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罗伯特·富尔顿(4)

首航后的两个星期，富尔顿开始为北方的第一次旅行登广告招揽付费乘客，他雇用了一名厨师兼侍者，备好牛肉、鸡肉、鸡蛋、西瓜、糖、朗姆酒和白兰地，并做好一周往返两次的日程安排。每趟旅行吸引的乘客日益增多，到10月1日，人数达到60名，在11月的一趟旅行中，轮船上已经拥挤不堪，乘客超过了100人。同月，河面结冰中断了旅行，富尔顿着手改造扩建他的轮船，新设了“3间上等船舱和其他房间，其中包括54张卧铺，还有厨房、食品储藏室、餐具室、酒吧，以及乘务员休息室”。富尔顿除了发明之外，满脑子都被务实的想法占据了。就像按指令作画的画家，他已经习惯于在帆布上作画，然后在上面进行修改。于是，这种习性也贯穿于他作为一个创新者的历程。在他就蒸汽船进行的颇为自豪的科学性尝试中，对“克莱蒙特”号的计算结果误导了他：最初的平底船非常狭窄，让人觉得不稳固，而改造后的船有5英尺宽。就在充满嫉妒之心的单桅帆船船长强调靠边行驶以防拆断一只桨轮的时候，他却在自己的船上加造了护栏，以防意外。故障频繁地发生，但轮船一下水他就开始细心观察，以便能及时发现并纠正自己的错误，所以他的蒸汽船总能继续正常航行。

“克莱蒙特”号的快速行驶足以让他留住纽约州的航运许可证，足以同河上的单桅帆船比赛，但是比菲奇在特拉华河的发展速度要慢些。气候和水域条件很难比较，但是特拉华的国会议员敢在哈得孙河进行首航，菲奇和沃尔特到达奥尔巴尼的时候，富尔顿在整个行程上已经落后了52英里。当然，本土造的蒸汽机可能是导致落后的原因，但是菲奇和沃尔特在他们第一个运营季节就航行了2000英里。在11月断航之前，菲奇的船队行驶了6周，其总里程跟富尔顿的1200~1400英里行程相比也毫不逊色。

那么，为什么富尔顿在菲奇失败的地方取得了成功呢？首先，虽然纽约和费城的人口数量相当，但纽约的地形对发展蒸汽船有利。哈得孙河流域蜿蜒起伏的道路，同特拉华河流域的道路相比，发展航运不受马车竞争的影响。其次，技术也尤为重要。富尔顿不但用自己的设计改进了博尔顿和瓦特的蒸汽机，而且他还得益于工业革命的萌芽——美国北方人近20年不断在机械制造学上取得独创性成果，而且应用材料的质量也有很大提高。第三是资金充裕。菲奇永远缺钱，然而富尔顿和利文斯顿有条件为最后的成功投入大笔资金。第四，作为一个设计者和组织者，富尔顿务实的个性成了他的优势。此外，非常重要的第五点，富尔顿勇于沿着前辈的足迹往上攀登，而一个创新者的基本贡献或许就是把已知的东西变为现实。

富尔顿获得了越来越大的成功。菲奇因船损失了钱，富尔顿却因此变得富有。利文斯顿估算如果一周航行3次，一年后他们两人将会赢利3500美元。其中的一条新船一个航运季节就会产生8000到10000美元的收入。“另一条船虽然会花掉我们15000美元，”富尔顿告诉他的伙伴，“但每年也会带给我们10000美元的利润……这是我知道的唯一可以让我们获得50%或者75%利润的方法。”他们把利润投入到更大更好的轮船中，凭借更加别出心裁的服务和在外宽内严的法律诉讼程序周旋而击退竞争者。

以这种方式，富尔顿成功建造并经营了21艘轮船，建立了一个蒸汽船帝国。首航后的5年里，富尔顿、利文斯顿合股经营航运服务，地点设在东部地区的哈得孙河、特拉华河、波托马克河和詹姆斯河、切萨皮克海湾，以及西部地区的密西西比河和俄亥俄河。富尔顿在新泽西州设立了几家工厂，在俄亥俄河源头的匹兹堡建了一家工厂，并培育了制造蒸汽机的成熟环境。他和他的合作者们提议让尼古拉斯·罗斯福（Nicholas Roosevelt）建造一艘蒸汽船，经营从匹兹堡到新奥尔良的全线航运服务，这个主张得益于富尔顿、利文斯顿对密西西比河下游的垄断许可证。（富尔顿早就该在密西西比河下工夫，可是这些年来，他一再痴迷于海战。处在1812年战争恐慌中的纽约和国会，按照富尔顿的设计建立了大规模的移动堡垒，成为建造蒸汽战船的先驱。这引起英国人的极度焦虑不安，他们设法绑架或杀死富尔顿，在富尔顿曾打算过夜的一所房子里搞过一回不成功的突击搜捕。）

