳之恩!”维那白槌:“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师云:“宝剑挥空,不留朕迹;狮子哮吼,百兽潜踪。还有不顾危亡者么?试请出众相见!”
问:“法无定相即不问,开堂一句事如何?”师云:“拏龙捉凤。”进云:“万古法祥开正眼,十方佛刹现全身。”师云:“秪恐不是玉。”问:“如何是西来的的大意?”师便打。进云:“即此用离此用。”师云:“坐断两头。”僧喝,师又打,乃云:“临济祖翁建立,黄檗宗旨,全身担荷。不肖儿孙,恢张列祖宗猷,赤手提持,任他尽乾坤遍大地,铜头铁额汉子,驴驼马载到来,山僧只消一阵下载清风,管教个个骨棱肉瘦,畅煞生平!且道山僧据个甚么道理,便乃如是?横按莫邪全正令,太平寰宇斩痴顽。”复举宝寿开堂,三圣推出一僧,宝寿便打,三圣云:“恁么为人,瞎却镇州一城人眼去在?”宝寿掷却拄杖归方丈,师云:“宝寿正令当行,全收全放。三圣赤心片片,半吐半吞。若要扶竖临济正宗,总未得在!何故?曹溪波浪如相似,无限平人被陆沉。”维那复白槌:“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立执事,上堂:“丛林初辟,法令始彰,圣凡陶铸,佛祖光扬,不是一般铁骨汉子,法社何以劻勷?化外来宾,须是称觔定,两厨中作主,必要呷醋咬姜。奴呼弥勒、婢使文殊即不问,大家敷扬一句作么生道?云来千嶂合,水到百江平。”
上堂,问:“祖祖相传即不问,觌面相逢事如何?”师云:“漆桶相楷。”进云:“处处绿杨堪系马,家家有路透长安。”师云:“看脚下!”僧拟议,师便打,乃云:“狮子峰抓风梛月,大用全彰,官地人因齐庆赞,大宝全施,不须抟取。上方香积国,一众悉饱无余,不须手掇。三万二千狮子座,三世诸佛现前证据,诸人还会么?若也会得,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纳须弥于芥子,掷大千于沙界,搅长河为酥酪,变大地作黄金,其或未然莫于他处觅,须向己躬求。”
上堂:“十五日已前掘地觅青天,十五日已后挖空寻白璞。正当十五日,咳唾掉臂,无事不毕,任用腾腾,优游自适,向上提持则不问,自适一句作么生?一日钵盂几度湿,闲行溪畔两三遭。”
上堂:“别峰顶上月,大地荷光辉。一朝云雾起,光耀忽沉霾。须知尽大地,黑漫漫处,无不是古岑禅师放身命处,何故?不见道,一尘入正受,诸尘三昧起,秪如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虚空是虚空、见日月是日月,乃至见草芥人畜是草芥人畜,作么生?是正受道理,青山秪解磨今古,流水何曾洗是非?”
