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掌声中行走

新学期开学，我们班新来了一名叫晏素贞的女同学。她瘦小，脆弱，而且性格很内向，平时很少跟别人讲话。班上排课桌前，她要求老师将她安排在最后一排的最边上，死活不肯坐前排。每天都是一个人早早到校。放学后，等同学们都离开了教室，她才慢慢收拾书包回家。一整天，几乎都在教室后边的角落里坐着。

经过观察，我们发现她的腿似乎不大好，尽管她那样努力地走好每一步，但我们还是能看出来，她左边的那条腿，好像短了一点。

她家原来住在农村，这些年，她爸爸妈妈到城里做生意，赚了钱，在城里买了楼房，就把她带到城里来上学。我们大家很想帮助她，帮助她克服那种不应有的自卑感，和大家成为好朋友，快乐地生活这个班集体里。可欲速则不达，我们越想帮助她，她离我们越远，越觉得自卑。

怎样才能捅破这堵隔阂的纸墙？怎样才能让她真正理解我们呢？课后，班长又叫我们几个女生开会，话题还是如何帮助晏素贞。看样子，班长是有备而来的，没想一会，马上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班长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我们高兴得叫起来：“哇！行！肯定行哎！这个办法，肯定能彻底捅破那堵隔阂的纸墙，让晏素贞在同学面前真正站起来的。”大家都夸班长点子多。

下午，第二节课后，我们将自习课改成班级故事会，要求每同学准备讲一个小故事，讲自己童年中一件最难忘的事。不写稿子，就那样即兴上台讲。故事既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讲完，又要有趣。全班五十二名同学，人人做好准备，最后用抓阄的办法，决定参讲同学。

怎样才能保证晏素贞抓到有效的阄呢？班长点子又来了。他说：“这样吧，在做阄时，我在白纸外边用蓝墨水点一个小点儿，你们互相暗暗通个气，这个有蓝点儿的阄，每个人都不要抓，等抓到最后，留给晏素贞抓，反正她是全班最后一名，看不出是我们故意安排的。”

52个阄做好了，由前往后，一、二、三、四、五……依次让每一个同学抓。抓到最后，塑料兜里只剩下一个小方纸块。

班长说：“晏素贞，轮到你抓了，谁让你坐最后一个呢！”

晏素贞对班长看看，伸手抓出那个小小的方纸块。然后，一折一折地放开：是一张有字阄。晏素贞脸一下就红了。

班长鼓励她说：“这是上帝让你抓的，我也没办法，对不对？你勇敢一点讲吧，同学们都想听你童年的故事哩！”

按照有字阄上安排的顺序，晏素贞第五个讲。

前四人讲完了，轮到晏素贞讲。

“哗！”教室里马上响起一片掌声。

晏素贞红着脸，伏在课桌上，不肯站起来。

“哗！”教室里又一片掌声。

晏素贞慢慢地站起来，开始一步一歪地向讲台走去。走到讲台跟前，同学们又拍手鼓励她。

等大家安静下来，晏素贞轻轻地说：“同学们，大家好！”安素贞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教室里又响起一阵掌声。

晏素贞把遮在脸上的头发，往一边捋了捋，小声说：“我讲什么呢？我的童年跟大家的童年不一样，我的童年，是悲怆的童年！在我的童年里，没有母爱，也没有父爱！从我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没有见过生父母。是养母把我从桥头捡回来的。他们解开襁包后才发现，我的腿已经冻坏了。可我的养母并没有因为我快要冻死而把我扔掉，用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晏素贞讲到这儿，擦擦泪，然后接着说，“要说童年中最难忘的事，那就是我养母身上善良的体温！这种善良的体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来……”

教室里没有一点声音。几个女生也偷偷擦起泪来。

晏素贞又一次将遮在脸上的头发，使劲往后甩了一下，继续讲：“等我长到八九岁的时候，我养母就对我讲了我悲惨的身世。她说，一天早晨，天还没亮，我养母往地里担肥。走到屋后桥头上，灰蒙蒙地看到一个黑黑的东西。她放下担子一看，是个包裹，里边裹着个婴儿，一个快要冻死的婴儿！天很冷，她二话没说，立即解开自己的衣服，把我放到她心口里焐。用她那善良的心口，救活了一个快要冻死的生命！”晏素贞又擦一下泪，说，“我恨我的生母！她发现我是个女孩，不应该将我丢在桥上冻坏，应该将我扔进河里，省得我这么艰难地活着……”晏素贞想转过脸去擦一下眼泪，可一转过去，就哭出声来。

教室里一半同学在流泪。

这时，周毓秀同学拭着泪，跑上讲台去，给晏素贞念一张纸条。纸条大约是她们那几个女同学，刚刚商量写的。

“晏素贞同学您好！听了你的身世，我们心里和你一样难过！真的。童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十分美好而幸福的。因为，童年里有许多难忘的记忆。而你的童年里，连最珍贵的母爱也无法得到，我们真是不敢想像，那是怎样的童年呀！然而，童年已经成为过去，你的今天和未来是美好的！快乐地生活在今天，更好地把握未来吧！我们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我们都能成为你的好朋友，把这个世界上欠你的爱，作一点小小的补偿。希望你能快乐！在同一片阳光下，你有权利和别的孩子一样，得到同样的快乐！知道吗？你那样自卑和孤独，我们心里是很难受的……”周毓秀的眼睛叫泪水模糊了，还没念完，上前去紧紧抱住晏素贞，两人哭作一团。

晏素贞掏出手绢，先给周毓秀拭拭泪。自己拭拭泪。说：“对不起，同学们！谢谢你们！以前，我的自卑和孤独，使我们隔着一堵无形的墙。今天，这堵墙已经没有了。我觉得，你们给我的爱心，给我的爱，比什么都宝贵！每一天，我只要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就不觉得孤独，才有生活的勇气。周毓秀同学说得对，童年已经过去，未来才是最好！从这一方面来说，我又是一个幸运的女孩，一是遇上了好心的养母；二是又遇上了一群好同学。说心里话，我非常爱我们这个班，我非常爱我们班上同学。正如班长刚才说的，这张小小纸块，是上帝给我的。你们就是我的上帝！你们的爱心，你们的爱，让我有了正面人生的勇气！有了学习的奔头！让我有了站立起来的精神支柱！谢谢同学们！谢谢！”

“哗！”全体同学都站起来，用掌声欢送晏素贞一步一步走下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