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代音乐与神话传说音乐(2)
在荷马的史诗中,缪斯女神在奥林匹亚山获得了那所著名的寝宫,她们常常在诸神的宴会上演唱欢快的曲子。她们本应启发吟游诗人的心智,诗人们最初也十分虔诚地祈祷以求得她们的启示。掌管着各种希腊艺术的缪斯女神们似乎无法容忍任何对手的存在。远古时代的一位色雷斯吟游诗人塔米里斯斗胆向她们发起了挑战,结果在比试中败下阵来,因此被夺走了视力和歌唱能力。故此塔米里斯总是以怀抱一把破损的七弦琴的形象出现在艺术品当中。马其顿国王皮厄鲁斯的九个女儿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她们在一次失败的较量后变成了小鸟。缪斯女神与阿波罗关系密切,后者常被视为她们的领导者。希腊境内的许多山川、洞穴、井水、和泉水于她们而言都是无比神圣的。
塞壬女妖是远古时代音乐的神奇力量的又一化身。尽管人们常说她们是河流之神阿科洛厄斯的女儿,但有关她们出身的说法仍是不一而足。她们常以少女的形象出现,身上长着一对宽大的翅膀和羽毛。当冥后普罗塞尔皮娜被赶下台时,她们要求获得一对翅膀,这样便能够更好地追踪冥后。但是另外一种说法是,她们拒绝支持谷物女神克瑞斯,因此后者让她们全身长满羽毛以示惩罚。还有一些作家认为爱神阿弗洛狄忒因嫉妒她们的贞洁而为之。塞壬女妖同其他野心勃勃的选手一样,鲁莽地向缪斯女神发起了挑战,结果照例吃了败仗。胜利的九位女神向着不幸的三人组猛扑过去,将她们的翅膀和羽毛撕成碎片。
塞壬女妖的主要消遣就是坐在海边的石头上,对着来往的水手歌唱。根据荷马的记载,她们的岛屿坐落在埃阿亚岛和锡拉岩礁[13]之间,或是靠近意大利西南海岸;但是罗马诗人却把她们放到了坎帕尼亚[14]海岸。她们的歌声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迷住所有听到歌声的人,直到有人证明自己能够抵抗她们的咒语;而这里又出现了分歧。荷马认为这要归功于尤利西斯,他用蜡封住了水手们的耳朵,然后把他们绑在了桅杆上。然而阿波罗·尼奥斯在《阿尔戈英雄记》中则声称功劳属于俄尔甫斯,他用歌声让塞壬女妖陷入了沉默,因而拯救了整个阿尔戈远征队,随后这些音乐少女沉入水中变成了石头。假使让现代音乐家接受同样的考验,一旦他们无法吸引听众就要被处死,结果将既有利于艺术的发展也有利于公共墓地。塞壬女妖的力量在她们死去之后仍然经久不衰,如同她们在埃及和印度传说中的表亲一样,她们继续利用自己的歌声去迷惑那些受到祝福的逝者的灵魂。
在神话王国之外,唯一在希腊音乐史上留下名字的女性就是萨福(Sappho)。关于她的生平轶事我们只知道一些梗概,即便如此,仍然存在诸多争议。她出生于公元前七世纪末,出生地为莱斯博斯岛的米利蒂尼或伊勒苏斯。她在米利蒂尼岛长大,并成为伊奥利亚学派抒情诗的两大领袖之一。从她遗留下来的诗作片段以及她最大的竞争对手阿尔凯奥斯的诗作来看,两人并不嫉妒彼此的名声,反而相处十分友好。关于她的人生经历,我们只知道两段。一桩是她在公元前604年至592年间从米利蒂尼岛逃往西西里岛,以躲避某种未知的危险,这件事由古罗马诗人奥维德镌刻在帕罗斯岛大理石上。另外一桩是她爱上了法翁(Phaon),却发现自己只是一厢情愿,于是便从琉卡斯的岩石上纵身跳下。这块岩石是莱夫卡斯岛上的一处海岬,阿波罗神庙正坐落在上面。按照当地习俗,每年的祭神节上,人们都会把一名有罪之人从这块海岬扔进海里。为了帮助他进行缓冲,人们会把各种鸟儿绑缚在他身上,如果他在落到海面时仍能毫发无伤,就会有船只及时赶到将他救起。很显然这是一种赎罪仪式,因而引发了不幸的恋人从这块海岬纵身跃下以摆脱痛苦寻求解脱的故事。莎孚和法昂的故事亦是其中之一,然而在严苛的考证下其真实性早已不复存在。
将莎孚归类为音乐家是十分公平的,因为在古希腊诗歌与音乐是密不可分的。她创作了九本诗作,但只有几首残篇得以流传下来,辞藻华丽的阿弗洛狄忒赞歌是最为重要的一首。在米利蒂尼岛时,莎孚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优雅的年轻女性,她们都是她的学生,跟着她学习诗歌、音乐和个人修养。莎孚的影响力十分广泛,弟子从希腊各地慕名而来。她对那些忠实追随者进行的谆谆教诲,甚至可以同苏格拉底对雅典青年的教化相媲美。据说梭伦正是在诗歌的影响下从一个粗野鄙陋之人变成了一名立法家。当他第一次听到莎孚的诗歌从自己的侄子口中吟唱出来时,他便立下了豪言壮志:如若不能学会这首美妙的歌曲,自己将死不瞑目。