上堂:“一叶落,天下秋,归根谁解来无口?一尘起,大地收,万象森罗入正受。便恁么去也,是徐六担板;不恁么去,天下衲僧料跳不出。毕竟意作么生?秋雁一声迥,天空万里清。”
病起,上堂:“丈室打眠三七日,两眼睁睁光似漆。啊 啊 不住声,天回地转无休歇。无休歇,一具骨头软如铁,腔子里含惟太空,口吐猛焰回天泽。啊 谁堪识,惟有拄杖子,休戚常干涉。作么生是干涉的句?三个奴郎夜簸钱,究竟不知谁是贼。”喝一喝。
大衢禅师入塔,上堂:“塔无缝,影层层,形无影,明历历,若透这个关捩子法身,何曾有出入?若是明中有暗,暗中有明,显中有隐,隐中有显,乃至明暗双彰,隐显全露,终未是直截到家,安享乐业。作么生是安享乐业?三秋月白非为白,九夏天青未是青。”
上堂:“镇海明珠,时时显露。灵峰宝剑,日日现前。既尔本自圆成,何须画地自限?然虽如是,炉鞴之所,钝铁犹多;良医之门,病夫愈胜。所以久参上士不必弄影捞形,未悟初机应须猛着精彩。忽尔失脚跌倒,扑破娘生面门。又遇一个咬猪狗手段,东磨西错,一错错得通身眼露,便能将断贯索穿天下衲僧鼻孔。到这里,三世诸佛立在下风,历代祖师寻觅无地。直饶果到恁么田地,犹未是衲僧本分行履。作么生是本分行履?松子火烧红滴滴,炙得耳热面皮黄。”
上堂:“红炉猛焰,煆尽衲子偷心;温池香水,浣濯陈年夙垢。俾他个个净裸裸赤洒洒没可把,作个潇洒禅和,四海横行,优游自在,始不辜到法祥来。然虽如是,众中或有不甘的,出来道:倘遇不受煆炼不受浣濯的来,和尚作么生抵待?山僧劈脊便棒:你来这里觅甚么碗!果是真正狞龙,沾一滴水,便会兴云致雨、作风作浪去也!其或未然,莫道狮峰山势险,前头犹有最高岑。”
开光,上堂:“心光不昧,触处全彰,智体洞明,大千圆鉴。乾坤以此覆载,日月以此照临,精蓝以此焕新,诸圣以此显现,释迦老子以此开权显实、接物利生,布袋和尚以此沿街乞钱、等待个人,观音大士以此随类化身,见机赴感,达磨祖师以此直指单传、续佛心印,护教伽蓝以此兴隆三宝、金汤胜地,现前大众以此崇修胜会、普利冥明。如是则知,上至诸佛、下至群生,其光遍布久矣,更假山僧开个甚么?”卓拄杖,云:“顶门正眼分缁素,天上人间不可陪。”
上堂,问:“最初一句即不问,打鼓升堂事若何?”师云,“晴开山秀丽。”僧罔措,师云:“雾起黑漫漫。”复云,“单提向上,特地起风波独显,宗猷乞儿扬家丑,只如二途俱不涉,更有出格一路也,是掘地讨天!且道开堂结制一句又作么生道?掀翻海岳求知己,拨转乾坤见太平。”天童密老和尚周祥,值师诞辰,上堂:“天童师翁今日生,不肖法孙今日死。虽然生死不同途,要且死生无二致。既无二致,作么生是一致底道理?”良久,云:“清关桥下五湖月,狮子峰头四海云。”
追荐照空觉长老,上堂:“照空空无有相,觉明明无有形。既无相又无形,个里何曾有死生?无死生,性圆明,千古万古只如今。去住何须论百日,一出一没总真身。所以道:处处真,处处真,尘尘尽是本来人。”竖拂云:“照空长老向山僧拂子头上头出头没,诸人还见么?若也见得,头头觌面,处处逢渠。其或未然。”掷拂云:“若知扑落非他物,始信纵横不是尘。”
上堂:“神珠在握,是处光辉,太阿出匣,威风万里。果是大丈夫汉,于个事中直须单刀直入,不顾危亡,始与本分,少有相应。若是畏刀避箭,进前退后,岂惟落于人后,亦且丧身失命。所以道‘若行恁么事,须是恁么人,若非恁么人,难行恁么事。’众中莫有恁么人么?试请出众道看?”以目顾视左右,云:“惊群须是英灵汉,敌胜还他狮子儿。”
