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吴郁接受采访
“凡是有大成功的人,都是有绝顶聪明而肯做笨功夫的人,才有大成就。不但中国如此,西方也是如此。”谈起白岩松,已退休在家的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艺术学院教授吴郁首先提到的是胡适的这句话。她说,你看白岩松好像特聪明,其实他背后下了特大的功夫。
在20世纪90年代,吴郁老师出于兴趣和责任对主持人及节目主持艺术进行了大量研究,也是第一个系统研究主持人的播音专业教师。而且,在她年届五旬的时候,有幸作为《东方之子》的人物访谈者参与了 “杰出女性”访谈系列,得以走进《东方时空》,近距离地接触其中的主持人,也为她的研究提供了鲜活的第一手资料。
在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召开之前,《东方之子》栏目借此契机策划了“杰出女性”访谈系列,一共十个人,1995年的3月份播出了这个系列。
1994年底到1995年初这段时间,吴郁采访了这个访谈系列里的九位杰出女性人物。比如说,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妇联主席陈慕华,中国第一位女驻外大使丁雪松,早年曾就读于西南联大地质系的中国地质大学教授、女地质科学家郝冶纯,等等。吴郁说:“那次采访真的是让我认识了一些特别棒的女性人物。”再比如,还有最高人民法院的副院长、女大法官马原,大连的妇联主任郝斌,女作家王安忆,老红军谢觉哉的夫人王定国,河南京华实业公司董事长刘志华,国防大学战略战役战场研究的研究生张可。
白岩松当年做《东方之子》的“学者访谈”系列时的“路标”手迹(吴郁提供)
到节目组以后,吴郁认识了白岩松、胡健等主持人。当时,为了尽快上手,吴郁跟了胡健的两个采访,一个是采访吴阶平的,一个是采访雷洁琼的。本来也想跟跟白岩松的采访,可惜当时没有合适的档口。
但是,白岩松详细地跟吴郁介绍了自己当时正在做的老学者系列。白岩松说,在他的办公桌上、案头上都放着这些人的书,比如张中行的《负暄琐话》、《负暄续话》、《负暄三话》,等等。他说,我以前看过,我现在还要集中地、详细地来看。白岩松打开一个很大的笔记本,他把这个本儿叫做“路标”。他说,在看这些资料的时候,就把这些人的信息记下来了。
吴郁从一个牛皮信封里拿出了珍藏的当时复印下来的部分资料,指着说:“这是杨振宁的、丁聪的、季羡林的、张中行的……我们看看丁聪的,这是‘路标’:第一,父亲丁悚,是清末民初驰誉江南的工笔画家,擅长画讽刺社会现象的政治漫画;第二,17岁开始发表漫画,至今已近60年;第三,没有上大学,中学毕业后走向社会,编电影杂志;第四,除了在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术学校练习过半年素描外,没有受过其他的正规训练;第五,丁聪认为‘中国哪有什么漫画学校,学漫画完全靠自己要’;第六,1947年,丁聪离开上海去了香港……这些都是采访对象丁聪的背景信息。然后,他会根据这个‘路标’拟出一些他要提的问题。”
你看,这是‘问题细目’。第一个问题是,‘您的父亲虽然是上海著名的工笔漫画家,但他并不愿让你再干这一行,所以从不教你画画,大家也知道,60年前在中国根本没有漫画学校,那您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第二个问题是,‘你除了在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术学校练习过半年素描外,没有受过其他的正规训练,但今天丁老却是大家公认的画家。'……这下面还有,一共列出了20个问题。”
白岩松主持《东方之子》和采访漫画家丁聪的画面(视频截图)
最后,他还记录下了自己的采访感受:……丁聪身上停留最多的是黑色历史黑色政治留下的黑色幽默,相声、杂文、漫画辉煌的前景依靠社会民主空气的自由和活跃,在一个欲说还休、欲讽还留的时代里,讽刺艺术被迫只能背着‘大幅度滑坡’、‘后继无人’的断语。没有民主的真正萌生,讽刺艺术就只能歌舞升平,但歌舞升平的、不痛不痒的东西是否可以被称做讽刺艺术?
“丁聪生不逢时,艺术生涯被切割得零零碎碎,但丁聪作为一个漫画家和直性子又生正逢时。因为历史总是让他有话可说,压力越强创作欲望越强……这三页都是他采访丁聪后的感受。”
“白岩松把这些给我看,我说我能不能复印?他说没问题。所以,不知道不了解白岩松的人以为他傲得不得了呢。我觉得他非常的坦诚,你拿去看吧,不要紧,即使复印也不要紧。”
“路标”引导白岩松去叩开被采访者的家门。他在1998年发表的《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一文中这样写道:“在采访每一个东方之子的时候,我常常会告诫自己,名气、官位、财富、地位不过是我们寻找一位东方之子的路标,而当我在路标的指引下敲开被采访者家门的时候,路标便失去了意义,这个时候我面对的只是一个人,一个有悲有喜、有成功有失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