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比尔自认为自己非常喜欢与员工亲近。而在美琳达的印象中，那个时候能够见到董事长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她也清楚地记得，那时，她的顶头上司是鲍尔默与谢利，无缘与董事长来往。由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与比尔打上交道，出于好奇，美琳达便有了一个强烈的愿望，什么时候可以亲眼目睹这位风云人物呢？

这个愿望没过多长时间便实现了。那是在一次早晨上班前不久的时候，上帝与他们开了个玩笑。在美琳达第一眼看到比尔的时候，她居然没有认出来，还把他错认为是一个混世的“乞丐”。

真是不可想像，在那样一个非常普通的早晨，美琳达上班还没来得及坐稳，就见从附近的一个办公室里走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人，竟然穿着一身很不雅观的衣服——灰白色的套服，头发蓬乱，脸色也很难看，像是没有睡醒的样子，摇摇晃晃地攀着楼梯闯来。这哪里像一个白领？美琳达让女上司露丝·华伦去阻止这个不速“乞丐”的闯入。

“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这个人我怎么惹得起？”露丝·华伦伸了伸脖子，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难道他是董事长？露丝·华伦，你总不能告诉我他就是吧？”

“不可能的。”美琳达非常自信。他怎么可能是董事长呢？有谁又会瞒得过自己的眼睛？毕竟在她的眼中，那最多不过是一个衣衫不整的普通员工罢了。由于她还有很多棘手的工作要做，也用不着与露丝·华伦再谈论这件事，她只认为是上司在开玩笑。

在往后的工作中，美琳达时不时地会看到这个人。其实她很早的时候就曾无意识地注意过他，自然，现在她更加注意这个人了，但那时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罢了。

后来，露丝·华伦又告诉她，那人确实是比尔·盖茨，并且说，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感到失望。从此，每每看到董事长时，美琳达都会对他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或许这个世界上，天才与乞丐原本就没有什么两样，上帝不断造化着这样的天才——爱迪生、爱因斯坦，现在又多出了一个比尔·盖茨。

在美琳达进入微软的第二年，她还是没有机会与这个看似古怪的董事长说过一句话，尽管有时他们擦肩而过。记得那是一个早晨，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美琳达与比尔又在一条走廊里相遇了！她一时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向他表达自己的问候，甚至连简单的“早上好”都给忘了。她刚刚露出一丝笑意，比尔便冲她咧了咧嘴巴，然后匆匆离去了，样子很是狼狈和滑稽。这便算是打了招呼？美琳达有些疑惑地说：

“这个人竟是如此差劲，拜托，但愿下次不要再碰到他。”她甚至隐隐感觉到，这样的董事长可靠吗？

后来她又想，这样一个视工作为一切的天才，如此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新员工，也没什么奇怪的。这就是美琳达非常美好的一点，那就是非常善于理解人。

比尔最看重一个人的才华，他最赏识能为公司做出贡献的人，而在微软脱颖而出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美琳达很幸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注意到了早期WINDOWS系统中一个致命的错误，并及时将它反馈给露丝·华伦。公司因此避免了巨大的损失。这件事引起了比尔的特别关注，从此，美琳达的名字便出现在了比尔的日记本上。

从那时起，比尔便萌生了一个念头——微软出现如此出色的女员工，一定要抽时间拜访她，这比什么奖励都重要。

这里所有人都在兢兢业业地工作，露丝需要经常出差。有一段时间，露丝将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给美琳达负责。的确，在微软做主管很累，要知道，一个微软主管必须同时协调好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人的工作，还必须顾及到每一个员工的个性，这实在是件很令人感到头疼的事情。那时美琳达也是生平第一次接触领导下属的工作，她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幸好她感到非常乐意，因为这一步步在实现她的价值和人生的初衷。

比尔在管理公司的一些具体事务中，留给员工印象最深的就是恐怕——抽查。

有一次抽查落到了露丝·华伦身上。那是一个傍晚，董事长来到营销部准备检查一下露丝的工作，而露丝到欧洲出差去了，美琳达接手了她的工作。比尔早想拜访的美琳达此时就成了他抽查的对象。