罗伯特·富尔顿于1810年1月22日写的一封信：“蒸汽渡船一年开支的预算”。

1811年10月，“新奥尔良”号历尽艰辛，打算从匹兹堡开往新奥尔良，罗斯福接管了这艘重达319吨的轮船，但在匹兹堡没有一个人敢预定一张航程达2000英里的首航船票。在俄亥俄河的浅水码头路易斯维尔，罗斯福耽搁了几天。（在那里他的妻子莉迪亚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当罗斯福冒险在此后的河段提速行驶时，轮船有时距河床只有5英寸，而当他们快到密西西比河时，新马德里突发地震，密西西比河的洪水倒灌进了俄亥俄河。面对这些危险，他们仍旧继续前进。轮船驶到一个巨大的泥浆湖区，该湖区被一片遭受洪涝的森林环绕着，而湖外突然窜出的一支庞大的契卡索印第安人（Chickasaw Indian）的主战派队伍正划着桨朝他们猛冲过来。罗斯福松开蒸汽船的安全阀，于是“新奥尔良”号全速逃离了那些嘴里发出尖叫声的印第安人的围攻，这种遭遇对于约翰·菲奇来说并不陌生。1812年1月12日，罗斯福的大船终于在新奥尔良码头靠岸，这让他如释重负。他利用蒸汽船航行的实际时间是259小时，正好每小时超过8英里。首航成功了，可他意识到，他的轮船没有实力走完具有种种风险的整条河流；直到1814年在巴吞鲁日河（Baton Rouge）上不小心触礁而沉没，他才开始在入海口和纳奇兹印第安部落之间开展航运。

自始至终，富尔顿从未完成从新奥尔良到俄亥俄河入河口或匹兹堡的航行，但他的雄心是无止境的。他企图实现对整个文明世界蒸汽航运业的控制。他设法从俄国沙皇手里获得在圣彼得堡和其附近的喀琅施塔得（Kronshtadt，俄罗斯西北部港市）波罗的海海军驻地之间行驶蒸汽船的独家特权；还跟一个在印度的英国人达成协议，引进蒸汽船在恒河经营。1813年，他写信给托马斯·杰斐逊，说几年后他将拥有一条从魁北克到墨西哥和圣玛丽城的蒸汽船航线。

富尔顿-利文斯顿的蒸汽船事业，总的说来不仅仅在技术上取得了非凡成就——实际上，技术只占最小的一部分比例。毕竟，当初最重要的蒸汽机是从英国引进的。其卓越的成就还在于形成了一种现代管理模式。富尔顿独自管理着现在通行的那些职能部门，包括工程、人事（他很快解雇了最初的两名船长）、财务、法律、公共关系、事业拓展、市场销售、广告宣传、培训、研发，以及客户服务。除此之外，富尔顿开始过上了一贯充满魔力和享乐的生活，我们总是将这种生活跟蒸汽船（以及后来横跨大西洋的轮船）的发展相联系。他这样描述他第三条名为“模范”号（Paragon）的轮船，轮船宽28英尺，长170英尺，好似一座移动的宫殿，设有桃花心木楼梯、装饰画和一间可供150人使用的豪华餐厅。他对细节装饰和舒适程度的关注让人印象深刻。他在一篇为杂志撰写的文章中写道：“有大型天窗为船舱采光，并使其达到完美的通风效果，并配备精美的地毯、观景玻璃窗等，食物用精美的瓷器盛装。每个上铺，除了靠近舵轮的几张外，都有一扇大窗户，并各有一个衣帽架。精心制作的丝缎薄纱镶边窗帘，固定在帘楣上，可以拉动，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小房间，可容一个乘客在里边更衣，而船舱里的人却看不见。”他公布了详细的规则：“由于必须考虑到众人的舒适度，船舱的整洁和秩序是必需的。因此不允许任何人在女士房间或者大厅抽烟，违者初次罚款1.5美元，每超过半小时罚款0.75美元，罚金用来买酒。”

