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是挪威人”
5月17日,这也许是我一生中度过的最寒冷的一天了,但气温在不断升高。我们都聚集在奥斯陆的中心,聚集在城堡脚下的一片空旷的户外,从宫殿延伸而下的是卡尔约翰斯大道的顶端。天气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起雨来,狂风不停地吹打着看起来像飘满国旗的海洋。
风还在猛烈地吹着。数不清的国旗在飘扬。每个人似乎都至少拿着、摇晃着或穿着一面国旗,所以我敢说国旗的数量甚至超过了人数。
“我们”可以说是四百多万的挪威人,至少看起来整个国家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但现在,我说的“我们”是指我的家人和我前来拜访的兄弟亚伦以及我们的朋友卡尔森一家和巴肯一家。我们作为客人,正好赶上圣诞节和一年中的盛会——霍尔门科伦跳台滑雪锦标赛。今天是挪威宪法日,每逢此时,整个国家都会庆祝独立。从1814年签署了第一份宪法条例宣布自治权起,挪威就开始了争取民族自主胜利的漫漫长路,接着又是归于瑞典统治的时期,最终在1905年正式宣布独立。
我观察过奥地利、德国、美国的假日,当然明白国家法定假日是什么。因此,当本特·卡尔森在这星期早早地告诉我这个节日极其庄严肃穆、我们必须盛装打扮时,我感到很困惑。在我还没查字典前,我认为“庄严”的字面意思就是“隆重的时刻”。但对于像我这样的美国人来说,“隆重的时刻”意味着鞭炮声、高中乐队、行军的小分队、踩高跷的表演者、耍球的小丑、飘浮在主街上空的卡通人物飞船、喇叭、话筒以及有选美皇后发放太妃糖的花车,有吹奏长号等乐器,充满喧闹声。
我很好奇,盛装打扮之下,我们要怎样坐在排水槽旁的塑料草坪躺椅上,将携带的科尔曼牌炊具和冷冻的食物成功地放在毯子上。
兰德尔在蠢蠢地挥舞着烟花棒,我则艰难地寻找着踩高跷发放太妃糖的人。
本特和她的瑞典籍嫂子皮娅不得不向我解释什么是真正“隆重的时刻”。本特很幸运,她从出生就知道了挪威的一切准则。而皮娅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她是在和本特的哥哥博雷结婚后才搬到挪威的。她20岁左右就加入了挪威国籍,经过多年的学习,现在的她与整个挪威家族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本特的丈夫扬·奥克也是瑞典人,如果他和皮娅联合起来,可以形成一个小小的对抗者联盟。但他们并没有那么做。其他的家庭成员不在周围时他们也说挪威语。与挪威联系在一起的事情总是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不,梅丽莎,我们不需要科尔曼牌炊具。”本特说道。
“同时,”皮娅接着说道,“也不会有小丑或啦啦队。”
“或者是小飞船。”扬·奥克耸了耸肩说道。
什么?没有裹着鳄鱼皮纸的加长版豪华轿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无法想象这种游行场景。)“唯一会有的,”本特告诉我,“只是儿童。”
“孩子们向哈拉尔德国王和索尼娅王后挥手致敬。”皮娅轻柔地解释道。
“而且国王和王后也会向他们挥手示意。”本特做着挥舞的手势,眼里似乎盈满了泪水。
我开始领悟到这个节日的重要性了。我给自己、丈夫和两个孩子穿上了相应的服装,配备了相衬的鞋子和手提包,系紧了领带,梳好了头发,准备参加这一“隆重的时刻”。
