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杀三兄楚平王即位劫齐鲁晋昭公寻盟周景王十二年,楚灵王灭陈、蔡二国后,又把许、胡、沈、道、房、申六个小国迁移到荆山,百姓流离失所,道路上一片伤心怨恨之声。灵王自以为天下唾手可得,日夜在章华台上宴乐,要派使者到周王那里索要象征九州的九鼎,作为楚国镇国之物。右尹郑丹说:“今天齐国、晋国还很强大,吴国、越国仍未臣服,周王室虽然畏惧楚国,恐怕各国要有后话。”灵王愤恨地说:“寡人几乎忘了,从前在申地会盟时,赦免了徐国国君之罪,一同攻打吴国,徐国很快又依附于吴国,不为我尽力。现在我先讨伐徐国,接着伐吴,从长江往东,都属于楚国,那么天下已定下一半了。”他就派薳罢同蔡洧奉世子熊禄守国,自己大张旗鼓地检阅车马,往东走到州来,驻扎在颍水边上。他派司马督率领三百辆兵车攻打徐国,包围了徐国国都。灵王大军屯驻乾溪,以作声援。这时为周景王十五年,楚灵王十一年。到冬天,赶上下大雪,积雪厚达三尺多。有诗为证:彤云蔽天风怒号,飞来雪片如鹅毛
忽然群峰失青色,等闲平地生银涛
千树寒巢僵鸟雀,红炉不煖重裘薄
比际从军更可怜,铁衣冰凝愁难著
灵王问左右:“从前秦国贡献的‘复陶裘’、‘翠羽披’可拿来穿。”左右把裘披呈上,灵王穿裘加披,头带皮冠,足穿豹皮鞋,手握紫色丝鞭,出帐看雪。右尹郑丹来拜见,灵王脱掉冠、披,放下鞭子,和他站着说话
灵王说:“太冷了!”郑丹回答说:“大王重裘豹皮鞋,身在虎帐,还冷得不好受,何况军士穿着单衣,露出脚踝,戴铁盔,穿铁甲,拿着兵器站在风雪之中呢?大王何不驾车返回国都,召回攻徐国的军队,等来年春天天气和暖,再图进兵,岂不两好?”灵王说:“卿说的很好!可是我从用兵以来,所向必克,司马督早晚一定有好消息。”郑丹应对说:“徐国和陈、蔡不同
陈、蔡二国靠近楚国,久在庇护之下,而徐国在楚国东北三千多里,又依附吴国而自重。大王想成就讨伐徐国的功业,使三军久停在外,受劳累、寒冻之苦,万一国内有变乱,军士离心。我个人认为,这事危险。”灵王笑着说:“穿封戍在陈地,弃疾在蔡地,伍举和太子守国,这好比有三个楚国,我有什么忧虑的?”话未说完,左史倚相跑着经过灵王面前,灵王指着他对郑丹说:“他是博物之士,所有《三坟》、《五典》、《八索》、《九邱》等古书,没有不通晓的,子革好好照看他。”郑丹说:“大王的话过头了。从前周穆王乘八骏遍游天下,祭公谋父作《祈招》这首诗,用来劝止穆王之心,穆王听从劝谏返回都城,才能免掉祸患。我曾经拿这首诗问倚相,他却不知道。本朝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能了解到远古呢?”灵王说:“《祈招》这首诗怎么说,能替寡人朗诵出来吗?”郑丹答道:“我能朗诵。诗说:‘祈招之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灵王说:“这诗怎么讲?”郑丹应对说:“愔愔,是安适和乐的样子。