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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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娶你为妻

整一天一夜,从长寿镇出来,她一步都没有回头,他却也从来没有落下,一直紧紧跟着。

除了这么死缠着,他还会做什么,她又气又急,可又对他毫无办法,皇甫衍,到底要她怎么办?

天空却飘起了细雨,一阵湿润,她没地方去,见前头不远处的破烂庙宇,便进去躲雨。

等拍去头发上的雨珠,清理湿湿的衣衫,想起什么,出去一瞧,这才发现,他不见了。

总之是不见人影了,庙外还是庙内,都没有。

她闪过一抹复杂滋味,他走了,她该高兴。

可是,又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蜷缩在稻草堆里,抱紧手里的包袱,眼看着外面的雨越大越下,她也越心神不宁,心里一团遭乱,便甩了包袱,想出去找他。

只是——

他却一直站在外面,一直一直淋着雨。

见到门口边惊慌出现的她,他眼睛微微一亮,想起什么,又渐渐委焉了下去,一张苦涩的脸在他脸上明显。

“你是笨蛋!”

解忧急,冒雨过去拉他,喊道,“下这么大雨,你还淋着,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拉了两下,没拉动,大雨淋漓的破庙前,他像个矗立不动的雕像。

她更急了,噙着雨水,喊道,“衍儿!”

“解忧。”他吞了吞雨水,“我必须要回宫。”

她微微一怔。

是啊,他是太子,没理由一直跟着她,没理由跑出来这么久。

“我还巴不得你回去。”她吼道,心里却没底气。

“我会来找你。”

“你……”解忧有些结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知道他这什么意思。

他却又继续道,“你说的不错,我想通了,那个皇宫只会害你,我不会再强迫你回去,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但我会派人跟着你。”

解忧微惊,“派人跟着我?”

他忽然又将她的手抓得很紧,令她浑身一颤,“解忧,那真的只是意外,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但我说过,我只要你。”

“我……”她看他神色尤为坚定,黑沉沉的眸子,是她看不懂的眼神,更不知此刻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解忧,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愿娶你为妻,只给你唯一,像你少时经常说的,你父皇对你母后的唯一。”他上前靠近她几分。

她忽然一瞬震撼,他不是在哄她,也不是胡乱承诺,很坚定的眼瞳,很郑重的语气,那种炽力的狂烈。

雨,还在狂风般的倾卷。

身上全是湿湿的,她视线已是模糊不已,有些心软,道,“衍儿,我们先进去躲雨,这件事,以后再说。”

“你愿意么?”

他拉着她,不肯走,似乎她不答应,就要一直淋着。

她只得陪他一起淋着雨,目光有些闪烁,“这雨太大了,会淋病的,我们先进去躲雨。”

“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吗?”

她有点慌乱不已,有些蹩脚的说道,“你让我想想,你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不知道。”

说着,抹去遮掩视线的水珠,甩了甩。

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做,对两个人的未来,她也会怕,会胆怯,会担心。

他忽然将她深深埋入自己肩窝,浅浅的几个字唤出,“解忧,别走,母妃已离我而去,难道连你,也不要我了么?”

这已经算是深情的挽留了,那沉沉出口的两个字,带着沉蕴悲悯,他在求她。

什么时候,他会有这样的脸色,这样的音,即便分离四年,不论他成了何样,他终究还是她念念不曾忘的衍儿。

她只是忽然的心疼他。

不是,她没有不要他,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要娶她,这么美好承诺。

可是,就是太美好了,美好到不真实。

可是,她怎么舍得让他这样伤心呢。

她反手拥紧了他,轻喃,“衍儿,我不走。”

他心情喜悦,在大雨滂沱下,拥得她更紧。

庙内。

烧了一堆火,淋了雨,衣衫全是湿透的,靠近他怀里,只觉得这样的时刻好宁静,若是一直一直,都能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她说,她不走,但没说,她要回宫。

想要这里,她又是一阵悲然,闭着眼睛,抱得他很紧。

有人进来,放了什么东西,他微微挪动了一下。

感觉有异动,她皱了下眉头,睁眼一看,他竟然在解她的衣衫,她脑中晕乱,一下推开他。

他有点愣住。

这时又有一人进来,那人眼光落到她身上,怔然止步,解忧连忙把乱开的衣衫敛好,抱紧双臂,心想自己这样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另一个人面前,正当她郁闷羞愤时,一抹紫衣盖了过来,少年也已将她护在怀里,冷冷道,“出去。”

