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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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忆录(6)

“这件事我从未听说。”“看来这件事只是引起当地人们的关注。这件案子是两天前才发生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芒斯特步兵团是不列颠军队中一个最著名的爱尔兰军团。它在克里米亚和印度两次平叛战役中功勋卓著。从那时起,它在每次战斗中都屡建奇功。这支军队直到上星期一夜晚,一直由詹姆斯·巴克利上校指挥。上校是一个勇敢坚毅且阅历丰富的军人,因为在对印度叛军作战中表现出色而被提升,此后便一直指挥他所在的这个军团了。巴克利上校在他还是一个军士的时候,就已经结了婚,他妻子的闺名叫南希·德沃伊,是该团前任上士之女。你能想像出这对年轻夫妇在新的生活氛围中必然受到排挤和非难。幸运的是他们与新的环境很快就协调了。据说,巴克利上校很受同级军官的拥护,而巴克利夫人则很受该团女眷们的喜爱。还有一点,巴克利夫人很美,即使如今她已结婚三十多年了,容貌依然美丽动人。巴克利上校的家庭生活美满幸福,令人羡慕。墨菲上校告诉我,他从未听说过这对夫妇之间有什么矛盾。总体而言,巴克利夫人爱她丈夫不及巴克利上校对他妻子爱得深。上校的妻子如果某天离开他,他定会寝食不安。巴克利夫人虽然爱巴克利,且忠实于他,但缺乏女性的温柔细腻。即使如此,他们也是该团公认的模范夫妻。人们从他们的夫妻关系上看不出存在什么隐患能导致后来的悲剧。”

“巴克利上校本人的性格有些特别。他平常是一个豪迈而开朗的老军人,但有时又显得十分粗暴,报复心极强。但他从未对他妻子发过这样的坏脾气。我又向其他五名军官了解过,其中三名军官和墨菲上校都反映,上校有时有一种奇怪的意志消沉的现象。墨菲说,巴克利上校在餐桌上和人高兴地说笑时,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驱散走他的笑容。悲剧发生的前几天,他便处在这种糟糕的抑郁状态之中。他的同伴看到,在他性格之中唯一的不同寻常之处便是这种消沉的状态和迷信色彩。他的迷信表现在他不愿一人独处,尤其是在天黑以后。因此他这种孩子似的特征自然引起人们的议论和猜疑。”

“芒斯特步兵团,本是老一一七团,第一营多年来驻扎在奥尔德肖特。有妻室的军官都与家人住在军营外面。上校这些年来一直住在一所距北营约半英里的叫做‘兰静’的小别墅里。别墅的四周是庭院,但西边离公路不到三十码。家里只雇用了一个车夫和两个女仆。整个别墅只有五个人,上校夫妇和三个仆人居住。他们夫妇没有孩子,平时也无客人。现在我要讲一讲上星期一晚上九十点钟在‘兰静’别墅发生的事。”

“巴克利夫人是一位罗马天主教徒,对圣乔治慈善会非常关心。慈善会是瓦特街小教堂举办的,专门救济贫民。当晚八点钟,慈善会举行一次会议。巴克利夫人匆忙吃完晚饭,赶去参加会议。车夫听见她出门时对丈夫说了几句家常话,说她很快就回来。紧接着她邀请住在邻近的年轻的莫森小姐一同前往。会议持续了四十分钟,巴克利夫人九点一刻回家。她和莫森小姐直到在莫森小姐家门口才分手。”

“‘兰静’别墅有一间用做清晨起居室的屋子,和公路相对,一扇大玻璃门通向草坪。草坪有三十码宽,只有一堵上面安有铁栅栏的矮墙与公路隔开。巴克利夫人回家的时候,就是进的这间屋子,因为这间屋子平时晚上很少使用,当时窗帘还没放下。但是巴克利夫人竟然不顾自己平常的习惯,亲自点了灯,然后按了按铃,要女仆简·斯图尔德给她准备一杯茶,那时上校正坐在餐厅里,听到妻子已经回来,便到清晨起居室去看她。车夫看到上校经过走廊,走进那间屋子。上校从此再也没有走出来。”

