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民军起义回忆
清朝末年，宁夏系甘肃省的一府，受陕甘总督统辖。宁夏统治大权掌握在满营将军台布、镇台张绍先、知府庆隆等一些昏庸贪婪的满、汉官吏手中。他们残酷地剥削和压迫人民。而且清政府经常制造民族间的矛盾，挑起回汉残杀，以致田园荒芜，交通闭塞，人民饥寒交迫。因而强悍者纷入帮会，乘机而动。估计当时哥老会在宁人数约有数千之众，遍布于各个方面。
一、起义经过
宁夏帮会首领刘华堂，陕西人，平时以聚众赌钱为掩护，秘密进行帮会活动，经常与西安革命首领张凤翙等进行联络。1912年农历9月1日，西安革命党人推翻清朝在西安的统治后，即以鸡毛传帖，促使宁夏会党响应。刘华堂当即与各山主（帮会首领）及会友高士秀、马跃川、普子久、奇明山（普、奇两人是满族）、邹愚极、夏梓、王俊、张兴、马四虎（回族）、了照（北塔和尚）等聚议，联合陕西，响应武昌革命，并秘密联络宁夏镇标营军官刘复太、袁宗刚和续备左旗号官黄连升，约期起义。
时宁夏县（今银川市）知县陈元骧闻风昼夜巡逻，终因帮会行动一时不慎，为其发觉。农历9月19日，会友李麻花、吴说书、罗大辫子、贼狮子等10余人被逮捕下狱。9月26日，邹愚极率众暴动，亦被标营千总李敬忠率队弹压，邹臂部受伤，群众溃散。一时城内戒严，谣言四起，居民纷纷迁移乡间避难，市面已成混乱状态。
李麻花等被捕后，灵州（灵武县）帮会首领高登云、高士秀等，以事机泄露，迫不及待，于9月27日晚起义，率领群众1000余人，先攻灵州守备衙门，夺取枪械，继而围攻州署，州官余重基和守备潘某均匿民间。民军打开监狱，释放犯人，灵州随即光复。城内只有剥削穷人的3家当铺被群众抢掠一空，其余商店和居民的财物，丝毫无犯。唯渠工委员常幼臣经常剥削农民，吞蚀渠工夫料，素为农民所痛恨，当时被群众枪杀。
灵州光复的消息传到宁夏府城，全城人心更为惶恐，风声鹤唳，一夕数惊，市面秩序，异常混乱。当时宁夏镇总兵张绍先晋省述职未回，镇台的职务由中营游击贺明堂代理，文武官员惊惶失措。城内虽有标、绿各营旗的一两千人驻防，但当局怀疑与帮会有勾连，不敢调用。因即召开秘密紧急会议，特请新城满营副都统常连带领驻防旗兵2000余人，全副武装，于9月28日中午开到府城，在东西大街示威游行，借资弹压。
29日晚7时，刘华堂同夏梓、王俊等30余人，点放纸炮，沿街喊出杀声。当时，宁夏府巡警局巡官刘照黎、镇台衙门教官刘复太亦系哥老会党，分别率领警士和卫兵100余人，对空放枪响应。城内贫民约四五百人相随而起，首先将剥削穷人的十几家当铺打开，并放火焚烧。一时火光冲天，喊声四起。这时，刘华堂带领部分民军先行围攻中营游击衙门，要求代理镇台贺明堂反正，协助民军起义。贺拒不接受，当即被民军枪杀。继即围攻驻防城内的续备左旗部队营盘，营内士兵即对空鸣枪，表示响应。该旗营官牟宪章见民军气势正盛，即派人与刘华堂谈判，愿以帮会义气，保证不阻挠民军活动，等大事成后，即参加革命。因此双方商议妥协，互不侵犯。
另一部分民军由刘复太率领围攻宁夏县衙门，打开监狱，将前次逮捕的会友李麻花、沈疯子、罗大辫子等和所有人犯一齐放出，并放火点着县衙头门。是时，县知事陈元骧率领衙役和他的跟随开枪迎击，刘复太腿部受伤。相持约半小时，陈元骧见民军声势强大，力不能支，遂同堂弟陈铁生缒城逃命，星夜奔至城北通义堡贡生王赞兴家中隐藏。后被李岗堡民军发觉，遂将陈元骧兄弟抓住，绑到李岗堡南门外乱刀砍杀。
当民军围攻宁夏县衙门时，宁夏道台孙庭寿和宁夏府知府庆隆见城已失陷，均各自逃匿民间躲藏。唯宁朔县（当时宁夏、宁朔两县衙门均在府城内）知事高彝亦系陕西人，素与帮会相近，见大势已去，随和全城文武官员及汉、唐、惠、清四渠委员投降民军。
