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八十四）

将近到了十点，林秋葵才醒过来了。比熊吉利已在床跟了。忽闪着明晃晃的黑眼睛。比熊吉利已经在林家十多年了。是比熊小时候，秋葵在菜市场捡到的，当时还很小，属于流浪狗。那还是在冬天，比熊在墙角瑟瑟发抖。抱回家的时候，它还在感冒。如今已经十多年了。比熊老了。不叫也不太爱动，走路颠颠巍巍、晃晃扭扭，可是见到秋葵很高兴，整天围着秋葵，舔她的脚跟。忽闪着明亮的黑眼睛，秋葵感到比熊吉利很恋旧，而自己何尚不是如此。在过两天。自己也要离开家了。想到这里，不免有些伤感。昨天与姑姑谈了诊疗所接班人的问题后，秋葵感到释怀了。姑姑也能真正谅解自己了。这次回到上海的目的基本也达到了。起床之后，自己想去怀恩室和几位老人告个别。

早饭过后，林秋葵走进了长辈怀恩室。离开这里已是八年了。屋里的一切似乎照旧，略微暗淡。秋葵拉开了绿色窗帘，屋里轩亮起来。秋葵先去东墙，向林升泰曾祖父鞠躬。然后，踅回西墙。向祖父母鞠躬。眼光停留在母亲雅萍身上。最使秋葵难忘的是自己刚刚进入到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也是在夏天，突然下午上课时，自己感到头疼发热，腰腹部阴疼难忍，身体乏力。语文课老师发觉了，连忙打电话通知了妈妈。妈妈赶到学校，背着秋葵去了医院。检查下来是得了急性肾炎。住院一个多星期，都是妈妈在照料自己，每当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秋葵总会对妈妈产生敬意。

今天，在妈妈遗像前，秋葵又想起了自己住院的情景，心里充满了对妈妈的深情。比熊吉利似乎也了解秋葵的心情。不时舔舔脚后跟。自己住院，也忙坏了奶奶黄玉葵。她也三天两头赶到医院，送来了营养汤水和秋葵喜欢的小菜。当秋葵的眼光移向黄玉葵时，比熊吉利用脚不停地摆弄壁橱的门。秋葵只好蹲下身子，打开橱柜门。壁橱里有宗教的书籍和一部装帧精美的圣经，外面套着红木的盒子。是早期教会赠送给奶奶黄玉葵的。放在里面，一般大家都不碰它。秋葵上小学时见到过。现在上面沉积了一些灰尘。看来平常一般人也不轻易去怀恩室。蔡阿姨进去只是擦洗桌面和清扫地板，而里面的书籍是不大会动的。秋葵拉开抽屉，拿出抹布，轻轻地抹去了盒子上的灰尘。

突然发现，底座下面压着一个发黄的信封。再折开里面一看，是一张收据。“今收到林正南归还林亚南购房银元1500元整。收到人林亚南。民国34年11月5日。与江西南昌。”是用毛笔柳工体的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的。这与爸爸要找的东西有没有关系？自己前几天，一直看到爸爸在整理东西。而姑姑说爸爸似乎在找一张借据。那么，是不是这张呢？秋葵和比熊吉利走到了友兰的书房。友兰的书柜敞开着。书依然堆满在地上。

“爸爸，这张纸有用吗？林秋葵问道。

“哦，让我看看。”林友兰说道。

“啊！就是这张借据。秋葵，你是从哪里找到的？”林友兰激动地叫了起来。

“爸爸，我是去了怀恩室，向几位长辈告别时，吉利在碰橱柜门，我顺便翻了翻壁橱，擦了擦灰尘，在圣经盒的底座找到的。”林秋葵说道。

“嗨，我找了好几天了，家里所有的地方，包括底楼的储藏室都去了，结果什么都没有。怀恩室也去了，但没动圣经。不会想到圣经底座下面有信封啊。”林友兰说道。

“爸爸，找这个借据有什么用呢？”林秋葵说道。

“秋葵啊，你不知道啊。家里差点有事啦。”林友兰说道。

“会出什么事啊？”秋葵问道。

“秋葵，你不知道。这件事我和姑姑都很着急。你知不知道黄贵福？”林友兰说道。

“知道。江西奶奶家的亲戚。这事与他有什么关系？”秋葵说道。

“秋葵啊，这件事与他有很大关系。前一个时期，李志勤出差，我叫他去看看黄贵福。结果黄贵福告诉志勤，说是林友松家里有张借据，说是我们家买老屋时，借过他们家钱的。”林友兰说道。

“啊。有这事？借过多少钱？”秋葵问道。

“黄贵福口口声声说是有这回事。说是友松家有凭据。说是借过1000多银元。我们老屋动迁，他们家也有份的。”林友兰说道。

“怪不得你这两天说是整理东西，敢情儿是在找字条？”林秋葵说道。

“是啊。前几天，黄贵福还来了信，现在志勤那里，我怕信在我家，要被人发现，所以没让信放在家里，所以，找不到的话，我和姑姑都会发愁的。”林友兰说道。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呢？”秋葵说道。

“我怕你担心啊。”林友兰说道。

“爸爸，那有什么？有事大家承担。你一人扛着多累啊。你要早点儿说，我们大家可以一起找，恐怕早就找到了。”秋葵说道。

“秋葵啊，你说的对，这件事好像有点儿欠缺。主要是怕大家担心，应该早点儿告诉大家，有事大家来承担。”林友兰说道。

“爸爸，你接下来怎么办啊。”秋葵说道。

“接下来，我看对这张借据公正一下，然后鉴定没错的话，复印让志勤寄给黄贵福，让他最好间接地告诉他我们有凭据，可以证明这钱已经归还了。你说行吗？”林友兰说道。

“这样操作是没有问题，但是通过这件事，我想到了我们两家本是亲戚，但过去沟通来往太少了，而且我们家亲戚又不多，今后要加强来往多沟通。亲戚亲戚，就是要亲亲戚戚，来来往往。”秋葵说道。

“秋葵啊，你提醒的好。我们家亲戚不多，我想动迁后，去趟江西去看看他们，经济上也关心一下，据说他们条件不是很好。”林友兰说道。

“爸爸，明天下午开家庭会后，我想请大家在淮海饭店聚一下，后天就要走了，与大家告别一下。”秋葵说道。

“好啊，把给请的人都请了。除了我们家人外，不要忘了立新、惠欣和钱小英啊。还有开好会后，在老屋门前留个影，不要忘了。”林友兰说道。

“哦，明白了”，林秋葵说道。“吉利，过来，让我抱抱你，今天幸亏你呀。”林秋葵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