那人不敢再抬头,“属下该死!”慌也似的逃了出去。

解忧再一次把他推开。

离了他的怀抱,衣衫湿冷,她只能抱着自己,尽量往火堆靠。

“我……只是想给你换衣服。”他指了指地上的包袱,里头有干净的衣衫。

“我自己来。”她将头放得更低。

可他却无回避的意思,只是站到了门口,眼睛,也是看着外面的。

她手忙脚乱,还没换好,一双手已经伸过来,将她最后的腰带系上,打了一个很漂亮的结,话语轻柔了些,“怎么还是那么笨。”

她呼吸有些紧张,他指尖碰到她衣衫轻轻擦过的感觉,很痒。

宫中衣衫向来繁琐至极,她一弄不好便都打结麻乱成一团,所以一般都是琉璃负责,她几乎也算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所以,很多次嬉戏玩闹,衣衫松了之后,都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紫衣男孩,仔仔细细帮她系好,还说,“姑姑,你好笨。”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她觉得她不笨的,因为好多次,都是她带着他爬山爬树,戏弄宫人,带着他闯遍父皇曾告诉过她的每一个皇宫角落,去过空旷无人荒废的大殿,想方设法的弄很多的好东西做给他吃,还记得有次她把一位受宠妃子最爱的金鱼抓了起来,还烤了给他吃,无论哪个公主皇子要欺负他,她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帮他,碍于她在,没有人可以轻易欺负他。

他比她小,她觉得那是责任,应该保护他,他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父皇在时,皇宫便是她玩乐的小天地,她也以为皇甫哥哥也会给她那样的权利,只是那不过是她的一丝幻想,十一岁那次媚药,她几乎对所有人都彻底死心,她哭着,很多人围着,却没有一个肯上前帮忙,都是一群看戏之人。

那时,她便知道,不一样了,这个皇宫跟以前的,不一样了。

她若在这么任性下去,到处给自己招祸,迟早有一日,有人容不得她,这四年,她过的战战兢兢,所有事情都不敢马虎,皇帝宣她去宫宴,她只能去,皇帝没有允许她出宫,她便不敢出宫,焦堰让她反,她不敢反,皇帝把没有的罪推到她身上,她只能默默承受,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求情,皇帝给她令牌让她离宫,她最终也还是遂他愿离开。

她自问,她尽量不去惹皇帝。

可是,衍儿,唯独一个衍儿,她却怎么也放不下。

现在看着他如此优秀聪明,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

他明明那么聪颖,在很多方面,却要装的什么都不懂。

而她,却一步步因他沦陷,依赖上了他,喜欢上了他,爱上了他,无论什么情绪,莫名的因他而扯动。

怎么办呢,喜欢他,能怎么办呢。

不知何时,软软的唇,轻轻的,从她唇角,吻过去,喃喃的气息,从开始的温情,到如火如荼的地步,甚至已反身将她压下。

她却是越来越紧张,若上次在宫中那般还算温情一些,那现在,他是匹饿狼,没有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大手深入衣兜,与她触碰,她一震朦胧迷离,他似乎要再进一步,她一阵紧张,身体轻颤,不让他再碰。

他微微一怔,知道自己有些过急,便吻上了她的脸庞,轻道,“解忧,我想要你。”

她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炙热的眼神告诉她,他要她,现在!

她迷离着双眼,拽着他衣衫的手慢慢松开,脸色紧张,“我……我不知道。”

她只是紧张,紧张到放不开,她知道这么做了,会意味着什么。

“是我太急了。”他抵着她的额头,“我有时间等你。”

庙外。

此刻,林子里,闫可帆撑开那把桃花面扇,独自神伤。

她心里已有了人。

他不过是她生命里的萍水相逢。

解忧,能为谁解忧。

庙内。

解忧躺在他腿上,还湿漉漉着的一头瀑发垂下,他替她打理,说道,“你怎会住在桃花堂?”

她却好奇反问道,“你怎知我在桃花堂?”

他弯了弯唇角,“这个我并不知道,只是误打误撞。”

当看到案桌上纸墨笔砚摆放的位置,有点像是她的习惯,她习惯写完字会将纸张放在旁侧不远的位置,他便照做,而且,很吻合。

那时,他便知道十有八九是她,当看到那压在底下纸张上的字迹,他便更十分肯定。

“那素姐姐呢,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忽然低了音,提到素姐姐,心内还是有一点点跳动。

那样的女子,是个人见到就会喜欢的,她都有些嫉妒,又有些自卑。

她对他身边任何女子,竟如此容不下了么?

