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宏业，这个集团公司的大领导率领众领导准时到来，销售部所有业务员夹道欢迎，热烈鼓掌。经理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握着李宏业的手：“李总，一路辛苦啦，您给大家说两句吧，阵前激励是最鼓舞士气的。”

李宏业也显得非常高兴，他走到前面，对着大家摆了摆手，所有人停止了鼓掌，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期待大领导的讲话。

“看得出大家都很努力，”李宏业清了清嗓子说，“虽然今天只是场彩排，但销售部个个环节都做得非常到位，从我下车到现在所呈现的一切我都很满意。接下来大家再接再厉，把演示会做好做漂亮，做出大公司的气魄来……”

话还没说完，李宏业就觉得后面被人撞了一下，然后就一个趔趄冲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而撞他的那个人也跟着他一起倒了下去，居然还压在了他的身上。

余小渔一路狂奔地往回跑，当回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只见一群人站在那里说着什么，她一个没收住，一头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然后就一起摔了下去。当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所有人都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然后争先恐后地去扶那个被她压在身下的人。

余小渔还没搞清楚什么事儿呢，那个捷豹男、销售总监郝明怒气冲冲地来到她面前，指着鼻子就骂：“你？又是你？余小渔！”

余小渔光着脚，手里拿着摔断跟的高跟鞋，莫名其妙却又惊恐地看着郝明。

经理也过来了，没好气地对余小渔吼道：“余小渔，你怎么永远都会踏在雷上呢？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道歉？”

余小渔这时才看见，被她撞到的人正是公司的大领导李宏业，她赶紧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迟到……”

李宏业看了余小渔一眼，哈哈一笑，挥了挥手：“各就各位吧，大家散了，各就各位。”然后在众领导的簇拥下离开，郝明赶紧凑近李宏业：“李总放心，余小渔这件事我一定严肃处理，等彩排之后。”

李宏业没有说话，似是而非地笑笑。

华丽的舞台，闪烁的灯光，罗美琪踏着轻快的音乐，翩翩走上舞台：“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欢迎走进×××地产世界。×××地产有限公司，凭着领先的核心价值观、卓越的专业能力和持续的高品质服务，已经发展成全国最具专业性和影响力的房地产开发销售机构之一。作为行业的龙头，×××地产依托成熟的技术平台，完善的开发能力，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每一个项目都屹立在行业之首，并在全国形成较大的影响力。公司在以董事长李宏业先生为首的新锐领导班子的带领下，正以与时俱进的姿态与世界接轨……”

余小渔这时又成了罗美琪的助手，负责配合罗美琪放幻灯片，然而她却不知道，就在刚才，幻灯片的顺序被安叶故意搞乱了，安叶的目的就是想让罗美琪在台上出丑，却再一次让余小渔成为了焦点。

当罗美琪说道“公司在以董事长李宏业先生为首的新锐领导班子的带领下……”时，播放幻灯片的屏幕上居然出现了几个幼儿园的孩子乖乖地围着桌子排排坐，吃果果。

台底下的人面面相觑，继而哄堂大笑。

余小渔一阵紧张，赶快换片，那画面却又变成了动物园的猴山，几只猴子相互追逐打闹的画面，而且为首的那只老猴长得还巨像李宏业。

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经理在一旁捶胸顿足。

余小渔不住地擦着汗，一顿手忙脚乱，频繁地鞠躬道歉，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李宏业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她。

罗美琪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一看这个局面，赶紧示意管理灯光的工作人员将沙盘的顶灯全部打开，大厅中央顿时一片金碧辉煌。

罗美琪敲了敲话筒，对着大家笑了笑，风情万种地说：“刚才是个插曲，是特别针对我们敬爱的李宏业老总，我们听说李总就是个非常具有幽默感的人，所以我们精心做了个小小的搞笑剧，就是想配合一下李总的性格，同时也活跃一下现场气氛，因为我们发现今天所有跟在李总身后的各位领导们都异常紧张，让我们大家在笑声中活动一下面部肌肉。”

台下众人再一次笑起来。李宏业也跟着大笑。

彩排非常顺利，当然，除了余小渔那一段小插曲。一行人簇拥着李宏业等人走向停车场。经理更是鞍前马后地贴身服务，不时地观察着大领导的表情。

突然，李宏业收住笑脸，眉头紧锁地问身边的郝明：“那个……那个女职员叫什么来着？”

郝明赶紧回答：“罗美琪。”

“罗美琪我知道，”李宏业摆了摆手，“非常聪明，表现也不错。说的是那个出洋相的？”

郝明立马换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余小渔。”

“哦。”李宏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式职工吗？”

经理哆哆嗦嗦地接过话茬：“是的，公司改制前半年来的，正好赶上了。”