富尔顿的最后一条船是“利文斯顿长官”号（Chancellor Livingston），是对他死于1813年的合伙人利文斯顿的恰如其分的歌颂。这是富尔顿建造的最大、最好的船，重达526吨，同100吨的“克莱蒙特”号相比，有巨大的载货空间。利文斯顿没有活到1816年并亲眼看着这艘巨轮下水。富尔顿极度怀念利文斯顿，当面对利文斯顿继承人之间的相互争吵时，这种情绪便愈加强烈。当时，竞争者纷纷涌现，大家都在加倍努力，向富尔顿的专利发起挑战，而且最终打破了富尔顿-利文斯顿在哈得孙河和密西西比河下游的航运垄断。更重要的是，要是有远见的利文斯顿还在人世的话，他或许能够在1815年1月发生的羞辱事件中拯救富尔顿。当时，富尔顿在新泽西特伦顿法庭出示最早使用侧轮的证据时，他提到了1793年他曾给斯坦霍普伯爵写的一封信。但反方辩护律师把那封信放到灯光下便显出了1796字迹的水印，这是一个足以让人晕倒的时刻。富尔顿幸免于当众对质的尴尬，因为他那位移民美国的爱尔兰律师托马斯·阿迪斯·埃米特（Thomas Addis Emmet）认为，他的航运服务对人类作出了卓越贡献，但是他没能幸免于败诉的结局。当时，哈得孙河面部分结冰，到纽约的渡轮不可能在冰上滑行。富尔顿颤抖着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中向泽西城岸边工场里的同事讲了3个小时的话。最终，他们挤在一艘小船里到达冰面的边缘，但壮实的埃米特太重了，他在越过冰面步行到渡船的最后几步时没能坚持住而陷入了冰冻的河水里。富尔顿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位律师得救了，而富尔顿却得了肺炎，并于1815年2月23日因肺炎死亡。纽约的街区和商业中心都以他的名字命名，而且整个美国社会对“蒸汽船发明家”都深表敬意。然而，他是难负盛名还是当之无愧呢？

长生鸟出航

约翰·史蒂文斯，这个曾经被利文斯顿因青睐富尔顿而抛弃的人，仍旧梦想建立一个蒸汽船帝国。他不是机械师，可他有好的主意。在“克莱蒙特”号实现首航前两年，他的“小朱莉安娜”号（Little Juliana）多次横跨哈得孙河。这条船比一艘划艇大不了多少，但是两个螺旋推进器使它有别于其他的船只。在富尔顿返回纽约的途中，富尔顿给史蒂文斯提供了一个合伙的机会，因为他们正在寻找特别的投资者。他当场拒绝接受1/5的股份，因为富尔顿那条过度狭窄的船不如他计划中建造的好，而且当时的形势同样使得他畏缩不前，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富尔顿的首要地位。他太过看重“发明家”这个称号了，因此不愿屈膝与别人合作，而且他决心要向赋予合伙人垄断权的法律发起挑战。富尔顿首航之后5个月，他开始建造他100英尺长的蒸汽船与之抗衡，轮船采用低压蒸汽机和桨轮，并于1808年在纽约和不伦瑞克之间开展航运服务。利文斯顿借用纽约州法庭的命令采取行动要查封他的轮船，史蒂文斯感到害怕。为了逃走，他冒险把船送到240英里外的费城，并在公海上行驶了150英里。这艘如今被叫做“凤凰”号（Phoenix）的蒸汽船，1809年6月10日起航远行。在历经11天的大浪和暴风雨后，第13天“凤凰”号到达特拉华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这是世界上第一次利用蒸汽船作远洋航行。10年以后，“凤凰”号的船长摩西·罗杰斯（Moses Rogers），驾驶着320吨的“萨凡纳”号从佐治亚横跨大西洋到利物浦，历时29天。虽然已有许多船只正在海上行驶，但蒸汽船跨海航行却具有空前的意义。

[1]几尼（Guinea），英国的旧金币。——译者注

[2]Direttorio，1795~1799年间统治法国的督政府。——译者注

[3]厚光纸（ivory），艺术上用的带象牙光泽的一种纸。——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