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活考卷

我的家乡有种地方戏曲，叫锡剧。虽然是小剧种，过去在当地老百姓中倒也喜闻乐见。我五六岁时曾痴迷于听锡剧，自学了不少唱段。如你所知，我这个年代生的人，鲜有爱听戏的。因为咿咿呀呀，既听不懂，也拖沓，一句话尾音能“啊啊啊啊”拉两三分钟。对不起，大家都这么忙，你有事能不能快点儿讲？

所以后来当地人发现我这样一个会唱戏的小孩时，仿佛看到了一只会讲话的猪，老是要我在各种场合表演。我五年级时，江苏省锡剧团偶然来我校招几个声乐特长生，我便被推荐给了招生的老师。老师如获至宝，说可以免试录用我，并对我父母许以转城市户口的条件。

许多年后，有许多IT人士老是号称自己在科技和人文的十字路口转悠，不知是不是迷路了。而我当年也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我面对的选择是，继续当一个学生呢，还是华丽转身，往文艺圈进军？

时隔十四年后，我在南京某条巷子里看到了省锡剧团的招牌，人生第二次和它擦肩而过，心底忽然生出无限感慨。我无法想象如果当年真来了这里，会有怎样一条人生轨迹。有可能你会在某个时候见我粉墨登场，也有可能我早就黯然转行，籍籍无名。大概会很不相同吧，无论会不会比现在更好，都没有重来的可能。人生有很多选择题，你永远不知那些错过的究竟是遗憾还是幸运。

生活总是如此，仿佛一张考卷，处处都是选择题。我最头疼的选择是，每天中午和晚餐都得问一遍自己：到底吃什么？其实，不是因为选择困难，穷才是纠结的病根，若是我日日都吃得起满汉全席，哪还用在红烧牛肉、鲜虾鱼板和老坛酸菜间绞尽脑汁。吃饭大计更问不得女子，我便吃过亏。出于尊重，我常问我家娘子想吃什么，但她总是小手一摊，淡淡地说道：随便。看官切记，这“随便”二字看似平常，其实是个陷阱。因为你无论提议吃什么，她总能找到理由推翻。你便知在吃饭这个选择题上，女人其实真的一点儿都不随便。

我有一死党，亦常常困扰于生活中的选择题。他虽然平时谨小慎微，处处小心，还是会惹怒闺中佳人。每当这时，他家的河东狮便会一手叉腰，一手执鸡毛掸子，实行家法。而令人发指的是，体罚便体罚吧，佳人还要出题：说，打手心还是打屁股？选择题出这种内容，想想真是凄凉。而我心说，这道题不是多项选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将这位朋友的闺中秘事发到微博上，本想图一乐，谁知引来不少同道中人，许多男同胞眼中泛着泪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开始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有个朋友是这么说的，选择题算什么，我老婆打我时还要考我判断题：你自己说，你错没错？如你所知，和我们平时考试的判断题一样，这时候选“错”的安全性总是要相对高一些。而另一个朋友则接着说，我比你更惨，这道判断题我也要回答，但是我答完“错”之后，老婆每次都要再附加一道问答题：知道错了哈，那你说说看，错在哪里？闻听此言，众男士不禁感同身受，又是一阵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