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傻小子学害怕(1)
有位父亲，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聪明伶俐，遇事都能应付自如；小儿子呢，却呆头呆脑，一无所知，人们看见他时都异口同声地说：“他父亲为他得操多少心哪！”
家里要是有什么事，总得大儿子出面去办；不过，要是天晚了，父亲还要他路过墓地，或者其它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去取什么东西的话，他就会回答说：“啊，爸爸，我可不去，我害怕！”他是真的害怕。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讲故事，讲到吓人的时候，总会有人说：“真可怕呀！”小儿子独自坐在屋角听着，却怎么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想：他们都说，“我害怕！我害怕！”我怎么就不害怕呢？这一定是一种本领，对此我还一窍不通呢。
有一天，父亲对他的小儿子说：“你呆在角落里，给我听好了。你已经是一个强壮的小伙子了，也该学点养活自己的本事了。你看你哥哥，多么勤奋好学；你再看看你自己，真是无可救药。”
“爸爸，你说的没错，”那孩子回答说，“我非常愿意学点本事。要是办得到的话，我很想学会害怕，我还一点儿也不会害怕呢。”
哥哥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心想：我的天哪，我弟弟可真是个傻瓜蛋。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他一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
父亲叹了一口气，对小儿子回答说：“我保证，你早晚能学会害怕；不过，靠害怕养活不了自己啊。”
过了不多日子，教堂的执事到他们家来作客，父亲向他诉说了自己的心事，抱怨他的小儿子简直傻透了，啥也不会，啥也不学。他对执事说：“我问他将来打算靠什么来养活自己，他却说要学会害怕。”
执事听了回答说：“如果他想的只是这个的话，那他很快能学会的。让他跟我走吧，我替你整治他。”
父亲答应了，心想，不论怎么说，这小子这回该长进一点啦。
于是，执事就把小儿子带回了家，叫他在教堂敲钟。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执事把小儿子叫醒，要他起床后到教堂钟楼上去敲钟。“这回我要教教你什么是害怕。”执事心里想着，随后悄悄地先上了钟楼。小儿子来到钟楼，转身去抓敲钟的绳子时，却发现一个白色的人影儿，正对着窗口站在楼梯上。
“那是谁呀？”他大声地问。
那个影子却不回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回话呀！”男孩扯着嗓子吼道，“要不就给我滚开！深更半夜的你在这儿干什么？”
可是执事呢，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想叫那孩子以为他是一个鬼怪。
男孩又一次大声吼道：“你想在这儿干什么？说呀，你实话实说，不说我就把你扔到楼下去。”
执事心想他不会那么做。因此他依然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就像泥塑木雕的一般。
接着男孩第三次冲他吼叫，可还是没有一点儿用，他于是猛扑过去，一把将装作鬼怪的执事推下了楼梯。假鬼怪在楼梯上翻滚了十多级，才躺在墙角不动了。接着男孩去敲钟，敲完钟就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什么都没说，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执事的太太等了很久都不见丈夫回来，于是很担忧，就叫醒了男孩，问他：“你知不知道我丈夫在哪儿？他在你之前上的钟楼。”
“不知道，”那孩子回答：“不过，之前有个人对着窗口站在楼梯上。我朝他大吼大叫也不答话，我想一定是个坏蛋，就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您去看看，如果是您的丈夫，我非常抱歉。”
执事的太太急匆匆跑了出去，果然发现她丈夫躺在墙角呻吟，他的一条腿给摔断了。
执事的太太将丈夫背回家，随后跑去见男孩的父亲，对着他大喊大叫：“你的那个小儿子闯下了大祸。他把我丈夫从钟楼的楼梯上推了下来，腿都摔断了。”
父亲听了大为震惊，找到小儿子破口大骂：“你一定是着了魔，竟干出这等混账事来！”
