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先生:暗杀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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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任务(4)

“私人”这个词是有道理的。因为它是总统的个人工具,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它可以进行秘密战争,而不用寻求国会的任何批准;它获得每年几十亿美元的预算,也从不用烦劳国务院拨款委员会;它可以取走你的小命而不会破坏总检察长办公室四平八稳的工作日程。所有的一切都是绝密的。

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第一个改革者是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他是华盛顿的圈里人,为人狠辣、渴望权力,对中央情报局的特权很是不满。根据章程,中情局只需要对总统负责,而不是国会,它拥有特别行动处的部队。局长开口的话,它就可以在海外进行秘密而致命的行动。这就是权力,真正的权力。拉姆斯菲尔德部长决心要拥有这种权力。但是五角大楼的很多事都要听命于国会,受制于它无限的干涉可能。

如果有机会和中情局局长乔治·特内特竞争,拉姆斯菲尔德需要在国会监控之外有一支武装部队。一个充分改革了的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就是这样一支武装部队。

经乔治·W.布什同意,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在规模、预算和权力上不断扩充。它吸收合并了全国所有的特种部队,包括第六海豹突击队(后来击毙了奥萨马·本·拉登)、三角洲部队(或称为D男孩,从绿色贝雷帽部队选拔而来)、第七十五游骑兵团、空军特种航空团(拥有长程直升机,擅长夜间潜入)等等。它还收编了技术行动支援局。

2003年夏天,正是伊拉克问题炙手可热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关注别的地方。这时发生的两件事完成了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再造。斯坦利·麦克里斯特尔将军被任命为新的司令。如果有人以为,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还将继续扮演主要以国内本土事务为主的角色,那这个想法可就走到头了。2003年9月,拉姆斯菲尔德部长得到总统的同意,签署了美国总统令。

总统令有八十页,字里行间深深镌刻着美国最高指示的痕迹,但却没有具体的内容。它有点像一份大型的“总统调查”。总统令实际上说的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差不多那个时候,一个名叫戴尔·柯蒂斯的跛脚游骑兵中校正处于康复期的带薪休息状态,不过就快结束了。他已经很好地掌握了运用左腿假肢的技巧。实际上别人甚至无法觉察出他腿脚不好。但是第七十五游骑兵团不是为那些装假肢的人准备的。他的职业生涯看来完结了。

不过就像海豹突击队一样,游骑兵也不会置身处困境的伙伴于不顾。麦克里斯特尔将军也是名第七十五团的游骑兵,他听说过柯蒂斯中校。这位将军刚刚掌管了包括技术行动支援局在内的整个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而行动支援局的指挥官快要退役了。指挥官的位子并不需要战地职位委派那样的标准,这只是个办公室工作。会谈非常短暂,柯蒂斯中校抓住了这个机会。

这个秘密部队有句老话:如果你想要保密,不要试图把秘密藏起来。因为那些恶心的媒体人会嗅出来的。给它起个无害的名字,一个完完全全无聊的工作描述——TOSA,就是技术行动支援局的缩写。甚至不使用“机构”“管理部门”或是“当局”这样的字眼。行动支援局可以指换个灯泡,或者,剔除第三世界令人讨厌的政客。不过在这件事上,很可能说的还是后者。

“9·11事件”之前,技术行动支援局就已经存在。它猎捕的人中,有哥伦比亚毒枭巴勃罗·埃斯科瓦尔。这就是它所做的事。如果别人都被难住了,这支缉捕武装就被征召出来。它只有二百五十个员工,以有毒化学研究中心的幌子驻扎在北弗吉尼亚州。没有人会去拜访。

为了使自己更隐秘,它不断改名,甚至还曾被简称为“行动”,当然也包括“影子委托人”“心中的刺儿”“麻烦终结者”“墓地之风”和“灰狐狸”等。指挥官对最后一个名字的喜爱程度足够使它能被用作他自己的代号。获得任命后,戴尔·柯蒂斯中校消失了,他成为了灰狐狸。后来,该部门改名为“情报支援部”,但“情报”这个词比较引人注意,所以又改成——TOSA,技术行动支援局。

2009年,格雷·福克斯最重要的猎手退役。这时的福克斯,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任职了六年,满脑袋都装着真正的秘密。他出发去蒙大拿州的一间档案室,去找寻自己的得力干将。办公桌上只有一台电脑,柯蒂斯中校只能坐在办公桌后面来找。不过,拥有进入美国国防部系统的所有口令已是很不错的开局了。过了一周,屏幕上出现的一副面孔把他愣住了。克里斯托弗·基特·卡尔森中校——那个把他从沙伊赫考特山谷背出来的人!

