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斯尼韦尔夫人的府邸(2)
康铎夫人：是的，是的，孩子；但无法堵住悠悠之口。我承认听到这个，让我很难过——同一消息来源还告诉我：近来，你的监护人皮特爵士和狄泽尔夫人，他们相处得不如预期那样好。
玛利亚：人们如此多管闲事，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康铎夫人：非常正确，孩子；但该怎么办呢？人们要议论，这可没法阻止。喏，就昨天，我听说贾达宝小姐和弗拉格里·福乐特爵士私奔了。但是，天哪！听听无所谓；只是我肯定消息来源非常可靠。
玛利亚：这些谣言真是造上天去了。
康铎夫人：是这样的，孩子，可耻啊！可耻！人世间有时候就是这样颠三倒四，没人躲得过。老天爷啊！谁会怀疑你的朋友普瑞姆小姐，会做出那样浮浪的事情啊。但人性本恶，大家说：上个星期，当她要和舞蹈老师钻进一辆驿车时，被她叔叔拦下了。
玛利亚：我会说这毫无根据。
康铎夫人：哦，我发誓，真是毫无根据；就跟上个月的流言一样捕风捉影，说菲斯提诺夫人和卡西诺上校好上了——但那桩绯闻也成了葫芦案。
瑟费斯：有些人胡编乱造，殊是可恶。
玛利亚：但在我看来，那些传谣的人同样可恶。
康铎夫人：他们当然可恶；传谣和造谣同样恶毒——这是一句老话，说得非常对。但就像我刚才说的，想堵住众人之口，根本不可能。就今天，克拉科特夫人还肯定地对我说，甜甜先生和甜甜夫人终于结婚了，成了寻常夫妻，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的。她还暗示，隔壁街上的一个寡妇身上的水肿消失了，而且身材不可思议地恢复了——说这话的时候，达托儿小姐也在边上。还有巴福罗勋爵在一个下三滥的地方找到了他的妻子。以及，哈瑞·柏克特爵士和汤姆·绍特要和人决斗了，据说由头都差不多。但是，老天爷！你认为我会传这些事情吗？不，不！如我刚才所言，传谣就和造谣一样坏。
瑟费斯：啊！康铎夫人，如果每个人都有你的自制力和良好秉性——
康铎夫人：瑟费斯先生，听见有人遭人背后诋毁，我承认无法忍受；而且，当出现对熟人们不利状况时，我自己一直喜欢往最好的一面想——提一下，关于你弟弟彻底毁了的消息，我希望不是真的——
瑟费斯：我恐怕他的处境非常不妙，夫人——
康铎夫人：啊！我也听说是这样，但你一定得叫他打起精神来。差不多人人都有状况——斯彼得勋爵、托马斯·斯布林特爵士、奎兹上校，还有尼基特先生，都出问题了，我听说的，都是这个星期的事情；所以，如果查尔斯诸事不顺，他会发现有一半的熟人也歇菜了；虽然自己没好日子过，但别人的生活也挠头，你知道，这会是一个安慰——
瑟费斯：肯定的，夫人，很是安慰。
【仆人上】
仆人：克拉布特里先生和本杰明·柏克柏特爵士来拜访。
斯尼韦尔夫人：啊哦！玛利亚，瞧你的情人跟着你到处跑。这下，你可脱不了身了。
【克拉布特里和本杰明·柏克柏特爵士上】
克拉布特里：斯尼韦尔夫人，我要亲吻你的手。康铎夫人，我想你还不认识我的外甥本杰明·柏克柏特。夫人，他很聪明——还擅长写诗，斯尼韦尔夫人，是吧？
本杰明爵士：哦，啐，叔叔！
克拉布特里：别介，唉哟，可这是真的——无论是猜画谜，还是玩射覆，我认为他是整个王国里最棒的。夫人，您听过他上星期写的一首讽喻短诗，写的是弗瑞泽夫人身上装饰的羽毛着火的事情。本杰明可以重新朗读一次吗？——或者昨天晚上，你和德拉兹夫人谈话的时候，即兴创作的射覆。来吧，第一条是一种鱼，第二条是一位伟大的海军指挥官——还有——
本杰明爵士：亲爱的叔叔，别这样，求求你了——
克拉布特里：喔唷，夫人，他出口成章的能耐，要是让你听到，都会吓着的——
斯尼韦尔夫人：本杰明爵士，我感觉您好像从未出版过书吧。
本杰明爵士：说实话，夫人，出书太俗了；而且，拙作基本属于是讽刺和挖苦类——朋友聚会时，我发觉私底下派送，流传效果更好。但是，我写了一些爱情怨诗，当这位小姐报以赞赏微笑时，我打算付梓出版。【指的是玛利亚】
克拉布特里：老天爷，小姐，这些诗歌会让你永垂不朽——像曹子建笔下的洛神或聊斋先生笔下的小倩，芳名流传后世。
本杰明爵士：是的，夫人，我想你会喜欢这些诗歌的，印刷精美的大四开页面；当你看到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的文章，老天作证，它们将是最高雅的作品——
克拉布特里：各位女士，你们听到那个新闻了吗？
康铎夫人：啊呀，先生，你是说那个消息——
克拉布特里：不，夫人，不是那个。——奈斯利小姐要嫁给自家的男仆了。
康铎夫人：不可能！
克拉布特里：那你问本杰明爵士。
本杰明爵士：非常正确，夫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连结婚礼服都预定好了。