解制,上堂:“雪山此日成道,法祥此日解制,虽然事各不同,总是无事生事。然虽如是,不可堕在无事甲里,何故?不见道,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今世门头岂舍一法?今世门头既一法不舍,今日解制一句作么生道?四海浪平龙睡稳,九天云静鹤飞高。”
元旦,上堂,问:“昨宵是除夕,今日是新年,林下道人不变迁。如何是不变一句?”师云:“前村早见梅花放,今日阳和万象新。”僧礼拜,师拈棒,僧归位,师云:“岁亦新,月亦新,山河增秀丽,寰宇著文明。在衲僧分上合作么生?深云高卧无些事,永日寥寥荷太平。”
元宵,上堂:“龙灯斗额,烟树飞花,火喷人面,痛彻释迦。正恁么时,然灯古佛在甚么处?交肩搭臂成群醉,夜半笙歌扶到家。”
试秧,上堂:“四月初三秧正青,老农领众开秧门。没腔曲调歌田乐,几个男儿着眼听?若也田歌听得出,一茎草上定乾坤,便能拔一茎草,千茎万茎俱透露;种一片田,千片万片俱没荒。任是横拖竖拽,七纵八横,信手信脚,活路生成。活路生成且置,歌田一曲作么生?”唱:“石榴花,叶儿青,时节到来莫因循,打鼓普请大家看,且道田中有几人?”喝一喝。
上堂:“混沌未分已前,针劄不入,水泄不通;混沌既分之后,真风显露,剔透玲珑,任是千锥百劄,横剪竖裁,直贵打成一片,究竟合乎本体。既与本体相应,寒也寒他不着,热也热他不着,风也风他不着,雨也雨他不着。然虽如是,未为极则,极则一句作么生道?宝印当空妙,重重锦缝开。”
上堂,问:“如何是主中宾?”师云:“青山覆白云。”“如何是宾中主?”师举拳,云:“见么?”“如何是宾中宾?”师云:“眼里露双睛。”“如何是主中主?”师卓拄杖。进云:“宾主已蒙师指示,主宾不立事如何?”师云:“怪石从来云外赏,云外别无怪石看。”进云:“主宾互换天然妙,结制升堂又若何?”师云:“为汝不荐。”进云:“烹佛烹祖须炉鞴,煆凡煆圣赖钳锤。”师云:“正要阇黎委悉。”复云,“今日十月初十法祥寺里结制,正值水冷草枯,诸凡事事不备,惟有门前数峰一日几变秀丽,衲子一味蒙头瞻视,不知所以。为甚如此?大道未明如丧考妣,大道既明如丧考妣。有个衲僧出来道:大道未明如丧考妣且从,大道既明因甚如丧考妣?向道愁人莫向愁人说,说向愁人愁杀人,毕竟作么生?山海易令冰透骨,日月难教冻破颜。”
上堂:“东圊头搕, 里狼籍,多少牛栏栅,佛殿上收摄无余。若是会底人,囫囵擘不破,遍界悉皆圆,即一尘而尘尘显露,遍刹尘而只一微尘。上睦长老发一念心,施金办供。且道这一念心在微尘里?微尘外?古今舌头原在口,从来鼻孔不朝天。”
韦驮梦感,上堂:“宝杵手持威猛利,是谁见不寒毛竖?无端梦里现金身,应感望松屠居士,所有家资不吝施,所施自净其身腻,自身既净净他身,自他俱净及大地,大地融成一化境,十方世界无两人。所谓十方国土中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既无二三,且道唤谁为一?”卓拄杖,云:“当阳无背面,觌体露全机。”
上堂:“今朝十一月十七,道是弥陀佛生日。弥陀称云无量寿,无量寿源谁谙悉?若谙悉,时时是好时,日日是好日,头头法法体全彰,逆顺纵横无不是。然虽如是也,要应个时节。应时及节一句作么生道?霜凝千嶂玉,菊绽满篱金。”