古希腊人认为,女性的主要工作在于承担家庭责任,这种观点更加突显了莎孚的事业之伟大。在儿子们上学之前,她一直亲自担任他们的老师,同时她也在家务方面对女儿们进行悉心指导,为她们做出了良好表率。伯里克利认为,不论获得多少赞扬或贬损,无人问津才是女性最好的品德。由于她的卓越成就和社会活动,更由于她所创作的一些热情洋溢的诗歌,她的名声遭到了许多现代批评家的攻击。然而,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些指责是毫无根据的。
出生于吕底亚的伟大斯巴达抒情诗人阿尔克曼,将所谓的吕底亚标准发挥到了极致。他总是在诗歌中赞誉女性,还创作了不少赞美短诗,专为“拥有银铃一般清脆声音的可爱少女”所演唱。
维奥蒂亚诞生了两个伟大的女诗人:一位是安西登人马蒂斯,据说她是希腊抒情诗人品达的指导老师,而且还曾就战争的优越性同品达争论。她在整个希腊家喻户晓,许多地方都留下了纪念她的塑像;另一位女诗人是塔娜格拉[15]的科琳娜,人们常常称她为底比斯人,因为她曾在底比斯[16]定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她的职业生涯在公元前490年达到顶峰,跟品达是同辈人。同马蒂斯一样,据说她也曾指导过品达,还曾在底比斯同品达的一场公开较量中胜出,因此而声名远播。她的作品只有小部分得以留存。但是鲍桑尼亚[17]声称她打败品达不下五次,而且认为她的个人魅力与此有关。
在指导品达的过程中,科琳娜曾提出要用神话典故美化他的早期作品。这种含蓄的批评激怒了她的学生,他很快就把一首新诗拿到了女导师的面前,整首诗共有六节,涵盖了底比斯神话的每一部分。然而,她微笑着浇灭了他的一腔热情:“学问贵在精,切忌空。”
无论这两位女诗人的品格是否无可指摘,可以肯定的是,音乐在希腊文明后期已沦为最卑微者的消遣。在埃及,专业的音乐家阶级无法得到任何尊重,这种艺术常常被当做一种额外技能用以提升奴隶的价值。因此,音乐表演在希腊同样成为妓女或交际花的专属。有时,这些女性也能够赢得极高的社会地位,阿斯帕西亚的故事充分证明了这一点。阿斯帕西亚是米利都[18]人,在雅典生活,深受伟大的领袖伯里克利的喜爱,不仅是凭借她的美貌,更多是因为她的高情商。有关她的生平,以及她身边的文学和哲学圈子的故事可谓是家喻户晓,根本无须在此赘述。另外一个有名的妓女,尽管情商不那么高,而且性格也明显欠佳,但却是位长笛高手,她的名字是拉米娅。她凭借着自己的美貌而非才华赢得了极高的赞誉。人们称她为维纳斯拉米娅,为她修建了一座庙宇,还将她的头像刻在印章上面,这些都为这一事实提供了佐证。
关于希腊音乐的特征,我们只能进行一些推测。首先,它是毕达哥拉斯在数学基础上进行调校的,他十分了解振动规律。后来,希腊音乐逐渐丰富多变起来,尽管仍以合音或音律效果为主,但毫无疑问更具美感,古老的苏格兰音乐便是最佳例证。希腊音乐的发展和各种小型乐器(如基萨拉琴、长笛等)的使用,证明音乐在女性生活的地位远比史实记录重要得多。
罗马文明大量借鉴了希腊,尤其是在艺术方面。因此,当我们发现罗马的音乐状况,尤其是罗马文明后期,同希腊如出一辙时,也就不足为奇了。在乐器领域,我们发现七弦琴的重要性今非昔比,但长笛(也包括簧乐器)却经常在礼乐和祭祀乐中使用。每一场胜利游行都会吹奏小号,但到了帝国时代众所周知但问题不断的水风琴却逐渐盛行起来。尽管罗马的环境比希腊更为自由,但是女性在音乐表演和音乐创作方面的作用却存在着疑问。在罗马光荣榜上,女性诗人无一上榜,而在希腊情况却刚好相反。
罗马的诗歌和音乐出自不同作家之手,而希腊的文字和乐章均系同一人所作。但即便是在男性中间,罗马也没有举足轻重的创作者。尽管那些为泰伦提乌斯和普劳图斯的戏剧创作音乐的作家得以留名青史,但却没有任何影响力。如果男性无法获得应有的尊重,便无法激励女性在音乐领域进行奋斗。
同希腊一样,罗马的女性奴隶在艺术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唯一不同的是,罗马奴隶主阶级的人文素养通常比他们手下的奴隶要低得多。舞蹈是音乐的附属物,但却常常作为单独的娱乐形式而存在,肢体动作被发挥到近乎完美的状态。
