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节

我还记得，在我和红枣的旅程只剩下两个小时的时候，红枣说：你那还有烟吗？

我想了一下，说：有。

红枣说：给我一根。

我便起身和红枣一起去了过道。

我抽出一根烟递给红枣，红枣接过叼在嘴里，我也抽出一个，点上，然后把打火机递给红枣，红枣摆摆手看着窗外，没说话。

我收回打火机，放进口袋里，我对红枣说：不要为难自己。

红枣转过头，看着我说：我想知道一口烟吸下去，脑子里会有什么？这样是不是就能体会到你的感受？

我吐出烟，然后告诉红枣：每个人的感受都无法被别人清楚地知道，我们总是尝试换位思考，谁又知道我们是不是一直在臆断着别人的想法？

红枣没有说什么，她对我摊开手，我掏出打火机递给她。红枣把烟点上，然后打了一个烟泡，吐出一口口水。

我笑说：你这样抽烟还不如不抽。

红枣突然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你也抱着我。

我说：红枣，这样不好。

红枣说：我只想留下一些味道，它让我知道，你和你身上的气味一样，将会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说：那我宁愿不要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的回忆，那会让你在多年之后承受不起。

红枣还是紧紧地抱着我，可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手放到她的背上。

烟慢慢燃尽，堆了太多的烟灰，它再也无法保持原来的形状。在燃到最后的时候，再也无法承受烟灰自身的重量，迅速坠落，掉在地板上，然后被践踏而过。

我想这也是我不想留下回忆的原因吧，可是我也控制不了，我心里已经承认，红枣一直存在在我的回忆里。

这一路，我会和几个人互相留下回忆？这个答案永远是未知数，而永远，仅仅只到我停止流浪的时候，所以我不相信永远。

我不否认我曾经很相信永远，因为在遇到木头熊之前，我对三个女生说过这个词，每一次说的时候，我真的都想永远，天长地久。可是，她们都不相信，因为她们在和我相处了不同的时间之后都做出了同一个决定。

木头熊说：你觉得永远是多远？

我说：永远就是永远，没有时间限制，存在一天即是永远中的一天。

木头熊说：其实，永远是有范围的，而这个范围就是从你说出永远的时候起到你死为止。

我说：那么天长地久又怎么说？

木头熊叹了一口气说：天有多长？地有多久？这些问题都已经有了数字去诠释，而你所知道的就是你能看到的天空的长度，和你所知道的地的长度。天空，也不过头顶一片范围，地也只从你知道那是地开始。没有永恒的永久，只有相对的永久，最远，不过你死亡之后。

我没有说什么，对于木头熊的话，我向来是不知道如何去反驳的，总是找不到能反驳的理由，但是偏偏有些我不相信，所以我对木头熊说：也许吧。

木头熊说：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说出来，别说也许，那太假了。

我说：我是不信，我不相信没有永恒的永久。

可是现在我突然相信木头熊彼时所说的一切，我想，我也是因为此而开始流浪的，因为我想证明一件事。

这一件事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包括红枣，但是我相信她能理解的是，我的流浪总是有一个原因在背后，而不是单纯地想流浪而去流浪。

虽然我不知道那一段路为何红枣要走过，我也不想知道那一段路为何红枣要走过，我没有问，红枣也没有说，一切默契使然，我想红枣也是这么想的吧，我希望是。

我和红枣起身下车的时候，红枣拉着我的手走下火车。在月台上，红枣对我说：真的不会再见了吗？

我看着红枣没有说话。

红枣眼眶湿了，她小声说：其实我想跟你一起去流浪。

我摸摸红枣的头说：流浪，不要带着别人，如果你想，那就自己出发吧，把一切都抛下，留下唯一你想留下的东西，然后踏上路途。

红枣说：可以不放手吗？

我说：你可以选择永远不放手，只是我们的永远只到分开为止。

红枣说：你的永远一定要有一个尽头吗？

我看着红枣，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