说祈父所掌管的军兵,享受安适和乐的幸福生活,用来显示君王美好的声誉,可以和宝玉的坚牢、黄金的贵重相比。所以能这样,由于君王能爱惜民力,适可而止,去掉贪欲过满之心的缘故。”灵王知道他讽刺自己,默默无言,好久才说:“卿先退下,容我想想。”这天夜里,灵王心想班师。突然探马回报:“司马督屡屡打败徐国军队,已经围困住徐国都城。”灵王说:“徐国能灭。”就留在了乾溪,从冬天到春天,每天以射猎为乐,驱使百姓修台建宫,不想回都城
这时,蔡国大夫归生的儿子朝吴,服侍灵王任命的蔡公弃疾,日夜考虑恢复蔡国,和他的家宰观从商议。观从说:“楚王穷兵黩武而远出,久久不回,内里空虚,外面怨恨,这是老天灭亡他的时刻。失掉这个机会,蔡国就没法重建了。”朝吴说:“要恢复蔡国,该用什么计策?”观从说:“叛逆熊虔自立为王,另外三名公子心都不服,只是力量不够。如能借蔡公弃疾的命令,召子干、子晰,如此这般,……楚国都城可得。得到都城,熊虔的巢穴已毁掉,他不死干什么?到下一个楚王的时候,蔡国一定能够恢复。”朝吴听从他的计议,让他假传蔡公弃疾的命令,从晋国召来子干,从郑国召来子晰,说:“蔡公愿意用陈、蔡二地的军队,送二位公子回楚国,以对抗叛逆熊虔。”子干,子晰大喜,一齐到蔡城郊外来会弃疾。观从先回来报告朝吴,朝吴到郊外对两名公子说:“蔡公实在没有命令,然而可以劫持他取得。”子干、子晰面露恐惧,朝吴说:“楚王游乐不归,都城中空虚无备,而蔡洧念杀父之仇,以有事为幸,计成然为郊尹,和蔡公交好,蔡公举事,他一定作内应。穿封戍虽封在陈地,他的心不亲近楚王,如果蔡公召他,一定前来
凭着陈、蔡两地这么多军队,袭击空虚的楚国都城,如探囊取物,公子不要怕事情不成功。”这几句话说透利害,子千、子晰才放心,说:“愿始终听您教导。”朝吴请二人盟誓,就杀牲畜敌血,誓为先代国君郏敖报仇。嘴上说誓虽然如此,誓书上却把蔡公放在最前面,说要和子干、子晰共同袭击叛逆熊虔。三人挖地为坑,把誓书放在祭牲上面埋好。事毕之后,朝吴让家丁领子干、子晰进入蔡城。蔡公弃疾正吃早饭,猛见二位公子到,出乎意外,大惊,要站起来躲避。朝吴跟着到了,上前拉住蔡公袖子说:“事已至此,您要到哪去?”子干、子晰抱住蔡公大哭说:“叛逆熊虔无道,杀兄杀侄,又流放我们,我们二人这次来,要借你兵力为哥哥报仇,事成之后,一定把王位给您。”弃疾惊慌失措,回答说:“请慢慢商议商议。”朝吴说:“二位公子饿了,有饭一起吃吧。”子干、子晰吃完,朝吴让他们快走,就向众人宣布说:“蔡公召来二位公子,共举大事,已在郊外盟誓,派二位公子先行入楚。”弃疾制止说:“不要诬赖我!”朝吴说:“郊外坑中埋牲与誓书,难道没人看见吗?您不必再隐讳,只有快快成事,共取富贵,才是上策。”朝吴又在街上大喊道:“楚王无道,灭我蔡国,现在蔡公答应我们复国,你们都是蔡国百姓,难道能忍心宗族祭把沦亡?可一起随蔡公赶上二位公子,共同进入楚国。”蔡城人听见呼喊,一时都集合起来,各拿器械,聚到蔡公门口。朝吴说:“人心已齐,您应赶快安抚使用,不然要有变乱!”弃疾说:“你逼迫我上虎背吗?该用什么办法?”