同希腊和罗马相比,女性在远东国家的地位要逊色得多。以中国为例,人们对有关女性的一切事物都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中国的一则神话传说对中国的音乐体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音乐产生之后,各种乐器的制作和各种乐曲的创作,或多或少都跟传说中的君主—黄帝—有关。公元前2600年左右即位的黄帝,决定系统地发掘音乐艺术,并制定了相应的规则。在黄帝时代,人们时常演奏音律,但其中却缺乏自然元素。因此,黄帝命伶伦着手解决这一问题。
伶伦是位显贵之人,有关他的奇闻异事流传甚广。他来到了中国西北方,在一座高山之上,竹林之旁住了下来。在砍伐竹节挖空竹干之时,他发现竹筒的音高同正常人相似,而发源于住所旁边的黄河的水流声亦是如此。因此他创造出了音乐十二律。
这时,中国神话传说中的神鸟凤凰偕同伴侣栖息在临近的一棵树上。雄鸟鸣唱了几个音阶,而雌鸟又以不同的音阶另鸣一曲。雄鸟发出的第一声啼鸣同伶伦的竹笛音高相同,这位饱学之士继续制作竹笛,将雌雄凤凰的音调悉数重现。通过整合这些音调,他创造出一整套半音阶。但是,出于对弱势性别的歧视,雌性凤凰的音调(至今仍被称为女性音调)被弃之不用以突出雄性凤凰的音调。后者作为中国音乐的基础,相当于钢琴上的黑键;而前者则相当于白键,或是全音符。
中国音乐以五音为基础,旋律十分动听,这一点已经从古老的苏格兰乐曲中得到了印证,因为后者也建立在同一体系之上。“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片乐土,”从这首我们所熟悉的旋律中可以看出苏格兰音乐具有节奏紧凑、迭代反复和旋律优美的特点。尽管欧洲人常常认为中国的音乐表演十分粗糙,但是这一点却并非必然,许多街头歌手或铜管乐队同样受到了这样的批评。
中国同其他古老国度一样,人们对音乐家和演员抱有很大的偏见,尽管他们十分喜爱戏剧。父母对子女拥有无限的权利,他们可以卖掉子女为奴,有时甚至可以杀死自己的子女,但却不能将子女卖到巡回戏剧团或魔术团中去。任何人有违此律,或协助交易,都将受到一百竹板的惩罚。任何无父无母之人同演员结亲也将受到同样的惩罚。尽管活跃在舞台上的音乐家受到禁令约束,但那些从事宗教法事的音乐家却得到了极高的尊崇。然而,这些人决不能是女性。
日本的音乐尽管以半音音阶为基础,却同中国音乐具有极高的相似度。这个岛国给予演员和音乐家的尊重并不如中国大陆。女性在两国的音乐发展中所起的作用都不大,在茶社表演的艺妓除外。但是,近些年来日本的文明取得了长足进步,日本女性若想像西方女性一样从事娱乐活动也不是不可能的。
注:
[1]为了全面了解印度人的音乐,参见L.C.埃尔森的《音乐的奇事》。
[2]除了超自然现象,音乐在所有神话故事中所具有的伟大力量都有现实基础。以当下愚昧无知的阶级为例,特别是在那些定居人数较少的国家,他们理所当然活在各种妄想中。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整个种族已经经历了某些精神阶段,被音乐激发的情感发挥了不可抑制的力量。
[3]印度教的一些传统曲调。(译注)
[4]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赫耳墨斯。(译注)
[5]森林之神,具部分人身和部分马、羊身,好女色。(译注)
[6]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译注)
[7]参孙,旧约圣经人物,(天主教译名为三松)是圣经士师记中的一位犹太人士师,生于前11世纪的以色列,玛挪亚的儿子。参孙以借着上帝所赐极大的力气,徒手击杀雄狮并只身与以色列的外敌非利士人争战周旋而著名。(译注)
[8]系《旧约圣经》中一卷。(译注)
[9]基督教《圣经旧约》中的一卷。(译注)
[10]《旧约》之一卷)。(译注)
[11]圣经旧约。(译注)
[12]希伯来女先知,摩西和亚伦的姐姐。(译注)
[13]靠近意大利一边的危险岩石。(译注)
[14]意大利南部地区名。(译注)
[15]古希腊城市名。(译注)
[16]维奥蒂亚主要城邦。(译注)
[17]公元二世纪的希腊旅行家,著有《希腊志》。(译注)
[18]古代爱奥尼亚的城市。(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