当我们抵达奥斯陆中心时,队伍已经开始前进了。如果我们脖子伸得够长的话,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儿童游行队伍的前端,像一股色彩缤纷的潮水,从卡尔约翰斯大道的底部一直向上,穿过人群,走向等待挥手的皇室成员所在的宫殿。考虑到拥挤的人潮,我们所处的位置还不错。两个孩子似乎都没受到挪威人神奇魔力的感染,无法像其他孩子一样保持庄严的神态。除了他们之外,我们所有人都站在寒冷的广场上,等了两个半小时,只想看一眼那几百个挥舞着国旗、说着祝福语的小学生。30分钟过去了,很显然,无论我们如何享受这个时刻,帕克都无法融入其中。他用布满灰尘的小石子扔向身着民族服装的行人,兰德尔不得不用实际行动来阻止他。
我们把那种华丽的、手工刺绣的、厚重的羊毛(同时也很昂贵)制成的民族服饰称作“bunad”。在5月17日这天,街上到处都是身着“bunad”的人。我惹人爱的小弟弟阿龙,那时大概20岁,只身一人,扛着照相机,跟随着那些金发的儿童队伍,消失了很长时间。后来他出现在我们面前,拿出了拍到的二百多张照片,还有长达四页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接着我们听到了音乐,不是挂在卡车顶端扬声器中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声音,而是朴实无华、没有任何伴奏、简约纯朴的歌声。只见挥舞着国旗的儿童缓缓地向我们这边走来,正在侧耳交谈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帕克也停止了扔小石子的动作。穿着传统服饰的帅气少年托比亚斯和约阿希姆·卡尔森似乎和周围的人一样,很熟悉这首歌,他们笑嘻嘻地点着头,嘴里哼唱着。皮娅、博雷和他们的女儿宁妮、里克一起说着祝福语。
第一拨唱歌的孩子从我身边穿过,与我同行的女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兴奋的“唔唔”声。那么多蓬乱的白发、掉了牙的面庞在我眼前闪烁,儿童们天真质朴的神态融为了一种明亮耀眼的色彩。我的烦躁之情一扫而光,不再踮着脚尖踩在小石子上。顷刻间,只觉得内心的某一处被触动,我止不住颤抖起来。
卡尔森的大儿子克里斯蒂安就站在我旁边。他个子很高,身形强健,在同龄的年轻人中算是十分耀眼的佼佼者。克里斯蒂安还能记起小时候在游行队伍中向国王致敬的情景,想到那些遥远的记忆,他的眼睛里浮现出庄严的神情。
我意识到,我周围的所有人都做到了这一点。他们结伴来到卡尔约翰斯大道,手里拿着国旗,嘴里哼唱着一些带有挪威民谣旋律的校歌。我了解到,每个人至少要做到一次。这是一种庆祝仪式。
游行队伍的队尾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沙沙的掌声,就像一阵激流冲刷过岩石的声音。“Rus,”克里斯蒂安对我说道,他的眼睛始终盯着这个场景,如同在观望着一场暴风雨,并发出雷雨警告。我踮起脚尖,看到两大块红蓝交接的区域,像是晃动着的对立的足球队,向我们这边走来。
“Rus”实际上是一个不可翻译的词语,和“高中毕业生”的意思差不多。这些即将毕业的学生穿着红色或蓝色的连身衣裤,这些颜色代表了他们未来学习的方向:人文科学(红色)或技术院校/职业学院(蓝色)。
紧接着他们像竞争小分队一样,驾驶着布满涂鸦的大型公交车转来转去。这些孩子们在停车场周围组建了一个集中营:住在那里,可以酩酊大醉,也可以疯狂玩耍,那里简直就是他们的天堂。
第一眼看去,这些“高中毕业生”队伍的行为举止与刚才的儿童队伍完全相反:他们粗暴无礼又惹人厌烦、总是吼叫着重金属乐队的歌词、互相推挤着涌向公交车,一些离我们最近的孩子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尽管现在还不到中午呢!