她深深的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再好的姐妹也是不可能一起分享的,就像皇甫劦的那些妃子一样,争来争去,或许能结为姐妹,可在危机关头,却又还能狠狠的背后捅一刀子。

在这一方,她并不是个大度的人。

他解释,“三月前,蛟河郡内水灾泛滥,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我见她孤苦伶仃,便给了她些盘缠让她在金陵落脚,我也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她。”

“许多百姓,那你为什么偏偏帮她?”越说酸味越重。

他没有说话,沉敛着眸子。

见他忽然沉思这么久,她抬头掐了掐他,酸味已是重味,“是不是想人家了?”

为防止酸味酸满整块地方,他是时候的吻住她的唇,许久才松开,“再吃醋下去,人就不好看了。”

解忧撇撇嘴,心里念到,真是个处处留桃花的人!

这么年少便如此招人喜欢,若是在成熟一点,岂不是只要是个女子都对他有觊觎之心了?

见她还是略有酸意,他只好严厉道,“我还没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桃花堂是蔺之儒的地方,而且,三年前,你和他在桃花堂待过一段时间。”

三年前,他并不是不知道,当时她忽然离宫失踪的时候,他也为她操碎了心,若不是有人拦着,他定也是出宫寻她,后来才得知,她与蔺之儒走到了一块。

她亲切的唤蔺之儒蔺哥哥时,他心里头便开始狂躁不已,当初以为离开她是为她好,谁承想,她倒是过得逍遥,几番离宫,结交了许多人。他更怕有一日,他想回她身边,她却再也回不到他身边,在围场那一吻,是表明他心意。

他可不想她被别人抢走。

解忧听得他话中意思,想起那段日子,忽然气吼道,“我和蔺哥哥没什么,再说待过一段时间又怎么了,我还和夏天无待过呢!”

他忽然又阴了眸子,“夏天无是谁?”

听语气,他似乎已猜出那应该是个男子。

她吐了吐舌头,后悔不该生气呈一时口快,也不知怎的竟然蹦出那个人的名字,现在好吧,晾下大祸了,只好诺诺回道,“有几面之缘,后来再也没见过了。”

他锁紧她的身子,“以后在我面前,不许提别人名字。”

“你要是再敢碰别的人,我就敢。”说到此,她心底有一瞬刺痛,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算原谅他了,皇后想设计陷害他,那一定也不是他的本意。

“有你在,我哪敢。”他道。

她乖乖躺他腿上,阖了阖眼皮,不觉睡了过去。

许久之后,有人敲门,说了什么,她微微疲惫睁开眼睛。

他还是忍不住吻了她额头一下,才道,“我在外头,等你答复。”

解忧见他真走了,一个人想了许久。

外头已是雨停,仿佛方才的狂风暴雨只是一瞬。

解忧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即便知道他似乎在和几个人说什么,那几个人她也没有看清,怕是他的侍从或者别的什么,她与他这样的关系,应该没有人会正眼看吧。

见她过来,他很是喜悦,微搂住她。

她压低了声音问,“你要走了吗?”

“嗯。”听得出她语气的不悦,可他为找她,已耽误太多时间,再不回去,有些事情便难以收拾,“你想好了?”

她没说话。

他沉默了会儿,“你不愿回宫,我说过不强迫你。”忽然,他又低了声音道,“或许,眼下你不回宫,才对你最好。”

解忧点头,此刻心中复杂万千,她忽然间想跟他回去,可是又怕,怕很多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是的,她还是很怕,哪怕有他一句句的承诺。

她很自私吧,自私到嫉妒任何女子接近他,很傻,很傻到她也可以为他做很多事,也很疯狂,疯狂到说离宫便头也不回的离宫,只是,唯一,不是那么容易。

或许,维持现在这个模样,便已经很好了。

“解忧,照顾好自己,我会来找你。”

说完,给了她一个久久长长的吻。

他放开她,一个便衣侍卫早已将马牵上来,他一跃而上,再多看了她一眼,便同几人驭马离去,而他也在她身边留了几个人。

朝他离去的背影,她闭眼呢喃,“衍儿,对不起。”

即便他已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