“女仆用了十分钟才准备好巴克利夫人要的茶,可是当她走近门口时,惊奇地发现主人夫妇争吵得很激烈。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转动一下把手,发现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她马上跑回去告诉了女厨师,这两个女仆便和车夫一起来到走廊,听到两人仍在激烈地争吵。他们一致证实说,只听见巴克利夫妇俩的声音。并且巴克利上校的声音很小,又断断续续,所以他们三人都没听清巴克利到底说了什么。相反,那女人的声音不仅高,而且非常伤心,听得—清二楚:‘你这个懦夫!’她不时重复地说着,‘现在怎么办呢?现在怎么办呢?还给我的青春。我不想再和你一起生活了!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懦夫!’她时断时续地说着这些话。突然,仆人们听见那男人发出一声骇人的叫喊,与此同时还有重物倒地的声响以及那妇人发出的魂飞魄散的尖叫声,接着从里面又接连不断地传出几声尖叫。车夫明白一定是出了大事,便冲向门前,想破门而入。然而,两个女仆早已吓得慌了手脚,无法帮助他。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主意,从前门跑出去,绕到对面那一个法式长窗的草坪上。长窗的一扇窗户敞开着——听说这扇窗户在夏季总是开着——于是车夫便轻易地爬进了屋子。他看到女主人已经昏迷不醒了,僵卧在长沙发上;男主人僵直地倒在血泊中,双脚跷起,搁在单人沙发的一侧扶手上,头倒在地上,靠近火炉挡板的一角。”

“车夫发现男主人已咽了气,本能地想要打开门,然而却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事,钥匙不在门的里侧。于是,他在屋子里到处找也找不到。后来他只好又从窗户出去,找来一个警察和一个医务人员帮忙。这位夫人的重大嫌疑自然在情理之中。因她仍处在昏厥状态,所以她被抬到她自己房里。上校的尸体被安放在沙发上。之后,警察对现场进行了全面、细致的检查。”

“上校的后脑勺有一处二英寸长的伤口,他是因此而亡的,这个致命伤显然是被一种钝器猛击所致。这凶器是很容易被查清的,在地板上紧靠着尸体处,放着一根带骨柄的雕花硬木棒。上校生前收集了各式各样的武器,那都是从他打过仗的不同国家带回来的。警察认为这根木棒也是他的战利品之一。但仆人们却说以前从没见过这根木棒。不过,它若混杂在室内大量珍贵物品之中,是很容易被人忽略的。除此之外,警察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重要的线索。只有一件事令人费解:那把门钥匙既不在巴克利夫人身上,也不在死者身上,屋子各处都没找到。最后,只好从奥尔德肖特找来了一个锁匠,才打开了门。”

“华生,案子的全部情况就是这样的。应墨菲上校之邀,我周二早晨去奥尔德肖特协助警察破案。我想你一定觉得这件案子很有趣的了,不过经过初步的了解后,我认为这件案子实际上比我最初想像的更加奇特。”

“我在检查案发现场以前,曾经盘问过仆人们,他们所提供的情况和我方才所讲的完全相同。只是女仆简·斯图尔德想起另一个重要的细节。她最先听到争吵,然后去找了另外两个仆人。在此之前,她说主人夫妇说话声极小,几乎听不出什么,她是根据他们的声调推断出他们是在争吵的。可是,在我极力追问之下,她想起了她曾听到过夫人两次说出大卫这个名字。这对我们找到他们突然争吵的缘由是极为重要的。你还记得吧,上校的名字叫詹姆斯。”

“这件案子中有一件事使仆人和警察都难以忘记,他们发现上校的脸变形了。他们认为上校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极为恐惧的表情。这种可怖的面容,竟使看到那张脸的人都吓昏过去。他一定是已经预见到自己的命运,心里极度恐怖。这和警察认为上校看出妻子要谋杀他的看法完全吻合。他脑后的致命伤和这种说法也不矛盾,因为他当时也许正转过身来想躲开这一打击。现在因巴克利夫人急性脑炎发作,神志暂时不清,所以无法从她那里了解情况。我从警察那里得知,那天晚上和巴克利夫人一起出去的莫森小姐说她不知道巴克利夫人回家后发火的原因。”

“华生,我了解到这些事实后,一连抽了好几斗烟,苦苦思索,想要分清什么是关键性的,什么是纯属偶然的。本案最异常并耐人寻味之处是屋门钥匙的奇怪丢失。显然钥匙一定是被人拿走了。但上校夫妇都没拿它,所以一定有第三者曾经进过这个屋里,而这第三者只有从窗子才能进去。我认为只有对房间和草坪进行彻底全面的检查才能发现这个神秘人物留下的某些痕迹。你是知道我的调查方法的,华生。我在这个案子中使用了各种方法。最后终于找到了线索,可是与我事先推测的大不相同。有一个人确实进过屋里,他是从大路穿过草坪进来的。我一共发现了那人五个非常清晰的脚印:一个是在大路旁他翻越矮墙的地方;两个在草坪上;还有两个有些模糊,是在他跳窗而人时,在窗子旁边弄脏了的地板上留下的。显然他是从草坪上跑过去的,因为他的脚尖印比脚跟印要深许多。不过让我惊讶的并非是这个人,而是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福尔摩斯从口袋里取出一大张薄纸来,相当谨慎地在他的膝盖上摊开。“你看这是什么?”福尔摩斯问道。纸上是一种小动物的爪印,有五个非常清楚的爪指,长长的爪尖,整个痕迹大小相当于一个点心匙。

“是一条狗吧?”我说道。“你听说过一条狗爬上窗帘的事吗?可是我确实在窗帘上清楚地发现了它爬上去的痕迹。”“那么,是一只猴子?”