福克斯查阅了卡尔森的履历表。实战士兵、外语奖学金、阿拉伯问题专家、通晓多国语言、“猎人”。福克斯伸手抓向桌上的电话。

基特·卡尔森不想第二次离开海军陆战队了。不过第二次争执的结果还是上面赢了。

一周之后,他走进格雷·福克斯的办公室。办公楼不高,坐落在北弗吉尼亚一片树林中。他注意到走过来迎接他的人有些跛。墙角支着一根拐杖,贴着游骑兵第七十五团的标志。

“还记得我吗?”中校问道。基特·卡尔森想起了那刺骨的寒风,战斗靴下那些鹅卵石,背上快要把他压断的重量,还有想立时死在那里的筋疲力尽的感觉。

“很久了。”他说道。

“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海军陆战队,”格雷·福克斯说道,“但我需要你。另外,在这栋楼里,我们只用第一个名字。其他的,比如‘卡尔森中校’,从此都不再用了。对于这栋楼以外的整个世界,你只是‘追踪者’。”

多年以来,追踪者都是一个人单干,在追踪六名国家通缉的头号敌人时也一样。贝图拉·马哈苏德,巴基斯坦塔利班,于2009年在南瓦济里斯坦的一间农舍里,被无人机炸上了天。阿布·耶齐德,“基地”组织创始人、“9·11事件”的资助人,于2012年在巴基斯坦另外一起无人机空袭中死亡。

是他第一个确认了库威迪是本·拉登的私人信使。库威迪最后一次长途驱车穿越巴基斯坦时,无人侦察机一直跟着他。令人惊讶的是,他没有开往山区,而是走的另外的路。他因此发现了本·拉登在阿伯塔巴德的一处据点。

也门裔美国人安瓦尔·奥拉基被发现用英语在网络上布道,是因为他在北也门邀请自己的美国同伴萨米尔·汗——圣战分子刊物《激励》的编辑——加入他的组织。库索,一直被追踪到他在南也门的住所。无人机在他睡觉时发动了另外一次空袭,一枚地狱火导弹从他卧室的窗户飞了进去。

2014年的某个早晨,树木刚刚发芽,格雷·福克斯走过来,拿着一份信使从椭圆形办公室递来的“总统调查”。

“又是个网络吹鼓手,追踪者。不过很奇怪,没有名字,没有面貌。完全没有线索。他是你的了。想要什么尽管说吧,‘总统调查’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说完,他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有一份档案,不过内容很少。2011年9月2日,大约两年前,奥拉基和他的同伴死在北也门的一条道路旁边。之后不久,这个人做了他的第一次网络直播布道。奥拉基生长在新墨西哥州,有很明显的美国口音,而这个传教士听起来更像是英国口音。

已经有两个语言实验室做过尝试,追踪这个声音的源头。其中一个位于马里兰州的米德堡,庞大的国家安全局总部。那里的侦听员可以截听世界上任何通过手机、电缆、传真、电子邮件或是无线电进行空间传输的对话的任何部分。不过他们也从事一千种语言和方言的翻译工作,还有密码破译。

另外一个隶属于陆军,在亚利桑那州的瓦丘卡堡。他们和他想得大体一致。最接近的想法是:巴基斯坦人,出生于一个有文化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家庭。传教士的语调和英国殖民地国家的有些类似,每个词发音都结束得很短促。不过有个问题。

奥拉基说话时以本来面目示人。传教士和他不同,一直盯着镜头,但从来没露出过自己的容貌。他戴着传统的阿拉伯头巾,但用头巾的尾部从脸上蒙过去,塞在另外一边,只有炯炯有神的眼睛露在外面。档案里说,纺织物可能会使声音失真,这更可能使实验结论沦为猜想。代号为“编队”的计算机能分辨世界范围内的口音,但它也无法给这个声音归类。

追踪者向所有的站点和情报机构发出请求,希望得到哪怕是只言片语的情报。该请求将发往和圣战者对抗的二十个海外情报机构。首先是英国的情报机构,他们尤其重要。他们曾经统治过巴基斯坦,至今还和那里有着很好的联系。他们在伊斯兰堡的秘密情报机构规模庞大,而且和相对更大些的中央情报局关系紧密。这些情报局都会收到他的信息。

他的第二步行动是征集所有传教士在圣战分子网站上的在线布道。两年来,传教士不断向网络空间上传布道视频,听完它们,肯定要很久。

传教士说的内容很简单,这可能是他为什么能成功地实现极端主义转换、让很多人投身到极端圣战主义事业中来的原因。他在镜头前说的是,作为一名优秀的穆斯林,必须真的深爱安拉和先知穆罕默德,让他们的名字受赞颂,让他们享有安宁。不过只有言语是不够的,真正的信徒会有化爱为行动的冲动。