朝吴说:“二位公子还在郊外,应赶快和他们会合,把蔡国军兵民众集合起来。我去游说陈公穿封戍,让他率领军队随你而行。”弃疾答应了。子干、子晰率领手下众人和蔡公会合。朝吴派观从星夜赶往陈城,要见陈公。观从路上遇到陈国人夏啮,这人是夏征舒的玄孙,和观从平素相识。观从告诉夏啮恢复蔡国之心。夏啮说:“我在陈公门下做事,也在商量恢复陈国的办法。现在陈公重病已起不来,您不必去见他了。您先回蔡国,我一定率领陈国人为一队。”观从回报蔡公。朝吴又写信密致蔡洧,让他做内应。蔡公用家臣须务牟为先锋,史猈任副先锋,派观从为向导官,率领精兵先行。恰好陈国夏啮也起陈兵来到。夏啮说:“穿封戍已死,我用大义告诉陈国人,特来助行义举。”蔡公大喜,派朝吴统率蔡国人为右军,夏啮统率陈国人为左军,说:“偷袭之事,不可迟慢。”就星夜往郢都进发。蔡洧听说蔡公兵到,先派心腹出城投降,斗成然也到郊外迎接蔡公。令尹薳罢正要聚兵安排防守,蔡洧已打开城门,让蔡公军队进城
须务牟抢先进去,喊道:“蔡公在乾溪攻杀楚王,大兵已到郢城了!”都城的人厌恶灵王无道,都愿蔡公为王,没有肯抵抗的。薳罢要奉世子禄出逃,须务牟兵已包围王宫,薳罢进不去,回家自刎而死,胡曾先生对此有诗说:漫夸私党能扶主,谁料强都已酿奸
若遇郏敖泉壤下,一般恶死有何颜?蔡公大兵随后齐到,攻入王宫,遇见世子禄和公子罢敌,都杀了。蔡公清扫好王宫,要奉子干为王,子干推辞。蔡公说:“长幼不可废。”子干才即位,让子晰当令尹,蔡公为司马。朝吴私下对蔡公说:“您首倡义举,为什么把王位让给别人呢?”蔡公说:“灵王还在乾溪,国事未定,而且越过两个哥哥自立,人们将要议论我。”朝吴已领会他的心意,就献计说:“楚王士兵在外已久,一定想回来,如果派人用利害相招,必然逃散。大军接着攻打,楚王可以抓获。”蔡公以为对,就派观从去乾溪,告诉众兵说:“蔡公已进入郢都,杀了国王两个儿子,奉子干为王了。现在新王有令:“先回去的恢复他的土地,让他回故里,后回去的处以劓刑,有跟随旧王的,灭三族,或者有将酒饭献给旧王的,罪过和跟随的一样。”军士听说,一时散去大半
灵王还醉卧在乾溪的亭台上,郑丹慌忙进去报告。灵王听说两个儿子被杀,从床上跳到地下,放声大哭。郑丹说:“军心已散,大王应该赶快回去!”灵王擦着眼泪说:“人爱自己的孩子,也像我这样吗?”郑丹说:“鸟兽还知道爱子,何况人呢?”灵王感叹说:“我杀别人的孩子太多了!人家杀我孩子,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一会儿,哨马报告:“新王派遣蔡公为大将,同斗成然率陈、蔡二国的兵,杀向乾溪来了。”灵王大怒说:“我待斗成然不薄,怎么敢背叛我?宁可一战而死,不能束手就擒!”他就下令拔寨,起动全军,自夏口沿汉水而上,到达襄州,要攻郢都。士卒一路逃跑,灵王亲自拔剑杀了数人,仍然止不住,等到了訾梁,随从的才一百人。灵王说:“事情不行了!”就解下自己衣帽,挂在岸边柳树上。郑丹说:“大王且到郢都近郊,察看一下都城的人心向背怎么样?”