李宏业点点头，然后带着众领导上了车。

经理这次算是被余小渔给气坏了，这洋相让她出的，全销售部的脸都让她丢了个精光。他把余小渔叫到办公室一顿臭骂，黎海波在旁边打着圆场，为余小渔说话。余小渔这次也是铁了心豁出去了，跟经理针锋相对：“歉也道过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是你让我去找罗美琪的，你还想让我怎么办，自裁谢罪吗？”

经理的脸都绿了：“居然跟我耍起混来了。余小渔，你还真长本事了。”

这时候，罗美琪走了进来，余小渔想，这次算是糗大了，今儿个这对头全冲着她来了。但罗美琪却让她大感意外，居然为她说起好话来。鉴于罗美琪现在是公司的红人，总得给点面子，经理也就没再为难余小渔。

经理虽然没再为难余小渔，但总公司的处罚决定好几天都没有下来。这让余小渔等得诚惶诚恐，就像一个刑场上等待处决的囚犯，明知道刽子手的屠刀就在脖子上，而午时三刻却迟迟不到。她甚至写好辞职书，准备自觉走人，她可受不起这份煎熬。

正当余小渔拿着辞职书跟安叶在公司院子里商量的时候，罗美琪走了过来，她拿过余小渔的辞职书看了看，然后撕成了碎片：“这封信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你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说明离职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公司不负任何责任。职场上的规矩，公司辞退你，要补发你三个月的工资，此外你还可以提一两个合理要求。但自己辞职，不但什么都没有，搞不好还要赔偿公司的损失。所以我建议不如等待判决，让自己的损失最小化。”

说完，丢下目瞪口呆的余小渔，扬长而去。

罗美琪再次约见了张莱，这个专门帮人打听事儿的人还真够专业，不光把柳静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同时还拍了录像。罗美琪呆呆地盯着画面里发疯的柳静，她现在还不确定柳静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或许是柳静故意夸大病态，以此牵制固强，这都是没准的事儿。

张莱偷偷观察着罗美琪，这种人都是察言观色、揣摩心思的高手。他看了会儿罗美琪，然后帮罗美琪设计了一个方案。

方案内容很简单，就是利用柳静的病，以及柳静没见过罗美琪的条件，找一个女人做替罪羊，去刺激柳静，让柳静犯病，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这样就可以很顺利将柳静强制送回精神病院，而固强也不会知道这是罗美琪干的，可谓是两全其美。当然了，罗美琪必须要付出五万块钱的代价。

罗美琪听了张莱的建议，想都没想，当即回绝，她的良心告诉她，不能去实施这个阴险的计划。这不仅会害了那个当替罪羊的女人，害了柳静，也会害了固强。

自从销售总监郝明第一次微服私访就被余小渔弄了个头破血流后，就对余小渔就没什么好感。这次借着余小渔闯下如此大祸，他不断地给销售经理施加压力，想让余小渔尽快走人。

经理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靠的就是溜须拍马，曲意逢迎。因此，郝明一声令下，余小渔立马就被召唤到了经理办公室。

余小渔知道自己这次的劫难是躲不过了，索性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我干不成了，得让我发泄个痛快。她跟经理针锋相对地嚷着，把经理的那些糗事全给抖搂了出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两人正闹呢，电话来了。经理怒气冲冲地接起电话：“喂，谁啊？”然后立刻换了副嘴脸，毕恭毕敬地对着电话点头哈腰：“郝总监，有什么吩咐？”

郝明在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经理从椅子上大跳了起来：“什么？您再说一遍？……啊，知道了。”

放下电话，经理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余小渔：“余小渔，你走大运了，总公司决定让你接替罗美琪，做新楼盘发布会的主持人。”

一个本来等待着被处决的囚犯，忽然传来了大赦的消息，并且还奖赏黄金万两，赐爵封官。余小渔真正蒙了，此刻，她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塞翁失马，什么叫做皇恩浩荡。

作为一个集团公司领导者和决策者，李宏业的这个决定当然不是一时冲动。公司这次主打住宅80%都是LOFT户型，小巧精致，符合时尚青年的首次置业。客户群基本集中在80后，职业包括IT、广告、传媒、艺术类，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小白领们。但李宏业发现，面对这样OPEN的人群，罗美琪显得过于妖艳过于成熟，与购房者很难产生共鸣，就更别说引导消费了，反而再看余小渔，虽然不漂亮，气场也不够强大，身材也过于扁平，但整体感觉很让人舒服，像一朵淡淡的郊外野菊，没有任何攻击性，这种邻家妹妹的形象是很容易在网络上推广，也会很有亲和力的。

就这样，余小渔一下子由千人唾弃的罪犯，变成了万人敬仰的明星。

罗美琪呆呆地看着那张总公司发来变更主持人通知的传真，她欲哭无泪，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都化为泡影，而这个接替她的人偏偏又是余小渔，这个处处都在和她作对的人，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她恨，她恨余小渔，她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余小渔搞的阴谋。