“露丝·华伦经理呢？”他煞有介事地问美琳达的下属。

没有人怀疑董事长是有备而来，因为董事长这样的随时抽查并不是没有过。

“她出差了，不过，你有事的话，可以找我们的美琳达经理。”一个员工告诉他说。

当时，美琳达正在办公室核对一个产品清单，见门突然被推开了。

“噢，怎么进来之前连门都不敲一下。”美琳达心里嘀咕着，但马上发现是董事长，她心里又惊又喜。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董事长了，但她从董事长的眼神中仿佛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还非常陌生，很久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环顾四周。董事长先前的那股“霸气”开始渐渐消退，进而表现出一种非常的深沉，这让美琳达一时不知所措。

为了打破这种局面，美琳达有点腼腆地问他：

“董事长先生，您有事要指示吗？”

比尔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与她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时，美琳达的心里乱糟糟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乱子了？要是那样，他应该批评我才对。要么是大祸临头了，说不定我会被踢出微软的，虽然工作很多，可是我的工作没有出现什么差错呀。”

恍惚中她还是表现得很镇静。比尔又问及美琳达工作的计划与执行情况，他总是语无伦次。面对这样一位神经质似的董事长，美琳达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说起来没完没了，而且还一套一套的，很少留给比尔插话的机会。末了，比尔只是鼓了几下掌，表示非常赞同她的看法：

“美琳达小姐，你有这样的才华，而我却一直不知道，这是我的失误。”

美琳达非常激动，是啊，还有什么赞赏的话比这直白的表扬更能让美琳达的心感到欣慰与战栗呢？

下班的时间到了，可是董事长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们还一直谈论着公司的经营方略问题。的确，那一次谈话让美琳达倍受鼓舞！也正是这次谈话，让美琳达更真切地感受到了真实的比尔·盖茨。他的生活、工作原来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从这个意义上说，她觉得董事长绝对是一个值得任何人去崇拜的人。

能得到董事长的赏识，美琳达已经感到相当知足了。作为一个一般职工，这就是最大地满足了，她还有其他什么奢望呢？眼前这个比尔·盖茨不仅是她的董事长，更重要的她觉得还是她的老师，她的大哥，一种女性特有的崇拜感油然而生。

他们两人谈论了很久很久，谈得非常投机，不时传出比尔·盖茨那天真的笑声。这是美琳达到微软工作以来，最倾心的一次谈话，也是多少年来最开心的一次谈话。她真没想到，跟微软这样世界级企业的老板能有共同语言，能够非常默契地沟通与交流。夜已经很深了，但他们依然谈兴正浓，话题还很多很多。随着一阵沉默之后，董事长站了起来，非常热情地邀请美琳达一起共进晚餐。这更让美琳达感到受宠若惊。不用说因为工作，不用说吃一顿晚餐，就是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她都愿意。虽然，美琳达是位非常腼腆的女性，虽然她一般不接受男性的邀请，但觉得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她因此非常坚决地坐上了他的跑车。美琳达想除了还要接着谈话，除了是董事长的礼貌邀请，她当时没有其他任何想法。一种女性特有的感觉袭来，她毕竟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大女孩了，但她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发生的，连她这么自信的人，都感到自卑了。

后来，始终不能让美琳达相信的是，就是那次谈话，使比尔锁定了她这个“猎物”。真是不可思议！即使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在美琳达的眼前，她还是不敢相信。

后来，比尔又多次邀请美琳达一块儿去吃晚餐。那时，美琳达根本不敢想像他潜在的动机是想让她成为他的女友，甚至情人与夫人。因为那时关于他的一些绯闻早已满街飞了。美琳达开始深入了解比尔的感情问题，从一些人的谈话中，她了解到比尔在情感上一向是一个花心的男人。特别是他与温布莱德一直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关系，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美琳达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吸引比尔的，他们之间有关工作性的谈话怎么会产生特殊的关系呢？

后来，比尔在笔记中回忆他们初次的谈话时写道：

“正是那次谈话，让你完完全全地征服了我的眼睛、耳朵、嘴巴、脑袋，甚至心灵。”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对雇员表现出来的诚挚叹服与谦虚。

在比尔的啧啧赞叹声中，或许美琳达会感叹：

“噢，我原来也有如此魅力，或许在这之前，我将它埋没了。感谢上帝，比尔发现并找回了它。”

从那次谈话之后，比尔经常煞有介事地道美琳达的办公室进行例行工作检查。比尔后来甚至也承认，他们的恋爱是从办公室开始的，虽然这并不是他的初恋。那时，他总是习惯到美琳达的办公室瞅瞅她，或者莫名其妙地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有时简直就是自言自语，很像是个让人厌恶的家伙，连美琳达都感到滑稽可笑。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们彼此都对对方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但在工作的时候，在那个到处洋溢着紧张与沉闷空气的办公楼中，美琳达显然还并不适应董事长的来访。在他们还没有正式见过几次面，他就开始变着法子与美琳达约会。