平罗县帮会首领马跃川、吴大炳、王之滨、蒲大爷（名春山）等，于10月1日响应府城起义，平罗参将谭华亭、守备刘某、千总周尚敏（又名周世斋）和县知事李九波均逃匿民家，未动刀枪，即行成事。
除官府仓库和剥削穷人的当铺被群众抢取外，其余商店、居民亦未受任何损失。平罗县北之黄渠桥，为平罗县的大市镇，驻有宁夏骑兵部队一营，当被平罗民军包围，营官侯明俊顽强抗拒，不肯缴械，激战后被民军俘获枪杀。
二、军政府成立后概况
宁夏府城光复后，刘华堂等首先于鼓楼最高处竖大白旗一面，上写“支那革命大元帅孙”，以表示拥护孙中山的领导。翌日（农历10月1日）即在道台衙门成立革命军政府，开军事会议。
因会党素无主政经验，以原宁夏府道台孙庭寿平日为官较好，公推为宁夏军政府都督（孙始终未任事）；刘华堂为总指挥，掌握宁夏府一切军政事务；刘复太为宁夏镇台，黄连升、牟宪章为标统，统领宁夏各路民军部队；刘照黎为总参谋，原宁朔县典史张伯铣（即张少棠）为行军总稽查，掌握民军全军营务事项；又以本地秀才王俊、王之滨分任宁夏、平罗两县知县；以曾任捻军某部文书之胡宝森办理全军总文案事，并召集旧日各衙署职役及部分学生到军政府襄办文书事宜。即日刊发各机关印信，分掌职责。军政府刻有五寸见方大印一颗，刻“宁夏革命军政府印”字样。即出告示安民，宣布民军起义是响应孙文武昌革命，推翻清政府残酷统治。并晓谕民军部队官兵，不得搜劫苛诈，骚扰百姓，大小商店公买公卖，照常营业，不得扰乱秩序，违者军法从事。同时，令城乡各户大门悬挂红色三角旗一面，上写“顺南”二字，表示响应武昌革命。自此市面秩序逐渐恢复。
10月8日晚，军政府召开秘密会议，以原城守营都司多伦岱、理事厅同知文升均系满族，有与满营通信嫌疑；宁夏县典史曾善全、汉延渠局长王文郁均系会友，通过会内关系，泄露军政秘密，当于是夜夜半分别逮捕正法。同时，还有市民张姓、杨姓二人，手拿城隍庙令箭，乘机向民间借搜查武器为名，苛诈人民财物，亦经军政府查获，绑赴玉皇楼街口正法，悬首示众。自此城乡秩序安静如常。知府庆隆，军政府以他虽系满族，但平日事母至孝，为人诚实，这次对于民军革命起义尚无危害罪行，经军政府允许免究，保护他的生命财产。
军政府成立后，时值初冬，适为宁夏冬灌时期，军政府立即命令河西汉、唐、惠、清四渠总绅张昉会同四渠委员，带领各渠办理水利人员，督促冬灌，以重民生。因此，民国元年，宁夏各县农田都能够得到饱墒，春播顺利，夏粮得到丰收。
三、编制民军围攻满营
军政府成立后，军事方面由总指挥刘华堂主持。那时府城虽为民军占领，但是离府城10余里的满营（新城），尚有驻防旗兵2000余人，他们武装齐备，实力雄厚。
军政府考虑，如果满营这部分武力不能迅速解决，革命取得胜利就没有保证。于是，首先决定派田某前往西安接洽，取得军事联络。一方面号令城乡起义的同胞，凡能自行召集群众参加民军100人以上者为连长，200人至300人者为营长，召集的民军统由标统牟宪章、黄连升二人编制训练，官兵均用白布包头，以作标记。武器方面，除旧式枪支和土抬枪外，其他全部是刀矛，并饬令铁匠连夜赶造，补充不足，为攻打满营做好准备。另一方面，采取先礼后兵、和平谈判方式，派遣军政府总文案胡宝森（胡与满营副都统常连有旧交）前往新城劝说满营官兵缴械投降。当时，满营将军台布、副都统常连答以双方各守城池，互不侵犯，借词推却。