感情的不顺，事业的挫折，使罗美琪心理发生了一种变化，她要改变这一切，她要主动出击，她要报复。

新楼盘发布会主持人变更的消息传来，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而当事人余小渔更被搞昏了头，她索性加入了人们的八卦话题中，发扬八卦精神，从八卦中寻找事情缘由。

正在八卦团队进行激烈的讨论时，罗美琪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余小渔，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装无辜扮纯情，你不觉得可耻吗？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撒谎精。”

黎海波一把拉住罗美琪，他不希望这时候再出什么乱子，他希望罗美琪顾全大局。但罗美琪却不管不顾，将黎海波的手甩开，怒视着余小渔。

余小渔被罗美琪的架势搞蒙了，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罗美琪：“你……你在说我吗？”

“说别人对得起你吗？”罗美琪冷笑着。

余小渔被罗美琪问得云里雾里的，更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可耻了？怎么撒谎了？怎么伪装了？”

罗美琪冷笑着，指着余小渔对众人说：“这个人，余小渔，其实她非常了解李宏业的个性和喜好，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目的就是为了吸引眼球。”

余小渔震惊地看着罗美琪，她不知道罗美琪这些话都从哪儿说起：“你疯了吧？你失落我理解，你可以骂我讽刺我挖苦我，但你不能给我编故事。”

“是吗？”罗美琪转过头看着余小渔：“好，我现在就让你心服口服。”

说完，转身向更衣室走去，一帮看热闹的人呼呼啦啦跟在后面。

到了更衣室，罗美琪来到余小渔的柜子旁边：“余小渔，敢不敢把你的衣柜箱打开？”

余小渔憋着气，为了洗脱自己的冤屈，将柜子打来，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扔了一地，然后一件件地拿给罗美琪：“看看，这是你想要的吗？这个是吗？这个……还有这个……”

罗美琪冷笑着，从容地在一堆东西中拿出一本杂志和一个本子：“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余小渔顿时醒悟，脸色剧变，愣在原地。

罗美琪举起那本杂志：“这本杂志是最新一期的《创业者》，这种干巴巴毫无娱乐的杂志你们会买吗？不会，可人家余小渔会，为什么？因为上面有我们董事长李宏业先生的专访。”然后又举起本子，“再看看这个，这是一本剪贴簿，里面全是李总的采访和报道，余小渔，你还敢说你不是用心良苦？”

说着，将本子丢给众人，大家翻看着，发出各种惊叹声。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我确实挺崇拜李总的，就是因为他从放羊娃到今天集团董事长，本身就是一个传奇，我……我就想给自己立志，我……我真的……让我怎么说呢？”余小渔急着向大家解释，可每一个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有人甚至露出鄙视的神情，更有人开始躲闪她。

“罗美琪，你太卑鄙了，居然敢偷翻别人的柜子。”安叶愤怒地站出来为余小渔说话。

罗美琪回头看了看她，又发出一阵冷笑：“要怪只能怪你们太不小心了，那天余小渔拿着剪贴簿向你得瑟时，你们怎么也想不到我就躺在里面那张长凳上。”

余小渔这才想起来，就在发布会彩排那天，她和安叶在更衣室拿出这个本子聊了一会儿，而罗美琪正好在里面的长凳上躺着，听了个一清二楚。

余小渔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了，她委屈地哭着：“罗美琪，你怎么就这么容不下我呢？我到底欠你什么？”

安叶过来搂着余小渔：“小渔，别哭，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听着，罗美琪，你不管怎么做，最后的结果都不能改变，余小渔就是取代了你，她很快就会成为一只金凤凰，而你只能继续做你的业务员，就算金牌你也是业务员。”

被安叶这样一说，余小渔也顿时来了精神：“半小时前我还在打退堂鼓，现在不了，告诉你罗美琪，我不但要做好，而且还要做得比你好，我要让你看着我是怎么成功的。”说完，她仰起头，挑衅般看着罗美琪。

罗美琪被两人这一击，顿时哑言，一扭头，转身离开。

经过罗美琪这么一闹，销售部所有人看余小渔的眼神都怪怪的，没一会就传出余小渔是李宏业的二奶，甚至连黎海波都半信半疑地找余小渔谈了一次话。不管余小渔走到哪儿，都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如果直接能戳到她背上的话，这一天下来她的后背都要被捅漏了。

终于熬到下班，余小渔一出公司大门，就看见郑天乐吊儿郎当跨在摩托上，笑嘻嘻地看着她：“恭喜啊，马上就要成为凤凰女了，走，庆贺一下去。”

余小渔没好气地说：“没心情。这一天过得跟中国足球似的，上半场挨打，中途交换场地，原以为会出现转机，结果还是挨打，临了快结束了，又被裁判打了一顿。”

“哎呀，好啦，”郑天乐说着将余小渔拉上了车子，“终归是好事，闹什么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