灵王说:“都城的人都叛变了,何必察看?”郑丹说:“若不然,出逃他国,求兵以自救也行。”。灵王说:“诸侯谁是爱我的人?我听说‘大福不会第二次来,’那样做,不过白白去自寻侮辱。”郑丹见灵王不听从他的计议,怕自己获罪,就和倚相私逃回郢都。灵王不见了郑丹,手足无措,在釐泽之间徘徊,跟从的人都散了,只剩单身一人。腹中饥饿,要到乡村里找点饭吃,又不认识道路。村中人也有知道是楚王的,因为听逃散的士兵说,新王法令甚严,哪个人不害怕,各自远远闪开。灵王一连三天没有饭食下咽,饿倒在地,不能行动。单单只剩两只眼睛睁着,看着路旁,专盼有一个识得一面的人经过这里,便是救星。忽然有一人前来,灵王认得是旧日守门小官涓人畴,便叫道:“救救我!”涓人畴见是灵王招呼,只得上前叩头。灵王说:“寡人饿三天了,你替我找一碗饭来,还能延长我的命。”涓人畴说:“百姓都怕新王的禁令,我到哪儿弄吃的?”灵王叹一口气,让涓人畴坐到跟前,用头枕着他的腿,休息了一会儿。涓人畴等灵王睡着,拿土块代替腿让灵王枕着,逃开了。灵王醒来,叫涓人畴不见答应,摸自己枕的,见是土块,不觉呼天抢地大哭,却又哭得有声无气。一会儿,又有一个人乘小车来到,识得灵王声音,下车见果然是灵王,就拜倒在地,问道:“大王为什么弄到这种地步?”灵王满脸流泪问:“你是何人?”那人启奏说,“臣姓申名亥,是芋尹申无宇的儿子。我的父亲两次得罪你,你都赦免不杀。那年他临终嘱咐我说,‘我受大王两次不杀之恩,他日大王要是有难,你一定要舍命相随!’臣牢记在心,不敢忘了
近来传闻郢都已被攻破,立子干为王,我连夜跑到乾溪,没有见到你,一路追寻到这里,不想天让我们君臣相逢。现在遍地都是蔡公党羽,大王不可到别处去。臣家在棘村,离这不远,大王可暂时到臣家中,再作商议。”说着把干粮跪着进给灵王,灵王勉强下咽,渐渐能站起来。申亥扶他上车,到了棘村。灵王平时住惯章华台,高高的宫殿,深深的房屋,今日看申亥庄户人家,草木编的门户,低头而进,十分凄凉,泪流不止。申亥跪着说:“请我王放宽心。这地方避静,没有行人来往,大王先住几天,打听打听都城里的事,再想办法。”灵王悲哀得说不出话。申亥又跪献饮食,灵王只是哭,全不沾唇。申亥让他两个亲生女儿侍奉灵王睡觉,想使灵王高兴。灵王衣带不解,一夜伤心悲叹,到五更时,才听不见他的声音。二个女儿开门告诉父亲:“大王已自缢在住处了。”胡曾先生咏史诗说:茫茫衰草没章华,因笑灵王昔好奢
台土未干萧管绝,可怜身死野人家
申亥听说灵王死了,不胜悲痛,就亲自殡殓,杀了两个女儿殉葬。有人作诗对此悲叹说:章华霸业已沉沦,二女何辜伴穸窀
堪恨暴君身死后,余殃犹自及闺人