法宝庵上堂:“乌弄奇声,春机漏泄,阳和渐暖,万卉争芳。色色示自家境界,声声唱佛祖风规。诸人若也荐得,便见法宝满目森然。其或未然,未免触途成滞,先德道:若是会底人,便能于一茎草上现琼楼玉殿;其或未会,纵有玉殿琼楼,却被一茎草盖却。天童密师翁因僧问:‘如何是三宝?’翁云:‘一顿糊饼两顿粥。’僧云:‘不会,求师指示。’翁云:‘老僧日日奉持。’今日山僧到此,设有问:‘如何是法宝?’但向道:‘水流石涧冷,松挂碧云间。’设云:‘不会,再求指示。’更向道:‘山僧借路径过。’先师翁恁么道,山僧恁么举,诸人还会么?若也未会,山僧更为别通消息。”卓拄杖,云:“分明月在梅花上,看到梅花早已迟。”
峨雪曹太史诞辰,上堂,问:“据此时行此令,今朝太史悬弧日庆诞一句作么生?”师云:“拶破虚空为福海,掇转须弥作寿山。”进云:“元体文星常照耀,现身福寿盖天颜。”师云:“一句道着。”进云:“张公吃酒李公醉。”师云:“谁是知音?”进云:“昨夜东风起,遍界尽皆春。”师云:“不为分外。”进云:“会得深恩先报主,管教日日太平时。”师云:“夜深谁共御街行?”乃云,“十一月十九,面南看北斗,石笋暗抽条,东干祝钓叟。峨眉顶上雪,千丈璧光浮,动荡摇天阙,凝莹锁玉楼,忽地转机关,泽及于万物。所以杨起云,乘情便披祝,含润戴天恩,此心何敢忽?正所谓臣既视君如腹心,君先视臣如手足。然虽如是,向奉未忘,体非脑妙。岂不见曹山道:君为正位,臣乃偏位,臣向君是偏中正,君视臣是正中偏,君臣道合是兼带。语兼带者,冥应众缘,不随诸有,非染非净,非正非偏,故曰‘虚玄’。大道无著真宗,到这里始得混然,无内外,和融上下平。内外混然即不问,上下和融一句作么生?端奉一人天地贵,从教诸道自分权。”复举南泉和尚因宣州刺史陆亘大夫问:“肇法师也甚奇怪,解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南泉指庭前牡丹花云:“大夫、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师云:“大夫恁么问也,是乞儿见小利;南泉恁么答,脑后抽钉,眼中拔楔。然虽如是,未遇子期。今日山僧颂祝东干,太史也不恁么问,山僧也不恁么答。倾盖忽相逢,相看一笑罢,且道意在于何?相知不在千杯酒,一盏清茶也醉人。”
元旦上堂,拈香云:“浪静风恬,全承帝力;讴歌鼓舞,更仗阿谁?”遂鞠躬高声祝云: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梅溪,上堂:“道出寻常,步步绝行踪。言语惊人,句句超方外。若是具大机、显大用,不在高危峻险,叵耐攀跻不上,只须平地上亦可陷人,烂泥中亦能着刺。果是眼里有筋,自然风味深辨,任是高危峻险也牢笼不住,低平坦夷也牢笼不着,既是二俱牢笼不住,未审还有出身也无?丈夫自有冲天志,岂向他人行处行?”复云:“山僧今日为过江南,道经此地,欲觅知音。岂无音韵,只得不惜茎眉,未免唠叨一上,莫有委悉者么?如或委悉,何妨把手共行?其或未然,个事不须重话会,当阳直截更无余。”
住嘉兴秀水栖真禅寺语录
师在法祥受请:“嘉禾水秀,派派的示曹源;麟溪月朗,明明显露真机。既已本自现成,何更披图索骥?然虽如是,也要指点分明。”拈疏,云:“此是众护法笔尖上放射一道宝光,辉腾今古,朗耀山河,还见么?其或未见,却烦维那宣读。”宣毕,。