“不是。”“那么是什么呢?”

“既不是狗,也不是猫,更不是猴子,不是我们熟悉的任何东西。我曾设法根据爪印大小形状画出这个动物的大致形象。这是它站着时的四个爪印,你看,前爪到后爪的长度至少有十五英寸,再加上头和颈部的长度,就可以推断出这个动物至少有二英尺长,如果再有尾巴,有可能还要长一些。不过现在你再来看看另外一个尺寸。这个动物曾走动过,所以我量出了它步子的长度,大约三英寸左右。总之,它身体很长,腿却极短。这东西虽没有留下什么毛发,但它的大致形状,一定和我所说的相同。它能爬上窗帘,是一种食肉动物。”

“你怎么能推断出这个结论?”“窗户上挂着一只金丝雀笼子,它爬到窗帘上,企图抓住那只鸟。”

“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兽类呢?”“啊,可惜我说不出它的名字,否则对我们破案大有帮助。总而言之,这可能是什么鼬鼠之类的东西,不过肯定比我所见过的那些要大许多。”

“我不明白它和案子有什么关系?”“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我们已经了解了不少情况。首先,窗帘没拉,屋里开着灯,有个人站在大路上看到巴克利夫妇在争吵。然后他带着一只奇怪的动物,跑过了草坪,进了屋,也许是他打了上校,或者是上校看到他以后,吓得跌到了,他的头碰巧撞在了炉角上。最后,我们还得出一个事实,就是这位闯入者离开时竟然奇怪地带走了门钥匙。”

“你的这些发现,好像使事情变得比以前更加混乱了。”我说道。“不错,这些情况确实说明案子比最初设想的更复杂了。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必须从另一个角度侦查案子。不过,华生,我不想再耽误你睡觉了,明天在我们去奥尔德肖特的路上,我再把剩下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讲给你。”

“我的朋友,现在我的睡意早就没有了。请你继续讲以下的故事吧。”“是的,巴克利夫人七点半离开家门时,他们夫妇的关系还很正常。我前面已经说过,她虽然不算十分温柔体贴,可是车夫听到她和上校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柔和的。她一回来就直接到了那间她不大可能见到她丈夫的清晨起居室,然后她跟女仆要茶,这是女人心绪激动时常有的现象。后来,当上校进去看她时,她便突然激动地责备起上校来。所以我肯定在七点半至九点钟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使她彻底改变了对上校的感情。在这一个半小时之内莫森小姐一直和巴克利夫人在一起,她虽然否认她知道什么,但她肯定知道一些情况。”

“开始我怀疑莫森小姐和上校有什么关系,也许她刚刚告诉了上校夫人。这就可以解释上校夫人气冲冲地回了家,也可以说明为什么这位姑娘矢口否认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并且这种推测和仆人听到的他们开始吵架的那些话也并不相抵触。但是巴克利夫人曾经提到大卫;而上校对他妻子的忠实是人尽皆知,这些却又与此不符合,更不用说第三者的纠缠了。当然,这与上述推想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如此一来就很难选定正确的步骤。不过,总的来说,我认为上校和莫森小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并且坚信这位少女肯定知道巴克利夫人为何憎恨她丈夫。我的对策非常简单,直接去拜访莫森小姐,告诉她我百分之百地确定她知道这些事实,并明确告诉她,如果此事不搞清楚,巴克利夫人将因有重大杀人嫌疑而被送上法庭。”

“莫森小姐是一个小巧而文雅的姑娘,含羞的双眼,淡黄色的头发,非常聪明机智。她听了我的话后,坐在那里沉思了片刻,然后转过身来,态度坚决地向我讲述了一些事情。我简要地讲给你听。‘我曾经答应我的朋友不对任何人讲出这件事,所以我应该遵守诺言,’莫森小姐无奈地说道,‘可是我那可怜的朋友面临着被指控犯有严重的罪行,而她自己又无力辩解,如果我确实能够帮助她解脱困境,那么我情愿违背约定,把星期一晚上我知道的一切,全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