这种行动只能是惩罚那些对安拉、他的子民和全世界的穆斯林群体制造战争的人。那些人里最主要的,就是大撒旦美国和小撒旦英国。对他们过去和现在的所作所为进行惩罚,是他们应得的,而且这让惩罚成为神圣的控诉。

传教士号召他布道的观众和听众要避免向别人吐露秘密,甚至是对那些声称思想相近的人。因为即使在清真寺里,也会有叛徒为了卡菲勒的黄金而告发那些真正的信徒。

所以,真正的信徒必须将自己的思想悄悄皈依真正的伊斯兰教,并且不向任何人透露。他得独自礼拜,并且只听从将给他指点明路的传教士。

他警告说,不要策划涉及奇怪化学品和很多同伴的复杂计划,因为会有人注意到你购买或是储存制作炸弹的材料,或者,其中一个同谋变节。关在异教徒监狱里的人,都是被那些他们觉得可以信任的人无意间听到、看到、查到或是被穆斯林兄弟出卖的。

传教士的话既简单又致命。每个真正的信徒都要自己从社会上找出一名显要的异教徒,把他送去地狱。完成使命之后,自己也会死去。但在安拉的庇佑下,他将去往永恒的天堂。

这是奥拉基“只管去做”理论的延伸,只是表达得更好、更有说服力。它的秘诀就是极致的简单,使得人在孤立状态下更容易下决心付诸实施。从两个目标国家不断增加的突发性刺杀事件的数量来看,很显然,即使他的话只让百分之一的年轻穆斯林产生共鸣,那就是一支数千人的部队。

追踪者把所有美国和英国情报机构的回复查了一遍,没有人曾经听到过穆斯林世界提起过什么“传教士”。这个称谓是西方世界赋予他的,因为不知道该叫他什么。不过显然他来自某个地方,住在某个地方,从某个地方传播布道,而且有个名字。

他开始相信,这个答案在网络上。但米德堡的那些近乎天才的计算机专家都失败了。不管是谁向网络上传的,这些布道都无法追踪。因为它们看来源自一个又一个源点,这些源点遍布全球,瞬息变换。定位了一百个可能的地址,全是假的。

追踪者拒绝带任何人去他在树林里的隐蔽处所,即使这个人通过了安全检查。整个单位都崇尚保密,他也不例外。如果可以避免,他也不喜欢去华盛顿的其他办公室。他只愿意去见他想要与之谈话的人。他知道自己越来越有不守常规的名声,但他就喜欢路边小店。没有身份,没有名字,只有自助餐和顾客。在巴尔的摩一家路边的小旅馆里,他与米德堡的一个网络高手会面。

咖啡很烫,没法喝。两个人都坐着,各自搅动着咖啡。他们在之前的调查活动中相互认识了对方。和追踪者一起坐着的这个男人,号称是国家安全局最棒的计算机探员。这个名头可不小。

“那你为什么找不到他呢?”追踪者问道。

国安局的探员看着咖啡,皱着眉。女招待端着咖啡壶,想走过来给他们续杯。他摇了摇头,女招待走开了。在任何人看来,这只是两个中年男子。一个身体健硕,浑身肌肉;另一个开始发福,脸色苍白——那是常年待在没有窗户的办公室里的结果。

“因为他聪明得让人生气。”最后他说道。他讨厌被迷惑。

“跟我说说,”追踪者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讲得通俗点。”

“他可能是用摄像机或者笔记本摄像头录制的布道,这没什么特别。他将布道传送到一个叫‘伊斯兰教历纪元’的网站。就是穆罕默德从麦加去麦地那的那段。”

追踪者面无表情,他不需要伊斯兰教的相关解释。

“你能追踪‘伊斯兰教历纪元’吗?”

“不需要。它只是个工具。他是从德里一家不知名的小公司手里买过来的。那家公司已经停业了。他有新的布道要在世界范围内传送时,就把它上传到‘伊斯兰教历纪元’上,但对确切的地址进行了加密。他让上传的内容源自一系列源点,通过另外一百台电脑相互传递,向外发送。这些源点遍布全球,瞬息变换。显然,这一百台电脑的主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所起到的作用。最终,布道可能是从任何地方上传的。”

“他怎么防止按照转移的线路反向溯源呢?”

“通过制作一个代理服务器,做一个假的网络协议。网络协议就像你家自带邮编的地址。进入这个代理服务器,他用恶意软件或是通过僵尸网络将他的布道发往全世界。”

“翻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