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来的婚礼(财蜜eM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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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阅后即焚 租过即抛

@绿果

最近我又在打包收拾行李,这是n年里的第n次(注:后面的n>前面的n),衣服要塞进一个皮箱,鞋子精简到10双,那些书?当然是卖废纸!被褥都是便宜货,到了新地方再买吧!我一直认为,打辆车就能搬个家,睡得了行军床,用得惯简易衣橱就是青春不老,我的人生需要自由自在,永远不知道第二天的太阳在哪里升起。

这么多年来,唯一跟在身边的只有两样儿:一把大学时第一次进咖啡馆偷来的勺子,一个木头老公。勺子因为小又实在顺手,随便塞在哪里就带走了;木头嘛,这么多年来没甩得脱就认了,其实他是工作狂,不会黏太紧。

现在很多年轻MM感叹,房价太贵了,买不起啊。好像租房真是一种迫不得已的苦逼生活,但在我还年轻的时候,身边很多大龄资深青年都不愿意买房,怕被房子拴住,怕一眼看得到结局的人生。

刚刚工作时在一校企上班,写字楼一侧窗户看到大学校园,另一侧看到校外的马路,宿舍也在公司附近,周围被大学和小店包围,仍然一条腿叉在学校里的感觉。宿舍同屋的姐姐大我十岁,是上世纪90年代非常稀有的名牌大学研究生,在公司负责机械设计。她曾经一口气拿到国外三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却阴差阳错地没有走成,辞去研究所带编制的工作,来到公司打工,想着是不是再做一次留洋努力。我问她为什么不选择留校任教,她说所谓高校就是巴掌大的地方,聚集着一堆高智商的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她还告诉我,不要以为理工科的老师不懂文,但凡混出一点儿名堂的人都是玩文字游戏的高手。

工作不久后公司来了位有魅力的哥哥和我搭档,黝黑精干、目光深邃,他大我5岁,却已在北京飘荡多年。16岁从广西考入清华建筑系,是系里最后一批5年制毕业的本科生,在北京野驴圈儿里颇有名气。少数民族的血液激发着他投身野外的热情,基本上工作半年,再旅行半年,这份儿工作也是从西藏回京途中导师来电介绍的。他说自己没有办法常年住在房子里,有一段时间太久没有出门,就和朋友在清华校园里支帐篷过夜,早上六点被扫院子的大妈赶起来回家。他还说有一次在山里胳膊脱臼了,同行没有人会“装胳膊”,打电话给急救中心,对方说那个地方需要出动直升机,一次的费用在几十万。他想想自己整个人也值不得这些钱就算了,咬牙走了一夜山路出来,赶到医院后因为治疗不及时,那条胳膊一直不能太用力。每每讲到这些时,他就打着手势描述,我在一旁出神地想,为什么他的手能比画得那么快呢?

工作两年后我就厌倦了这种装嗲卖萌,半像上学半像上班的状态。辞去工作,打包了一只行李箱搬到木头家,唯一保留的大件是只迷你冰箱,现在也想不起丢到哪里去了。

这一年我和木头都辞了职,又恰逢非典,于是两人同时失了业。风声越来越紧,北京城里空空荡荡,家中屯满了从超市抢购来的东西,我们有一种世界末日般的快乐。每天早晨天一亮就起来打羽毛球,记得随着飞高的球,我扬起头,看到蔚蓝的天,纯白的云,还有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树叶上摇摇曳曳。我们还坐上公交车去爬香山,整个车上只有我俩和售票员、司机。那是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北京像是一个游乐场,仅向我们开放,没有拥挤、没有喧哗、没有必须完成的任务,甚至也没有未来……我只想享受眼前的日子,当生活继续,就让一切翻篇儿。

到了夏天非典就渐渐消退了,天变冷的时候我们又开始上班。我的新工作在宣南一带,家住北五环外,每天都是一次大迁徙。所幸家门口有一辆公交车可以开到单位前,路程有两个多小时,我天刚亮带着早餐毛毯上车,占据舒适位子开始睡觉,等车过了长椿街才起来吃饭梳头整理东西,最后精神抖擞下车上班。这份工作坚持到第二年夏天,太阳照得人懒懒的,我想该有些变化了。

因为大学是在青山绿水环绕的江南城市度过,对于抬脚上山,下山逛街的惬意生活万分怀念。我跟木头说,反正也在郊区了,不如搬到山边儿住吧。于是我们就一路向西,寻到八大处。公交公司刚开通一趟直通车,西边人少,车多人空好不方便。

那时位于西四环内的世纪金源刚刚建设,出了四季青桥则是一路荒地外加稀稀落落的厂房,车子轰鸣着向西边的山沟儿进发,到山脚下拐弯出五环就到了我们的住地。这一年陈坤大哥开始走红,在《超级访问》中讲自己住在八大处,每天半夜从酒吧驻唱出来打不到车,因为师傅都不愿意去。一天下雨,他站在路边看到出租车就问:“八大处去不去?”遭到太多拒绝,最后对着一辆车喊:“八大处去不去?”师傅赶紧答:“去去去!”原来师傅家住八大处,难得可以拉个活儿回去。

我也天天加班,每天半夜站在路口打车:“八大处去不去?”很多师傅都不愿意去,有同事说你先坐进去再报地方,他们不能拒绝。可是我半夜打车心虚,怕不情不愿的师傅一怒之下宰了我完事儿。后来跟一师傅说起来,他说:“其实我们才害怕呢,半夜三更到这么僻静的地方。”

转眼来年春天到了,二月底山上就开了零零星星的粉色小花儿,像轻盈的纸片儿似的,然后突然之间,漫山遍野开满了花儿,紫色的马兰花也长得到处都是。可惜北京的生活没有心情赏花看景,而住在西边的人越来越多,那条赖以进城的八通线每天早上挤得上不去。这时恰好我们慢慢有了些积蓄,就琢磨着搬回城里吧。

像我这样在一个地方住不过两年,又超爱扔的人,能留在身边的东西有限。那把相伴许久的勺子也在一次搬家中被木头丢掉了。不过人生就像顺水漂流,再活跃动荡也终会沉淀下来。我的身边留下了木头,前文提到的姐姐终于搬出宿舍,买下自己的房子,虽然仍担心被房子牵绊,但继续和越来越小的女孩儿挤宿舍也实在不好意思了。那位手脱臼过的哥哥也娶了清华的师妹,老婆在外企拿高薪,他自然置办家当过起安稳日子了。

我已经在城里住了好几年,又和木头商量着干脆在皇城根儿租间破平房住着。只是北京拆迁得太快,这个想法就要没法儿实施了。

记得工作中一次采访新疆文化,那里的人讲,对于帕米尔地区的少数民族,今天有馕吃今天就唱歌跳舞,明天的事明天再想。我们的人生何不如此?让那些租来的日子纯净快乐。其实到最后人生又能够留下什么,即使你已经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