克拉布特里：是的，而且大家说办事的理由很急切。
康铎夫人：不可能——像奈斯利这样乖巧的小姐，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认为有人会信这个传闻。
本杰明爵士：哦，天！夫人，就是她乖巧的缘故，所以大家马上都相信了。她向来小心翼翼，行止保守，所以大家肯定别有隐情。
斯尼韦尔夫人：是的，对一个名声端庄的淑女来说，谣言可真致命；如同最强壮的身体，通常无法熬过一场热病。但是，有种人的名声微瑕，虽然令人不快，但比起素来谨小慎微的人，却能活得更滋润。
本杰明爵士：是的，夫人，有些人过于注重名誉，就像过于注重养生一样——他们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一点也不呼吸外面的空气，而且，一味地精心呵护和谨慎细心，来弥补精力不足。
康铎夫人：嗯，但这可能全错了。你知道的，本杰明爵士，芥豆小事经常会变成滔天流言。
克拉布特里：我发誓，肯定是这样的，夫人。去年夏天，在屯桥，雪福德小姐弄丢了情人和名誉，你听说过其间的来龙去脉吗？本杰明爵士，你还记得——
本杰明爵士：哦，真是桩稀奇古怪的事情——
斯尼韦尔夫人：怎么回事？请——
克拉布特里：噢，有天晚上，在潘托夫人家聚会，话题凑巧转到在我国，饲养新苏格兰羊的难度。在场的一位年轻小姐说：“我知道实例，乐缇夏·雪福德，我的大表姐，养的一只新苏格兰羊生下一对双胞胎了——”“什么！”年迈的达沃吉·邓迪兹叫嚷起来（你知道她耳背得厉害），“乐缇夏·雪福德小姐生了双胞胎”——错听成这样，你可以想象，在座的都哄堂大笑了。但是，第二天到处都传开了；又过了几天，整个镇子里的人都相信乐缇夏·雪福德小姐真的诞下了龙凤胎——不到一个星期，有人还有鼻子有眼地说孩子父亲是谁，还有孩子们寄养在哪个农庄。
斯尼韦尔夫人：讹传真厉害！
克拉布特里：实际上，我向你保证，肯定是真的。——瑟费斯先生，请问：你舅舅奥利弗爵士要回国了，这是真的吗？——
瑟费斯：我真不大清楚，先生。
克拉布特里：他在东印度待了很长的时间，你可能几乎不记得他了。我相信，他要听到令弟的行径，肯定会难过的！
瑟费斯：先生，查尔斯向来放纵；但我希望，在奥利弗爵士面前，不要有好事之人嚼舌根，让爵士有了成见——他可能会浪子回头——
本杰明爵士：当然，他可能——从我的角度，我向来不认为他如传言中那般不靠谱——虽然他已经失去所有朋友了，但我听说还剩犹太人称赞他。
克拉布特里：我的外甥啊，这可是真真切切的——要是老犹太社区是一个独立选区，我相信查尔斯会当选议员的。在那里，谁都没他那样受欢迎，老天爷，我听说他支付下人的退休金如公务员般优渥，还有只要他身体不适，他们就在犹太教堂祈祷他康复——
本杰明爵士：他们告诉我，没人过得比他还拉风。当宴请朋友时，他坐下来，席上会有一打财产保全人，前厅还候着二十个买卖人，另外每位客人的椅子后面都站着一位公差。
瑟费斯：对你们这些绅士来说，这可能很好玩；但你们真没顾及一位兄长的感受。
玛利亚：他们的恶意令人不堪。斯尼韦尔夫人，我得道别了，我觉得不舒服。
【玛利亚下】
康铎夫人：哦，天！她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斯尼韦尔夫人：康铎夫人要去陪她吗？——她可能需要帮助。
康铎夫人：愿效全力。可怜的好姑娘。谁会知道，她的际遇会如何？
【康铎夫人下】
斯尼韦尔夫人：虽然她和查尔斯闹别扭，但她听不得别人攻讦心上人。
本杰明爵士：这位年轻小姐的爱憎写在脸上。
克拉布特里：但是本杰明，你一定不要因此放弃追求。跟过去，逗她开心。给她读一些你写的诗句。来吧，我会帮你的——
本杰明爵士：瑟费斯先生，我不想伤害你，但令弟彻底破产了——
【欲走状】
克拉布特里：哦，天！是啊，破产了，破得清洁溜溜——连一毛钱都弄不到了。
本杰明：我听说，只要能搬得动的东西，全都变卖了——
【欲走状】
克拉布特里：我去过他家——除了没人在意的几个空瓶子，以及家庭照片外，整个房子都空了；那些照片，我觉得装帧在相框里。
【欲走状】
本杰明爵士；而且，我还听到一些坏消息，令人很难过。
克拉布特里：哦，他做过许多不入流的事情——这是肯定的！
本杰明爵士：可是，但是，他是你的弟弟——
【欲走状】
克拉布特里：下次再告诉你吧。
【二人同下】
斯尼韦尔夫人：哈哈哈！没使完嘴皮子上的劲，他们就得离开，心里很定很不爽。
瑟费斯：我觉得，您和玛利亚一样讨厌这些恶毒的话。
斯尼韦尔夫人：我怀疑她用情之深，远超我们的想象；她和家人今晚要来，所以你也留下来用餐吧；那我们就有机会进一步查看了——那么现在，我要去布八卦阵了，而你得研究风花雪月。
【二人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