突然,一个编着褐色辫子、红色连体衣上和脸上都涂满了蓝色的波点图案的女孩,从某个人的肩上跳了下来,手臂缠住了兰德尔的脖子。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突发事件。我和摇摇晃晃的丈夫交换了下目光,大笑起来,同时帮她退回到红蓝相间的人群中,她涨红了面颊,脸上蓝色的波点几乎变成了紫色。
博雷走到我面前,向我解释说,这些行为都是在高中毕业生恪守礼仪范围内,是可以理解的。克里斯蒂安说这些孩子们知道玩乐的限度,他们一整年都处在巨大的压力之中,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扬·奥克和本特也跟着点了点头,是的,总是有限度的。
我想,这些大孩子们与那些小孩子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每个队伍都提供了一个固定的环境:赋予他们在独自一人之时绝不会做的事情的权利。身处同龄人的群体之中,孩子们会产生一种安全感,这种安全感会让他们鼓起勇气,在数千人面前用真假嗓音大声唱歌,跟着队伍穿过主干道去向国王和王后致敬,甚至可以混入人群之中,尽情地畅饮,不醉不归。
也许我需要解释一下“tog”这个词语的含义。挪威语中的“tog”并不是美语中的“游行”,我想,应该是“队伍”的意思。
一个队伍会让人平行地思考,平衡地看待事物,同时顾虑邻里的感受。在队伍里,人们从不竞争或赛跑,只需保持到达宫殿之时还是一个完整的群体。没有任何禁止鸣笛和禁止单轮脚踏车的规定,也没有任何对娱乐的限制可以让我们分心,远离队伍的本质。
队伍是庄严肃穆的,同时,也是具有挪威民族精神的。
挪威人热爱集体。
与“队伍”不同,在“游行”中,“自我”的重要性要凌驾于“我们”之上,凸显的是形态各异、特征鲜明的个体。想想每年7月4日的游行活动吧,长达三小时的流动花车、演奏乐队、选美皇后、活动敞篷车,这些东西上面都悬挂着类似“州立农业保险”、“圣地慈善洗车”或者“尽情享用各类猪排和土豆”的横幅。这是一个接一个由主持人主持、杂技演员在上面表演、特征鲜明的实体展示的壮观景象。
所以说,美国的游行活动是声势浩大的。我们美国人想要把它举办得声势浩大是因为我们为此感到骄傲。我们的游行活动喧嚷热闹、来势猛烈、像烟火一样随时都可能爆发。向上冲吧!冲向天空的高度!突然,游行的进程被尖锐的喇叭声打断,铃声冲向云霄。它的声音极具侵略性,甚至是好战的,军鼓嘎嘎的声音刺激着你的神经,随着后方低音鼓声的高涨,大地都在颤抖。美国的游行活动是一场壮观的景象和娱乐,有时却带有惊人的世俗性,有时,想想那个曲风优良的游行乐队演奏的苏萨进行曲,的确很振奋人心。
这是隆重的时刻。
游行是带有美国民族精神的。
美国人热爱游行。
那位身上和脸上画着波点图案的高中毕业生的脚才刚刚着地,我们就听到扬声器中的声音直截了当地宣布全体一起唱国歌。所有的高中毕业生、孩子们以及我触目所及的每个人都停下了脚步。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轻柔的管弦配乐在人们的头顶上空响起,歌声在树枝间久久回荡:
对!我们热爱祖国。
当她耸入云宵,
在海上经历风雨,
我们依然热爱她,我们千万人的家。
我至少理解了大部分歌词的含义,又不禁对挪威国歌和美国国歌比较了一番,它们是截然不同的两首诗。挪威国歌,从总体上歌颂了国家粗犷的美景、饱经风霜的土地以及自身的保护力量和守护它的自然力量。土壤、山脉、松柏和水流,万物平等,联结成一个整体。
美国国歌是一首赞美诗,其中描述了战争场景以及高高飘扬的国旗的景象。它垂直地看待一切事物,包括在壁垒上空爆炸的烟火和炸弹、在高耸的峭壁之上迎风飘荡的胜利旗帜,歌颂解放的国土和勇敢的国民。
克里斯蒂安的男中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我紧紧跟上了他的节奏。
每个人都保持着静默不动的姿态,我们跟着大家一起唱了两句歌词,还可以分辨出儿童、青少年和成人的声音。我感到自己不仅突然间和谐地融入了人群中,而且还深深沉浸在这一神圣的时刻。国歌结束后,我转过脸去看克里斯蒂安,他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我是挪威人。”
