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阿多斯的肩膀 波尔朵斯的肩带和阿拉密斯的手绢
达尔大尼央,迅速的穿过了候见厅,想以四级一跨地下楼。由于他跑的太快收不住脚,低着的头朝一个火枪手撞去,肩膀撞去了,撞得他发出一声号叫。
“请原谅,”达尔大尼央边说边继续往前跑,“请原谅我有万分火急的事。”
他刚跑下第一段楼梯,就被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带,他不得已才停了下来。
“万分火急的事!”那个火枪手脸白得吓人,大声嚷道,“以它为借口撞我,说声‘对不起’,就足够了吗?不可能的,我的年轻人。就因为您听见德·特雷维尔用稍微粗暴的话跟我们说,就以为跟他一样对待我们吗?您弄错了,因为您不是队长德·特雷维尔。”
“我真的有急事,”达尔大尼央辩解道,他认出了阿多斯;“请相信我,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已经说过了对不起了。然而我又说第二次,我发誓,我真的有急事,非常急。因此我请求您放开我,让我去办我的事。”
“年轻人,”阿多斯放开他,说,“您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人。看得出您是从偏僻的小地方来的。”达尔大尼央已经下了楼梯,但是听见阿多斯的话,他又停下来了。“住口,先生!”达尔大尼央说,“我跟您说。不管我来自哪里,也轮不到您来教育我。”“那可未必,”阿多斯说。“啊!如果我不是万分火急的话,”达尔大尼央嚷道。
“如果我不怕再找不到他的话……”“有着万分火急的事的年轻人,您任何时候都会找到我的,您明白吗?”“请问,那是在哪里?”“在赤足加尔默罗会修道院旁边。”“什么时候?”“中午十二点左右。”
“十二点左右,没问题,我肯定会到的。”“别让我等你!如果你不准时的话,我将追赶您然后割下您的两只耳朵。”“不会的!”达尔大尼央向他喊道,“十二点差十分到。”
接着他就像风一样跑出去了,希望还能追上那个走的不快应该不会走多远的陌生人。
但这时波尔朵斯正在和一个站岗的士兵在谈话。他们俩之间正好转过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太足够了,于是像一支箭一样一穿而过。但是达尔大尼央把风给忽略了。他正要过去的时候,风却吹进波尔朵斯的长披风里,达尔大尼央便一头栽进了披风里。毫无疑问,波尔朵斯是不会没有注意到的,他不但没有放开,反而还朝自己这边拉,以至于使达尔大尼央被裹在天鹅绒披风里了。
达尔大尼央就听见这个火枪手在用语言来伤害他破口大骂。想从披风底下钻出来,便从披风的皱褶里摸索着。他最害怕的是碰坏那条崭新的华丽肩带。但是,当达尔大尼央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的鼻子正贴在那条肩带上。
唉!正像所有东西都是空有虚名的一样,这条肩带的前后也不一样的。波尔朵斯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他不能有一条整条是金的,也要有一条半条是金的肩带;现在我们就明白了为什么伤风感冒是必需的,披风是不可少的了。
“什么东西!”波尔朵斯一边叫喊,一边摆脱在他的背后的达尔大尼央,“您这样扑过来,疯了吗!”