师升座:“乾坤天地阔,到处尽光辉,显露多增色,提持向上机。既然如是,在彼在此,无非本地风光;盈谷盈廛,总是自家境界。正恁么时,进退一句,作么生道?虎伏深岩风息怒,龙行遍界有云从。”
入院。
“山门慧门广辟,梵阁重开,不劳敛念,弹指触处无非妙台,且道是甚么人行履?”喝一喝,便入。
“佛殿紫金山,分明觌面无边身,何处观瞻?既是无可观瞻,且道觌面是个甚么?”大展三拜。
“伽蓝你若坐我便行,你若行我便坐,更须行在坐里、坐在行里始得。何故?船行凭把舵,牛使靠扶犁。”
“祖师这一伙汉,无事生事,西天东土,搅得成水,至今贻累子孙,个个含恨不已,且道将何酬报?”插香,云:“明验在兹。”
“方丈罗龙打凤、煆铁烹金,虽经大冶,全在手妙。且道以何为验?”拈拄杖,卓一卓。
上堂,指座云:“灯王座,绝攀跻,非是惊群敌胜子,谁堪遽下顶门锥?”便升座,拈香祝圣毕,复拈香云:“此一瓣香得自通玄峰顶狮岫,已曾拈出,热向炉中,供养天童堂上传曹溪正脉第三十五世林野大和尚,用酬法乳之恩。”就座,问:“人天交接,四众临筵,正令当行,十方坐断。坐断十方即不问,旧店新开事若何?”师云:“斩钉截铁。”进云:“好音在耳人皆耸,一句无私亘古今。”师云:“狮子咬人,韩卢逐块。”进云:“瞒学人一点不得。”师云:“早已瞒却了也!”问:“向上宗乘即不问,今朝进院事若何?”师云:“车临旆集。”僧喝,师便打,僧又喝,师复打,僧云:“恩大难酬!”师云:“堕坑落堑!”乃云:“千层狮岫,立处孤危;万顷麟湖,随波得妙。孤危处,猿啼古木,虎啸幽岩;随波时,鸥鸣月上,龙吟雾起。更须知孤危绝峭处不外随波逐浪时,随波逐浪时不外孤危绝峭处始得。何故?不见道:干曝曝里湿浸浸地,湿浸浸里干曝曝地?果能于此见得彻去,便知山僧今日离幽壑、入深村,从来不移寸步,乃知开炉韝、奋钳锤,何曾动着纤毫?然虽如是,别有攸归到家一句作么生道?云崩五岳连天秀,月印千江透底寒。”复举临济祖师初住河北时,学侣云集,一日谓普化、克符二上座曰:“我欲于此建立黄檗宗旨,汝二人可成褫我。”二人珍重下去,三日后普化却上来问:“三日前和尚道什么?”济便打。三日后克符亦上来问:“三日前和尚打普化作甚么?”济亦打。师云:“普化、克符妆颠作痴,义玄祖翁迎风卖俏,虽是建立宗旨,却成眼里添沙。何故?我王库内无如是刀。今日山僧于此建立临济宗旨,诸人还有成褫者么?”卓拄杖,喝一喝,云:“三顿棒痕全体露,一喝雷轰天地春。”
立执事,上堂:“诸佛至道要假人弘,历祖玄机须深辨识。若深辨识,便乃左右逢源、随机应变、或上或下、或放或收,一一如辊盘珠相似,不拨自转,触处生光。岂不见释迦升座文殊白椎,马祖升堂百丈卷席,看他一卷一舒,纵夺自在无丝毫勉强、无丝毫造作,如此等辈非惟赞弼丛林,亦乃流通正脉。众中莫有恁么人么?”顾视左右,云:“进退不须生拟议,大家扶起破沙盆。”
上堂,问:“法祥古佛全身现,栖真堂上又重新。如何是重新一句?”师云:“春日正晴明。”进云:“谢和尚指示。”师云:“指个甚么?”僧无语,师便打。复举临济祖师开堂:“一日,两堂首座相见齐下喝,有僧问:‘未审还有宾主也无?’济云:‘宾主历然。’”又云,“大众还会临济宾主句么?”问取堂中二首座,师云:“二首座齐下喝,未审谁宾谁主,具眼者试辨看?山僧今日到此,阖山耆宿相迎,彼此相见虽不下喝,宾主分明,宾则始终宾,主则始终主。虽然如是,未免宾主相待,彼此回互。直须宾不是宾、宾中有主,主不是主、主中有宾,宾主交参、互换无位,到这里人我双忘、是非两绝,便可翊赞丛林、助扬法化。忘人我、绝是非,则且置宾主交参一句作么生道?彼此不须多话会,一笑相看便觉亲。”