“爸爸，”那男孩申辩说：“一点儿都不怪我呀。您听我说：他深更半夜的站在那里，好像是来干坏事的。我一连三次大声地告诉他，要么答腔儿，要么走开。我哪里知道那是谁呀！”
“唉！”父亲说：“你只会给我召灾惹祸。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好吧，爸爸，”男孩回答说，“可得等到天亮才成。天一亮，我就去学害怕。起码我要学会养活自己的本事。”
“你想学什么就去学什么吧，”父亲说：“反正对我都是一回事。给你五十个银币，拿着闯荡世界去吧。记着，别对人说你是从哪儿来的，你父亲是谁。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我的脸都丢光了。”
“那好吧，爸爸，我就照您说的去做啦。”男孩回答说，“如果您不再提别的要求，这事太容易办到啦。”
天亮了，男孩把那五十个银币装进衣袋里，走向远方。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自言自语：“我要是会害怕该多好啊！我要是会害怕该多好啊！”
过了不久，有一个人从后面赶了上来，听见了男孩的自言自语。他们一块儿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了一个看得见绞架的地方，这个人对男孩说：“你瞧！那边有棵树，树上一共吊着七个强盗。你坐在树下，等到天黑了，你准能学会害怕。”
“如果只要我做这个的话，那太容易啦。”男孩回答说，“要是我真的这么快就学会了害怕，我这五十个银币就归你啦。明天早晨你来找我吧。”
他说完就朝绞架走去，然后坐在绞架下面等着夜幕的降临。渐渐地他感到很冷，于是生起了一堆火。可是夜半风起，他尽管烤着火，还是感到寒冷难耐。寒风吹得死尸荡来荡去，相互碰撞。他心想：我坐在火堆旁还感到挺冷的，那几个可怜的家伙吊在那里，该多冷呀。
男孩的心肠很好，他搭起梯子爬上去，将强盗尸体上的绳索解开，一个接一个地放在地上。接着他把火拨旺，吹了又吹，使火堆熊熊燃烧起来。然后他让七具尸体围绕着火堆坐成一圈，让他们暖暖身子。可是，这些家伙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甚至让火苗烧着了他们的衣服。
“你们在干什么？”男孩急忙说道：“小心点啊！要不我就把你们再吊上去。”
那些被绞死的强盗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他们仍然一声不吭，让自己的破衣烂衫被火烧着。
男孩生气了，说：“你们一点儿都不小心，我可帮不了你们啦，我才不愿意和你们一起让火烧死呢。”
说完，他又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全都吊了上去。然后，他在火堆旁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那个人来到男孩面前，想得到他的五十个银币。他对男孩说：“喂，我想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害怕了吧？”
“不知道哇，”男孩回答说，“我怎样才能知道呢？上边吊着的那些可怜的家伙，怎么都不开口，个个是傻瓜，身上就穿那么点儿破破烂烂的衣服，烧着了还不在乎。”
听了这话，那个人心里就明白了，他是怎么也赢不到那五十个银币了，于是他就走了，嘴里还嘀咕着：“我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呢。”
男孩又上了路，路上又开始自言自语：“我要是会害怕该多好啊！我要是会害怕该多好啊！”
一个从后面赶上来的车夫听见了，就问他：“你是谁呀？”
“我不知道。”男孩答道。
车夫接着问道：“你打哪儿来呀？”
“我不知道。”
“你父亲是谁？”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你一个劲儿地在说什么呢？”
“唉，”男孩回答说，“我想学会害怕，可没谁能教会我。”
“别说蠢话啦，”车夫说：“跟我走吧。我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男孩跟着车夫上了路，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一家小旅店，打定主意要在这儿过夜。他们进屋时，男孩又大嗓门地说了起来：“我要是会害怕该多好啊！我要是会害怕该多好啊！”
店主无意中听到了这话，就大声地笑了起来，说：“你要是真感兴趣的话，这里倒有一个好机会。”
“哦，别说了，”老板娘阻拦道，“有多少冒失鬼都在那里送了命啊。看看这孩子漂亮的眼睛，要是再也睁不开了，多可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