“真不好意思,”达尔大尼央说,一边从这巨人般的肩膀下面重新把头露了出来,“我有非常急的事,在追赶一个人,而且……”
“您追人,难道不长眼睛?”波尔朵斯问。“我有眼睛,”恼怒的达尔大尼央回答,“正是因为我长了眼睛才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波尔朵斯不管听懂没听懂,无法控制自己便开始大发雷霆。
“年轻人,”他说,“我可告诉你,您要是这样招惹火枪手就出于成心找死。”
“什么?成心找死!”达尔大尼央说,“这话说得太离谱了吧。”
“对一个习惯于挑衅敌人而无所顾忌的人来说,说这话正合适。”
“啊!是这样吗?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把您的背转过来让您的敌人看的。”达尔大尼央对自己的这句话是很得意,他便开怀大笑的走了。
波尔朵斯被气得够呛,抖着身子,想朝达尔大尼央扑过去。
“以后再说吧,”达尔大尼央朝他喊道,“那要等您不再披您那披风的时候再说吧。”
“那就就这么定了,在卢森堡宫后面。”“好,一点钟,”达尔大尼央就嘲街角拐弯处走了。但是不论他怎么找,都看不见那个人。那个陌生人,即使走得再慢,也能走得很远了;也许他走进了哪所房子里去了。达尔大尼央一路遇人便问,沿着下坡道一直走到渡口,又沿路口往上走;可是,什么都没看见。然而随着他的额头上汗流下来,可心却冷静下来了;这样看来这段奔跑还是有意义的。
他于是开始回忆刚发生那些不吉利的事。这时才上午十一点钟,而就在这个上午让他失去了德·特雷维尔对他的好感;德·特雷维尔肯定会认为他的这种离开方式有点唐突无礼。
另外他还给自己招来了两场不同寻常的决斗而且跟他决斗的这两个火枪手都是他如此敬重,而把他们看成比任何人都高出许多的火枪手。
这样看来被阿多斯杀死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所以我们也能够理解,达尔大尼央反倒不是很担心波尔朵斯。因为在人的心里总是有一个希望的,所以他还是希望自己在两场决斗以后还能留一口气在,即使身上带着可怕的重伤。他为了未来,对自己作出了如下的自批:
“我真是一个没有大脑的人啊!明知道英勇的阿多斯肩膀上受了伤,可又偏偏让我给撞了。可他为什么没有当场把我杀了呢。他当时肯定很痛。至于波尔朵斯!倒有点可笑了。”
达尔大尼央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他又担心他的笑会伤害到哪个过路的人。他独自一个人笑,在别人眼里他确实有点不正常了。
“至于波尔朵斯,就觉得有点搞笑了;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就这样冲过去了!这还不算!还钻到他披风底看见了他不愿让人知道的东西!他肯定恨死我了;如果我当没看见的话,也许他不会那么恨我,啊!我犯了一个要死的错,临死之前还要说一下。就这样吧,”他又持着和蔼态度,继续说下去,“如果你能幸免这一劫,以后一定要做有礼貌的人。从此以后要做一个让人认识你为荣的人。做一个有风度的人。阿拉密斯,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以后我要处处以他为榜样。不是吧!他正好在这儿呢。”
达尔大尼央边走边自言自语,不知不觉来到了代吉荣府邸附近的地方。还看见阿拉密斯在府邸前非常高兴的跟三个贵族聊天。阿拉密斯看见了达尔大尼央,但是他没有忘记就是这个年轻人看见火枪手挨训的人,他不喜欢被人看见,因此他装着没有看见。达尔大尼央恰恰不是这样,他却一心想着与他和解和谦恭的计划,便往直走到四个年轻人跟前了,并且还带有极其亲切的微笑朝他们行了一个礼。阿拉密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而且他们的谈话立即停止了。
达尔大尼央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不是多余的人;但是他对上流社会的礼数还不清楚;他还不会淡化这种尴尬处境还不会巧妙地解决这种问题。因此他尽量找一种尽可能显得比较自然离开的方法,恰巧这时候阿拉密斯的手绢掉了下来被他看到了,而且他踩在上面了;达尔大尼央觉得这便是自己一个的机会,于是弯下腰,以他能找到的最优雅的姿势从那个踩着不放的火枪手阿拉密斯的脚底下把手绢拉了出来。一边将手绢递还给火枪手,一边说:
“先生,我想如果您丢了它一定会感到遗憾的。”这确实是一个精美的手绢。阿拉密斯被气的脸都红了,一把手绢夺了过去。“哈!哈!”卫士中的一个叫起来,“阿拉密斯,你以后不会说你跟德·布瓦一特拉西夫人没有关系了吗?连自己的手绢都借给你了。”
阿拉密斯朝达尔大尼央看了一眼,目光告诉他自己给自己招来了一个死敌,然而阿拉密斯又恢复了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温柔的表情。
“你们误会了,”阿拉密斯说,“我没有这样的手绢,这位先生认错人了。现在只能用我的手绢为我作证了。”
说到这儿,他便拿出了自己的手绢虽然这条手绢也非常雅致,但上面的图案极其简单。
这一次达尔大尼央没有做任何解释,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然而那些人并没有相信阿拉密斯的话。其中一个装出一副极其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年轻的火枪手阿拉密斯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不起阿拉密斯,那块手绢我必须要讨回来了;因为,它是我朋友布瓦一特拉西妻子的东西,我不想有人拿朋友妻子的东西来炫耀自己。”
“你的要求不合理,”阿拉密斯说,“我要拒绝你的这种方式。”
“实际上,”达尔大尼央非常害怕的说,“我并没有看见从阿拉密斯口袋里掉下手绢来。只是因为他踩在了手绢上面;我就想当依然认为手绢就是他的了。”
“是你搞错了,”阿拉密斯毫无感情地说,对达尔大尼央并没有感谢之情。
阿拉密斯接着跟随自称是布瓦一特拉西朋友的那人说:
“况且,我考虑到,我的朋友。我也是他的朋友之一,而且交情也很深;因此这条手绢同样也可以是从你的口袋里掉下来不是吗?”