军政府见满营拒绝投降，随决定采取军事行动，于农历10月19日下午，由刘先质自告奋勇，率领1000余人，进攻满营，副都统常连率领旗兵1000余人出城迎战，双方激战约有两小时，民军因系临时召集，未经训练，指挥不灵，并且所持武器多系刀矛。因此，甫经接触，即行溃乱，伤亡三四十人。当晚，刘先质又重整旗鼓，连同宁夏镇属陕秀全（原前营游击）带领的标营官兵3000余人，继续围攻。会友张兴、唐开选、马四虎、吴说书等亦前往参战，并准备云梯爬城。自是昼伏夜攻，双方激战10日，民军首领刘先质在此次战役中中弹牺牲，统计伤亡200余人。满营方面，连作战和赴中卫领饷中被杀官兵只死13名。
先是，帮会满族山主普子久、奇明山二人曾参加刘华堂准备起义的秘密会议，在刘华堂等进攻满营之前，将刘等计划悉以告知台布、常连，使满营预有准备。时满营新城内，有经过训练的新军2000余人，德造神机炮4门，旧式炮50余门，快枪5000余支，弹药充实，比较府城镇标各营兵力雄厚。台布、常连又常利用普、奇二人到府城探听会党行动，知道会党乘镇台张绍先晋省之际，业已结连镇标各营大部官兵定期起义。他们为了不分散兵力，固守待援，以达到将来里应外合的目的，遂决定严密整饬内部，并对府城不以兵力救援。及府城光复，刘先质等率领民军进攻满营时，台布、常连已将满营内170名哥老会分子的枪支收回，并派人严密监视。在城上四面各设神机炮一门，配合旧式炮和抬枪，派定可靠官兵昼夜轮班防守，并组织青年学生大刀队，配合士兵来往巡查。他们既悉会党组织不严，兵力单薄，又知镇标官员争权失望，不愿出力。故在民军进攻时，始则全力出城迎击，企图一战而挫民军锐气，继而据城固守，以待甘肃援兵。
四、西军来宁，革命失败
宁夏府城光复后，满营曾火急派员向甘肃省方求援，陕甘总督长庚和陕西巡抚升允即派前往攻打西安的西军（指马安良部队）分统马麒、马麟，率领马、步六营军队驰援宁夏（长庚并利用回汉仇杀关系，允许克城后抢掠三日）。
军政府得此消息后，于10月29日召开紧急会议，首领们意见分歧，同时亦感觉民军均系临时召集，无法再战，只得急将围攻满营民军连夜撤退，保守府城，希望西安救援。但是民军士兵听说“西军”大兵压境，军心涣散，自行瓦解。军政府首领们见大势已去，无法挽救，刘华堂、刘照黎、张兴、吴说书、胡宝森等率一部分会众出城向平罗逃走。这时，标统牟宪章为向清军立功赎罪，即将黄连升、李麻花、夏梓逮捕斩杀。叛变革命的普子久，在被满营利用后，亦被副都统绰哈太捕杀。西军进城后，民军首领张伯铣、刘复太、袁宗纲、马四虎等4人均被捕壮烈牺牲。宁夏人民响应辛亥革命的壮举终归失败。
五、西军残杀掳掠暴行
农历11月1日，西军开到宁夏府城。这时城门紧闭，西军官兵由西城援梯爬上，将西门打开，蜂拥而入。当时民军均已逃散。西军自小南门、西门起，沿街逐户，大肆搜杀，直杀到第二日早晨。原宁夏镇台张绍先进城，始向马麒要求，停止抢杀。但是马麒纵容野蛮军队任意搜抢财物，奸淫妇女，城内40岁以下妇女被奸甚众。计死伤平民1400余人，抢去财物无数，为宁夏近数十年来未有之浩劫。
西军打入宁夏府城后，11月2日，马麒即派管带马海宴、马全良等，带领大队开往平罗。道经李岗堡，地方人士和老百姓出城欢迎，西军不分青红皂白，开枪射击，平民死伤100余人。当时平罗民军首领马跃川等均向河套逃走，平罗小学校长雷章汉和士绅多人，到平罗南门外欢迎，西军当即将雷章汉砍杀，进城后照样奸淫妇女，抢劫财物，杀伤平民300多人。
灵武方面，当西军到宁夏时，民军首领高登云、高士秀等亦向定边、安边撤走。金积县民团首领马学仁听说马麒大军到宁，希图平乱立功，达到升官发财目的，遂自行率领他的民团大队和他的营长李自正驰赴灵武，一进城门即大肆抢杀，奸淫妇女，无辜的平民死伤百众。
摘自《宁夏文史资料》第4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