这时蔡公领着斗成然、朝吴、夏啮众将,在乾溪追寻灵王,半路上遇到郑丹、倚相两人,说灵王如此这般,……现在侍卫全逃散了,只身求死,我不忍心看见,所以离开了他。蔡公说:“你们现在去哪里?”二人说:“要回都城里去。”蔡公说:“你们先住在我的军队中,一起访求楚王下落,然后同回郢都好了。”蔡公领大军寻访,到了訾梁,不见踪影。有村里人知道是蔡公,把灵王的衣帽献上说,“三天前,在岸边柳树上得的。”蔡公问他说:“你知楚王生死吗?”村里人说:“不知。”蔡公收下农帽,给村里人重赏后离开了。朝吴进言说:“楚王去掉衣帽,势穷力尽,多半死在沟中,不值得再寻了。只是子干在位,如果发号施令,收买民心,事情就没法办了。”蔡公说:“那怎么办呢?”朝吴说:“楚王在外,都城中人不知他下落,乘这人心未定之时,派数十名士卒,假说是败兵,绕着城墙呼喊说:‘楚王大兵快到了!’再让斗成然回去报告子干,子干、子晰都是懦弱无能之辈,一听这消息,准保惊慌自杀。明公您慢慢整兵而归,稳坐宝位,高枕无忧,岂不好吗?”蔡公听从了,就派观从领兵卒一百多人,假装成败兵,跑回郢都,绕着城墙边跑边喊:“蔡公兵败被杀,楚王大兵,随后就到!”都城里人信以为真,没有不惊怕的,一会儿,斗成然到,说的相同。城里人更信了,都上城瞭望。斗成然跑去报告子干说:“楚王极为恼怒,来讨伐您擅自自立为王之罪,要像对蔡灵公和齐国庆封那样对付您。您要早定计策,免遭侮辱,我也逃命去了。”说完,狂跑而出。子干召来子晰说了,子晰说:“这都是朝吴害的我们呀!”兄弟相抱大哭。宫外又传说:“楚王大兵已经进城!”子晰先拔出佩剑,割断喉管而死。子干慌急,也拿剑自杀。宫中大乱,宦官宫女,惊慌自杀的,尸横宫中,哭号的声音不断。斗成然带众人重进宫中,清除尸首,领百官迎接蔡公。城中人不知道,还怀疑来的是灵王:到进城后,只见蔡公,才明白前后报信,都出于蔡公的计策。蔡公入城后即位,改名熊居,这就是楚平王。都城的人还不知灵王已死,人心泛泛,曾夜间谣传灵王到,男男女女惊起,开门向外探看。平王有些忧虑,就暗中和观从商量,让他在汉水边上找个死尸,加上灵王衣帽,从上游放到下游,假说已得灵王尸首,停殡在訾梁,归报平王。平王派斗成然去安葬,谥为灵王。然后出榜安慰郢都人民,人心才安定下来。三年后,平王又寻访灵王的尸体,申亥把埋葬之处告诉使者,才又给灵王迁葬
司马督等人围困徐国都城,久久无功,怕被灵王诛杀,不敢回国,暗中和徐国联络,各自安营相守。听说灵王兵败被杀,就解围班师。走到豫章,吴国公子光领兵袭击,打败他们,司马督和三百辆兵车全被吴国俘获。公子光又乘胜来攻打楚国州来
楚平王安抚众人,用公子之礼为子干、子晰安葬。他又按功行赏,任用贤能,用斗成然作令尹,阳匄为左尹,念薳掩、伯州犁含冤而死,就用伯州犁的儿子郤宛任右尹,薳掩的弟弟薳射、薳越都作大夫。朝吴、夏啮、蔡洧都授下大夫的官职。因为公子鲂能作战,用为司马。这时伍举已死,平王赞赏他生前有直言敢谏的美德,把连地封给他的儿子伍奢,号称连公。伍奢的儿子伍尚也封在棠地作棠宰,号称棠君。其余薳启疆、郑丹等一些旧臣,官职照旧。想让观从作官,观从说他的先人从事占卜,他愿意任卜尹,平王同意了。群臣谢恩。朝吴和蔡洧不谢,要辞掉官职离开。平王问他们,二人启奏说:“本来辅助我王起兵攻袭楚国,是要恢复蔡国。现在大王王位已定,而蔡国的宗族祭祀仍未进行,我有什么脸面站在大王的朝庭上呢?从前灵王由于贪功兼并别国,以致丧失人心,大王改变他的做法,才能令人心悦诚服