“不是的,我的人格可以为我担保!”那个卫士急了。“但同样我也可以用我的荣誉来发誓很显然有一个人没有说实话。好,那就让我们想个办法吧,我们每人一半好吗?”
“一人一半?”“对的。”
“不错,”另外两个卫士也开始发言了,“真有你的。阿拉密斯,你真是太聪明了。”
大家以笑结束了这场争议。三个卫士便回到了各自房间去了,阿拉密斯也走了。
“我跟他和解的机会终于来了。”达尔大尼央心里想,在这场谈话的后半部分时间里,他一直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他这样想着便朝阿拉密斯走去,阿拉密斯根本没有注意达尔尼央便径直走开了。
“请留步,”他对阿拉密斯说,“我请求您的原谅。”“什么?”阿拉密斯阻止了他继续说,“请原谅我这样向你指出,你在这个场合里的表现不是有道德的人的表现。”
“你在说什么!”达尔大尼央大喊了起来。“您觉得……”
“我是说,尽管您从加斯科尼来但你并不像,您还是知道为什么我会踩在手绢上的。不是吗?”
“先生,您想侮辱我那你就想错了,”达尔大尼央说,他喜欢争吵的天性又占了上风,“我是来自加斯科尼来的;既然您都知道,那加斯科尼人是不大有耐心的你应该也知道;因此他们道过一次歉,哪怕不是因为自己的错道过一次歉,他们也相信自己做的已经够好了。”
“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阿拉密斯说,“我不是找茬跟您吵架。我并不好斗,我暂时来当火枪手的,我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跟人打架。但是这一次不同,因为你伤害了一位夫人的名誉。”
“确切地说。我们损害到她了,”达尔大尼央叫了起来。
“您怎么就没脑子,要把手绢交给我呢?”
“您怎么笨的让它掉下来?”“我再耐着性子重复一遍,先生,它不是从我的口袋里掉下来的。”“哈……先生,是我亲眼看见它从您的口袋里掉下来的!”
“啊!您竟然这样对我说话,达尔大尼央先生!好吧,我要教训教训你。”
“我呢,我要让您清醒一下,神父先生!请出招吧。”“请冷静。您看我们在哪呢?那里面都是红衣主教的人。谁能向我保证你不是他们派来杀我的呢?可恨的是我很惜命,我要在一个比较隐蔽地方把您宰掉,让您不能向任何人夸耀。”
“也许吧;但您还是带上手绢吧,不管是不是您的,也许它能帮上你。”
“你是斯科尼人?”阿拉密斯问。“没错,为了保险起见不想推迟我们碰头的时间吗?”
“对火枪手来说是不需要的,但是对于教会里的人来说,那真是一个重要的环节;因为火枪手只是我暂时的身份,所以慎重行事是我的原则。两点钟,在德·特雷维尔的府邸等您。在那里我会再把地点告诉您。”
两个年轻人礼貌的互相行完礼以后,阿拉密斯沿朝那条街走去,而达尔大尼央呢,朝赤足加尔默罗会修道院的方向走去了。他边走边心想:
“我肯定不会逃走这一劫的;但是我肯定是被一个火枪手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