想要了解挪威人,仅仅是我们住在挪威的那五年以及其间许多次饭桌上的谈话是远远不够的。但在第一年5月17日那晚,在巴肯家外面的阳台上吃饭时,我们清楚地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挪威人。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有博雷做的烤排骨和鲑鱼肉排、皮娅做的芥末青鱼、本特新做的土豆泥等。我们第一次尝试了名叫“lefsa”的面包。这种面包很特别,上面覆盖着不停流淌的泡沫苹果酒。
本特说,要理解什么是挪威人,你必须先理解“Jante loven”(詹特法则)这个词语的含义。哈,我已经从伊达尔口中得知了这个词语,她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在教堂工作,同时她又是一位语言学家。我告诉了本特5月17日餐桌上的故事,同样的故事我也告诉了伊达尔。这件事发生在儿童公园:
一天下午,当我照常抵达儿童公园篱笆前,接帕克和克莱尔回去时,坦特·布里特找到了我,她低垂着双眼,告诉我出了点小问题。
“出了点问题?”我需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是你带的饭盒。”坦特告诉我。她依然微笑着,但我注意到,她有些不自在。
“我带的饭盒?”我明明仔细观察了其他孩子带的午餐:全麦切片面包搭配一大块奶酪或是肝泥香肠或是两种都有,还有一杯装在保温壶里的水。我按照这个菜单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一模一样的食物。
哦,好吧。只剩下这个了。我还给他们带了葡萄干。
坦特低垂着双眼,伸出了手,手心里躺着的正是那些装葡萄干的空盒子。
“这就是问题所在。”
问题就出在这儿?我盯着有些破裂的小盒子。
“这是不允许的。”坦特低声说道。
不允许?难道帕克在唱歌的时候拿着它们敲打了?或是克莱尔把它们塞到鼻孔里去了?或者是塞到了西娅的鼻孔里了?
“如果每个孩子都不能带这种东西,那么就没人能带这些东西。”
坦特柔和解释道,“当然,你不会想让你的孩子显得与众不同吧!”
当然,我不想这样做。
我似乎每天都会听到这样的话,“这是不允许的”。但我不理解坦特所用的“让他们显得与众不同”。然而,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依然点了点头,默默地记在心里。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语言学家朋友伊达尔。他解释道,不允许带葡萄干是因为这可能使一个人与其他人区分开来,也就是所说的“Jante loven”。伊达尔歪了歪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他又告诉我Jante loven(詹特法则)是丹麦裔挪威作家安克赛·森纳茂斯在其小说《一个逃亡者的足迹》中统治虚构小镇(Jante)的法则。在这部小说中,作者讽刺了斯堪的纳维亚人为了加强平等主义,通过强权镇压和抑制创新的手段。
詹特法则可归纳为以下10条定理:
1.不要以为你很特别;
2.不要以为你的立场跟我们一样;
3.不要以为你比我们聪明;
4.不要以为你比我们好;
5.不要以为你比我们懂得多;
6.不要以为你比我们重要;
7.不要以为你什么都擅长;
8.你不应该嘲笑我们;
9.你不应该以为所有人都在乎你;
10.你不应该以为你能教我们任何东西。
回顾过去,我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我在如此坦率、被动,也许还有些古怪的情况下能侥幸逃脱这些法则的惩罚,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是一名外来者。詹特法则并不能真正地适用于我身上,或者至少不会像对我的孩子们那么严格,例如他们的零食都要受到审查。
我的挪威朋友们对詹特法则有着复杂的情感。年轻学生谢斯蒂很早就提醒了我们对典型问候“你好吗?”的正确回答方式。她压低了嗓音强调,除了“还好吧”,其他的回答都是不合适的,也不符合挪威的社会习俗。当然,你可以说“凑合吧”或“糟透了”,但不可以说“太棒了”或“好极了”。请注意,这是因为无论是你或你度过的这一天都不能比邻居或邻居度过的一天更好。