如果要改变他的做法,不如恢复陈、蔡二国。”平王说:“好。”就使人访求陈、蔡国君的后裔,得到陈国世子偃师的儿子公孙吴,蔡国世子有的儿子公孙庐,就命令太史选择吉日,封公孙吴为陈国国君,这就是陈惠公,公孙庐为蔡国国君,这就是蔡平公。陈惠公、蔡平公二人各回本国,朝吴、蔡洧随蔡平公回蔡国,夏啮随陈惠公回陈国。平王让所率陈、蔡的军民,各归本国国君,并厚加犒劳。前番灵王抢掠的二国珍宝、财物,藏在楚国库中的,全部归还。灵王迁往荆山的许、胡等六个小国,也全让他们重回故土,秋毫无犯,各国君臣上下,欢呼声如雷,好像枯树再度开花,朽骨重新复活一样
这是周景王十六年的事,髯翁对此有诗说:枉竭民脂建二城,留将后主作人情
早知故物仍还主,何苦当时受恶名
平王长子名建,字子木,是蔡国郧阳封人之女所生,这时已长大,就立为世子,让连尹伍奢作他的太师。楚地有个人叫费无极,一向服事平王,善于阿谀奉承,平王对他非常宠信,任其为大夫。无极请平王让他服事世子,平王就让他任少师,又用奋扬作东宫司马。平王即位后,四方安宁,便沉溺于声色淫乐之中。吴国攻取州来,他不能报仇。费无极虽然作了太子少师,却每天在平王左右,跟随平王淫乐。世子建讨厌他谄佞奸邪,很疏远他。令尹斗成然依仗功劳专权,任意而为,费无极向平王进谗言把他杀了,由阳匄任令尹。世子建常说斗成然冤枉,费无极心怀惧怕,因此暗中和世子建生出裂痕。费无极又把鄢将师推荐给平王,让他作了右领,也受宠信
再说晋国从修筑虒祁宫之后,诸侯看出它志在苟且偷安,都有了贰心
昭公即位不久,要修复先世的绩业,听说齐景公派晏婴出使楚国修好,也派使臣去要求齐国来朝拜盟主。齐景公见晋、楚两国多事,也有心乘机图谋霸业,要看看晋昭公的为人,就整理好行装往晋国去,用勇士古冶子随行。渡黄河时,他的驾车的左马,是他最喜爱的,就令马夫从随从的船中拉到自己船上,亲自监督马夫喂它。突然大雨骤下,水上波涛汹涌,船几乎要翻。一只大鼋在水里探出头来,张开大口抢向船头,将马咬住拉向深渊。景公大吃一惊。古冶子在旁边说:“主公不必害怕,臣去为主公抢回。”他就脱光衣服,拔剑跳到水里,踏波踢浪离开,一会儿沉下,一会浮上,顺水漂流了八九里,慢慢不见踪影。景公痛惜说:“古冶子死了!”一会儿,风浪停了,只见水面已染红,只见古冶子左手拉马尾,右手提着血淋淋的鼋头,凌波而出。景公极为惊奇地说:“真神勇呀!前代国君庄公空设勇爵之名,哪里有勇士像古冶子这样的呢!”就重重地赏了他
到绛州,齐景公会见了晋昭公,晋昭公设宴款待。晋国是荀吴作赞礼,齐国是晏婴作赞礼。酒酣之时,晋昭公说:“筵席上无以为乐,请让我和君侯投壶赌酒。”齐景公说:“好!”左右放好壶,拿出箭。齐景公拱手让晋昭公先投,晋昭公拿箭在手,荀吴上颂辞说:“有酒如同淮河,有肉如同水中的沙洲,我们国君投中,作诸侯之师。”晋昭公投出箭,果然扔进中间的壶里,将别的箭扔在地上。晋国群臣都伏在地上高呼千岁。齐景公很不高兴,拿着箭也学着荀吴的话说:“有酒如同渑水,有肉如同高岗,我如果投中,和君侯交替而兴为诸侯师。”就扑的一声投去,也投在中间的壶里,和晋昭公的箭相并,齐景公大笑,也扔下其余的箭。