上堂,问:“葫芦 跳上高峰,三世如来体自同。凡圣交参即不问,如何重展旧家风?”师便打,僧喝,师又打,僧又喝,师复打,乃云:“薰风扑面凉,湖塘柳线长。老梅含酸子,新荷漾绿光。现成好公案,分明为举扬。于斯亲荐得,何用别商量?便见七纵八横、无非自家境界,东竖西斜、岂是他人珍宝?到这里信手拈、信口道、信脚行,一一皆与从上诸祖无二无别。诸人还信得及么?直饶信得及,也似图画虚空;其或未然,又是依模填彩。毕竟意旨如何?白云横谷幽无暑,野老讴歌尽日闲。”
上堂,问:“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个里真消息,请师为举扬?”师竖拂,云:“见么?”进云:“两彩一赛。”师云:“出格道将一句来。”僧喝,师便打,乃云,“今朝五月初一,诸公忽焉而至,便请击鼓升堂,不觉声光动地,虽曰一释一儒,要且理无二致,虽无二却,却不是一,何故?不见道‘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又道‘遍现俱该沙界,收摄在一微尘’。如是,收放卷舒尽是建化门头事,若要究竟将来实际理地,岂涉繁词?到这里须是个中人始会个中事。所以道:‘若行恁么事,须是恁么人,若非恁么人,难行恁么事。’即今还有恁么人么?接拍还他老炼手,唱歌须是帝乡人。”
法忍上堂,问:“如何是第一义?”师云:“落二了也。”僧喝,师便打,进云:“棒头有眼明如日,要识真金火里看。”师云:“又要讨棒吃!”乃云,“宝殿重辉,千年瓦子生光耀;丝纶再举,四海金鳞冲浪飞。虽是地灵人杰,亦有时节因缘。所以我师寓此一十二秋,建立现前勋业,每每搬砖拽石,掀开藏老神用,时时弄水和泥,打动船子真机。真机既已显露,大用时复现前,便可令人快睹自己。又要山僧登曲录床、播两片皮说个甚么?纵使说得十成,也是泥里洗土块,到这里事不获已,只得勉假船子鼻孔,为诸人通个消息。华亭和尚当时以舟泊岸闲坐,有官人问:‘如何是日用事?’师竖起桡云:‘会么?’官人云:‘不会。’师云:‘拨棹清波,锦鳞罕遇。’复自颂曰:‘二十余年江上游,水清鱼现不吞钩。钓竿斫尽重栽竹,不计工程得便休。’山僧今日要问诸人:既是水清鱼现,因甚又不吞钩?”乃以拄杖作钓势,云:“众中还有上钓者么?”众无对,复以拄杖和声作摇橹势,云:“夜静水寒鱼不饵,满船空载月明归。”
上堂:“今朝仲冬十五日,麟湖冰结鱼潜睡,忽得春雷一震惊,飞腾岂止千万里?然虽如是,且道众中果有恁么人么?”乃以目顾视,云:“九万里鹏才展翼,一千年鹤便翱翔。”
上堂,问:“海底无尘即不问,风清月白事如何?”师云:“急须走过。”进云:“还有什么奇特么?”师云:“更要觅个甚么?”乃云,“今朝十一月十六,冰花糁树如银玉,冻得阇黎没奈何,被底只把脚伸缩。禅家流,何思虑,寒暑迭迁随他去。然虽如是,要问伊,大丈夫儿应合自由,寒暑迭迁因甚便随他去?众中有道得者么?山僧与伊证据。其或未然,山僧自道去,也只知事逐眼前过,那觉老从头上来?”
(正蓝旗荡冠将军多罗贝勒奉佛弟子察尼助刊二隐谧禅师语录第一卷祈求皇图永固帝道遐昌四方宁静众囗囗证菩提康熙戊午夏荆南水月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