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住手

很快进入了十二月，华沙的天气已经变得非常冷了，弗里茨院长终于传来了消息。

也不知道他的事情办的顺不顺利，只来信说让今天下午去火车站接他。

医院里的几个男医生今天都有手术，亨利又不能随便出门。这个任务便光荣的落在了罗西亚和迪尔身上。

本来是只有迪尔一个人去的，不过亨利对她十分不放心，生怕她在外面惹了麻烦，便让罗西亚也陪她一起去。

在华沙这一个月，外面乱糟糟的，罗西亚基本上没出过门，不过迪尔难得能出“远门”一趟，很是兴奋。特地的找了包，里面塞满了兹罗提。

华沙的物价高的可怕，马克此时还没有流通，华沙居民普遍用的还都是兹罗提。而一大把兹罗提拿出去，不见得能买来一块欧洲牛奶糖。

两人走出了主区，外面的街道立刻变得热闹起来，也更纷乱，什么人都有，最明显的是盖世太保多了起来。

自从德国人占领了波兰，男人见到德国人就要脱帽行礼已经成为了最基本的原则，不仅如此，还要避开德国人要走的方向，给他们让路。

女人虽然没有这项规定，但也没有谁敢去挑战德国人的权威，所以从前那些贵族小姐必备的夸张的帽子，也没人敢戴在头上了。

街上行走的人都低着头，脚步匆匆，偶尔与德国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都会不由自主的瑟缩一下，眼神中透出恐惧。直到德国人没有停下来找麻烦，他们才敢飞奔着离开。

罗西亚和迪尔紧靠着路边走，迪尔明显变得比出医院前沉默了，此时罗西亚只能提高了警惕，一边提防着不要惹到盖世太保，另一方面还要注意不要身边这个热血冲动分子做了傻事。

越往外围走，犹太人就多了起来，不过也只是相对而言。

在经过一处正在重建的建筑前，两人看到了一个犹太小男孩提着一个小编制篮子站在墙边卖东西。

小男孩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薄上衣，上衣很宽大，一直遮到了他的膝盖，而他的两条腿上却什么都没穿，暴露在寒风中，冻得肿胀青紫，脚踝处的皮肤已经破裂结了血痂，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那小男孩见路边两个穿着不错的小姐正盯着他看，不由的瑟缩了一下身子，犹豫了会，又抬起头：“需，需要书吗？”

他手中的篮子里装了几本还算新的书，沉甸甸的。而罗西亚和迪尔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又发现了新的伤。

很显然这是个生活的很艰难的犹太小孩，要是放在往常，根本不必想，她们一定要去帮助的。可是现在，罗西亚不确定她们身后有没有盖世太保在盯着。

帮助犹太人，罪名不小，如果抓到她们的盖世太保心情不好的话，她们吃枪子儿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可是作为两个医院人员，让她们看着一个孩子独自顶着寒风，一身伤的在外面，实在难以袖手旁观。

正在罗西亚思考着该怎么帮这个小男孩时，旁边那货已经像火箭一样窜过去了。她伸手想抓，却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迪尔一脸怜惜的半蹲在小男孩面前，看着他的手，心疼的问：“疼不疼？都化脓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能穿这么少呢？”

小男孩睁着大眼睛看她。

迪尔从她的包里抓出了一大把兹罗提放进了小男孩的篮子里，想了想，只给自己留了一点，剩下的全都给了小男孩，然后从他篮子里抽出了两本书。

“用，不用这么多钱……”

“没事，姐姐身上还有，你赶紧回家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小男孩犹豫的看着一篮子钱，又看看迪尔，好一会儿，才终于点了点头。

罗西亚四处看了看，周围有人，但不多，很是幸运的这其中并没有盖世太保。她身上没带钱，便从脖子上解下了丝巾，将随身带的冻伤膏包在了里面。

小男孩赶紧鞠躬给两人道谢，左右看了看，然后掉头往一处废墟跑走了。

迪尔望着他的背影，越看越心疼，那表情似乎是忍不住就也要追上去，把身上最后一点钱也给他。

罗西亚赶紧先发制人的拉住她：“好了，赶紧走，我们已经很惹眼了，别一会把德国人招过来。”

迪尔只好转过身，继续按原路走。

罗西亚又一次往周围看，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盖世太保发现她们。

谁知这一看，却发现不远处就聚集了好几个，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做什么。

罗西亚的心不受控制的咯噔了一下，迪尔也吓了一跳，脚步顿时定在原地。

心惊胆颤的看了几秒，才发现那几个盖世太保中间站着个犹太老人，半垂着头，身子隐隐在颤抖。

“你的大卫之星呢？”其中一个问。

犹太老人鞠了一躬：“对不起，长官，我忘记带了。”

犹太人必须在身上佩戴大卫之星，虽然屈辱，却可以避免德国人找茬。而这个老人显然是在出门时，没有把那个保命的玩意儿带在身上。

“忘了？哈哈哈。”一个盖世太保笑了起来，他把别在腰间的枪拿出来抵在老人头上：“那不如你把你的脑袋也忘掉吧。”

作势就要开枪。

另一个盖世太保却阻止了他：“别这样，放他一马吧。”说着竟从自己黑色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大卫之星，递给了瑟瑟发抖的老人。

“真有你的，身上竟然还带着这东西。”盖世太保爽快的收了枪。

罗西亚和迪尔远远的看着，屏住了呼吸，她们不相信那个盖世太保会这么好心。

果然，在那个老人颤抖着伸手去接的时候，盖世太保的手指一抖，那个大卫之星便掉了下去。

他们旁边是一条不深不浅的水沟，约有一人高，水十分的浑浊，大卫之星掉进去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你这混蛋。”那个盖世太保一拳打在老人脸上，老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另外一个便一脚把他踹进了水沟。

“该死的犹太人，不识好歹，下去把东西捞上来。”

老人狼狈的滚进了污水沟，溅起了一片脏水点。

几个盖世太保便饶有兴趣的站在岸边看着老人在里面扑腾。

“这一群魔鬼！”

迪尔咬牙切齿，两手紧紧握成拳头。罗西亚一直都知道盖世太保的手段残忍，此时他们只是戏弄一番，并没有杀人已经是非常好的了。至于迪尔的愤怒，她可以理解，却不能放任她跑去跟盖世太保叫板。

“迪尔，快点走。”

这是她们完全无法插手的事。

犹太老人在水里捞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那枚大卫之星，而盖世太保已经欣赏够了，又把他叫上来。

“快要过圣诞了，你身上怎么还这么脏。”盖世太保抽出了一把刀来，“看来我今天要发发善心给你刮刮胡子。”

他修长的手一把揪住老人的胡子，锋利的刀刃直接刮了过去。

胡须一下断掉，老人的下巴也刮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皮肉外翻。

“哦，看来我的手艺不到家，埃里克，你要不要试试？”

罗西亚强忍着心里莫名的冲动拉着迪尔快速的往前走，然而她的手却募得一滑。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