真看不出来，一个倍受世人瞩目的微软董事长，竟会找出一些可笑的借口，说话也总是颠三倒四，没有谁敢相信他先前不是靠金钱而是靠这些来哄女孩子开心的，所以对他的表现打分，公平地说，还够上不及格。

每次比尔都会与美琳达谈起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但看得出来，他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这些议题上。接下来美琳达总会猜到他会说：

“美琳达小姐，我可以请你吃晚餐吗？”

或是说：

“让我们去跳舞好吗？”

对于这个“傻”得近乎可爱的大男孩儿，美琳达无法回绝他一次又一次的邀请，这不仅仅因为他是董事长。于是在那段时间，餐厅、体育馆、舞厅便成了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或许是美琳达表现得有些内向，多少让比尔有些生畏。很长时间，他总习惯性地与美琳达保持一定的距离。这真是不可思议！有时比尔的表现让美琳达有些读不懂。每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相互之间除了敬重之外，仿佛再也没有其他的了。美琳达也并没有想到过一定要成为他的女友，因为在她的潜意识中，她认为比尔或许是一个狡猾得近乎奸诈的家伙，或许就是一个想占女性下属便宜的讨厌老板。

比尔有时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或许美琳达一度是他心中的偶像、知心的朋友、初恋情人的影子，但这些都无从可知，只是他每次与美琳达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显得非常兴奋，都会话题不断。那一刻没有人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工作狂，也俨然没有一丝董事长的霸气，甚至变得有些惟命是从，不再说工作有多么紧，这或许就是男人的一种本色——在情感面前变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结婚之后，美琳达才发现，比尔的内心其实非常脆弱，他更多需要的是心灵的温馨和解脱，他需要自己更多的关爱。一个妻子可以做到的，就是极力辅佐他的事业，即使是绵薄之力。

在他们最初相处的那段日子里，比尔从来没有正面向美琳达表白过爱恋之情，但是这件事在微软的中上层人员中已被炒得沸沸扬扬。美琳达仍然上班下班按部就班地工作，她非常平和。在她看来，她与董事长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人们也认为，美琳达在微软工作的确出色，她不是靠其他什么吸引董事长的。

比尔先前的女友，并且一直与比尔保持着密切联系的情人温布莱德，可以说是对比尔与美琳达的亲密关系最先做出反应的人。比尔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有什么事总不会错过与温布莱德交流。他后来甚至向美琳达承认，在他与温布莱德最火热的时候，他把自己与美琳达恋爱的经过向她全盘托出。难怪温布莱德私下偷偷地观察过美琳达好几次，她害怕比尔看走了眼！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对美琳达丝毫的忌恨，有时还会非常热情地与美琳达打招呼，她还告诉比尔，她也非常喜欢美琳达。的确，温布莱德不仅受过良好教育，也是一个沉稳而大方的职业女性。在自己情感的取舍中，温布莱德更愿意做比尔一生的女友，虽然他们早在1987年就在比尔母亲玛丽的极力反对下“分手”了，但那只针对婚姻，在婚姻之外，他们依然是朋友、情人。她曾告诉比尔：

“美琳达这个姑娘不错，你要好好考虑，可不要错过机会！”

这真是难为温布莱德了，这也充分说明了美琳达的征服力。能够征服自己情敌的人，那需要何等的魅力。

在1990年盛夏的一天，美琳达照例整理好了办公桌准备下班。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美琳达的心也随着突突地跳了起来，连脸都火辣辣的了。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失态，她

潜意识里能够感觉到是谁的电话，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她下意识抓起话筒，只是静静地听着，话筒里只传来沉重的喘息声。过了许久，她才听到比尔的声音：

“噢，您好，美琳达小姐，我可以约你吃晚餐吗？”

美琳达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找一个其他的理由。她为比尔总提出这个理由感到好笑，还说他是一个情场老手，还不如说他是一个情场毛小伙子。她不想让比尔认为只有吃晚餐才最能让她满心欢喜地接受邀请，至少有其他创新的方式，这会让她感到有一种惊喜，但他还是那一套。

“是老地方吗？”

“不，华盛顿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