晏婴也伏在地上高呼千岁。晋昭公勃然大怒,荀吴对齐景公说:“君侯失言了,承蒙今日光临敝国,正因为敝国国君世代主持会盟之事。君侯说‘交替而兴’,这叫什么话呀?”晏婴代齐景公回答说:“盟会没有经常的主持人,只有有德的人才能胜任。从前齐国失掉霸业,晋国才能替代。如果晋国有德,谁敢不服?如果无德,吴国、楚国也会递进,岂只是敝国!”羊舌肹说:“晋国已为诸侯之师,何必用壶和箭呢?这是荀伯失言。”荀吴自知失误,冷笑不语。齐国大臣古冶子站在台阶下,厉声说:“太阳偏西,君侯劳累,可离席了!”齐景公就歉谢而出,第二天就走了。羊舌肹说:“各国将要离心,不用威力胁迫,一定会丧失霸业。”晋昭公认为很对,就大阅军兵,总计有战车四千辆,甲士三十万人。羊舌肹说:“威德即使不足,可是兵多可以一用。”晋昭公就先派使臣到周王室,请周王派大臣光临以自重,于是遍请诸侯,约定秋天七月都到平邱相会。诸侯听说有周王之臣在会,没有敢不参加的
到会期,晋昭公留韩起守卫都城,率领荀吴、魏舒、羊舌肹、羊舌鲋、籍谈、梁丙、张骼,智跞等,将四千辆兵车全带上,望濮阳城进发,连络三十余营,整个卫国地方都是晋兵。周王室卿士刘献公挚先到,齐、宋、鲁、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等十二路诸侯全来了,见晋兵强盛人多,大家都露出恐惧的面色。开会之时,羊舌肹捧着盘、盂上前面说:“本国先臣赵武,错误地进行签订消除战争的盟约,和楚国结好。楚国熊虔不讲信义,自取灭亡。现在敝国国君要效法践土盟会的旧事,请天子施降恩惠,以镇抚华夏诸国,请各位君侯一同歃血为信!”诸侯都低头说:“岂敢不听贵国命令!”只有齐景公不回答。羊舌肹说:“齐国君侯难道不愿意订盟吗?”齐景公说:“诸侯不服从,所以才寻求盟会;如果都能听命令,还订盟做什么?”羊舌肹说:“当年践土之盟,有哪一国不服从?现在君侯如果不听从,敝国国君只有这四千辆兵车,愿意在城下向君侯请罪。”话还未说完,坛上击鼓声响起,晋军各营都树起大旗。齐景公怕被袭击,就改话谢罪说:“贵国既然以为订盟之事不可荒废,寡人岂敢自己例外呢?”于是晋昭公领头歃血,齐国、宋国以下各国一个接一个进行。刘献公挚是周王室大臣,不让他参加歃血订盟之事,只光临监看其事而已。邾国、莒国把鲁国屡屡侵略攻打他们的事向晋昭公控诉。晋昭公将鲁昭公驱出会议,把鲁国上卿季孙意如抓起来,关在帐幕里。子服惠伯私下对荀吴说:“鲁国土地十倍于邾、莒二国,晋国如弃绝它,它将要改而服事齐国、楚国,对晋国有什么好处?况且,楚灵王当年灭掉陈国、蔡国,晋国不救,现在又要抛弃传统上兄弟一样的国家吗?”荀吴认为他说的对,把话告诉了韩起;韩起对晋昭公说了,就放季孙意如回鲁国。从此,诸候越发不尊崇、服从晋国,晋国不再能主持会盟了
史官有诗感叹说:侈心效楚筑虒祁,列国离心复示威
壶矢有灵侯统散,山河如故事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