有些朋友告诉我,在石油配给出现临时延长的情况下,他们的国王奥拉夫五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骑着电车出现在公众面前。国王陛下手里拿着滑雪板,肩上扛着雪杖,他就是詹特法则的典范。
一位牧师邀请我去他所在教堂举办的活动上独奏一曲,音乐会结束后,他带我参观了圣器收藏室。没有精心雕琢的石棺,没有红色天鹅绒覆盖的红木棺材,没有手工雕刻的胡桃木工艺品,内置的音响系统里也没有镀金的链条、铜锁和金属接线。每一件圣器都装在一模一样的松木盒子里。每一个挪威人死后都被安葬在相同的盒子里。甚至是国王奥拉夫五世也不能免俗,他和电车票检票员一样,终有一天也要被埋葬在其中一个盒子里。
“那他的墓碑呢?”我问道。
“墓碑也一样,都是相同的大小。”牧师回答道,“国家制定了严格的法令来限制高度,同样对于铭文、字体和装饰也有严格的规定。”如果你可以想象到这种场景,它们像靠在后墙上的多米诺骨牌一样罗列着,当我看到一排几乎完全相同的文字碑时,变得兴奋起来。牧师也许会认为我这样很失礼,但那是因为他可能根本没见过拿破仑的陵墓。
兰德尔认识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科学博士。经过所有员工的投票表决,公司正式通知她禁止在签名时使用“博士”这个称号。“对于那些没有此种荣誉称号的人来说,该怎么办呢?”秘书长问道。
伯耶·奥斯兰是兰德尔采访过的一位名人,他成功举办过史无前例的、为期两个月的独奏演出。即便是这样,他也仅仅将这次演出称作“一次很好的挑战”,但“没什么值得骄傲的”经历。
一位名叫鲁特的朋友告诉我詹特法则还有一些附录条文。“你已经知道了不应该吹嘘夸耀自己、展现自信或表现出对自己的喜爱。但你也不应该吹嘘自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或是得到了一匹强壮的马。你不应该提及汽车或拖拉机的牌子、房屋的位置或是房屋内有可以观海的露天平台。你不应该在公众场合称赞自己的丈夫。你不会因为才华、出身或抱负而享有任何特权。不要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不要让自己的目标遥不可及,想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哦,还有,永远不应该夸耀自己的孩子。你可以随意谈论他们,但是评价要适度。”
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有些挪威人一定会对我所说的话表示愤懑。
但有两件事是毋庸置疑的。首先,当你和一个挪威人谈到五分钟的时候——对了!詹特法则就蹦了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相信我,有些故事和我讲的故事一样有趣。其次,挪威和其他地方一样,时代变化很快。我上次去挪威时,在每个杂货店都可以买到红色小盒子装的葡萄干了。
接着,我又学习到更多关于詹特法则的实际运用。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邻居家七岁的女儿被禁止骑自行车去学校。这真的是考虑到安全问题吗?不是。这是因为并非所有七岁的学龄儿童都能骑自行车。
当然,学校允许10岁或10岁以上的孩子骑自行车去学校。但是,如果你在规定年龄之前骑自行车到学校,继而发现自己的车被治安警员没收的话,请不要惊讶,因为他们是詹特法则的坚定执行者。
当我的朋友向我抱怨西丝儿①一直以来形象都很好,直到现在她变得狂妄自大了,这就是詹特法则出现的证据。当西丝儿选择将及腰的金发剪成俏皮少女的短发并染成巧克力棕色的时候,整个国家的人民都很气愤。她试图变得与众不同吗?她是不是变得有点儿傲慢了?也许该有人管管她了。故事仍然在继续,西丝儿最终抵挡住了那些怀疑审视的目光,一直留着短发,还和一个丹麦人结了婚。
据说,西丝儿被选中去演唱《泰坦尼克号》神秘的片头曲时,挪威的媒体进行了大篇幅的报导,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不是西丝儿演唱事业的突破,而是对挪威整个国家存在感的突破。不过,报导很快就改口说西丝儿“为能够代表自己国家演唱而感到自豪”。
①Sissel kyrkjebo, 1969 年生,挪威天后级女歌手,以《泰坦尼克号》电影主题 曲享誉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