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希拉里的饭局

谷歌《中国新策略》的博客发表以后，一些所谓的“内幕”很快被挖了出来。比如有人提到谷歌发表这个声明的前几天，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就和谷歌等几个大网络公司的头头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密谋如何下好中国这颗棋子云云。这个饭局确实有，但是白宫和谷歌都跳出来否认这顿饭与中国有关。谷歌说他们只是在发表声明前几天跟白宫通了一下气而已；白宫也否认说他们指使谷歌这样做。

威比奖（Webby Award）

的创始人迪芬尼·斯兰恩（Tiffany Shlain）女士参加了这个饭局。她在接受《金融时报》的采访时拒绝透露具体讨论了什么问题，只是借这个机会拍了一下希拉里的马屁，说希拉里很清楚互联网的重要性，希望互联网能够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贾森·雷比曼（Jason Liebman）是视频制作网站Howcast的老板，他也参加了这个饭局，事后他写了一篇博客，同样把希拉里的高瞻远瞩夸了一通，然后还罗列了一些讨论要点，比如如何让更多人免费使用互联网，如何让初创阶段的企业从互联网中受益，如何通过翻译工具让人们更好地交流，等等。这些都是非常笼统的要点，听起来更像是个“务虚”会议。而微博Twitter（推特）

的创始人杰克·多尔西（Jack Dorsey）更是通过微博直播他去参加这个饭局，一路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从饭局中流出的照片来看，这个饭局就是一个白宫的轰趴……大家都嘻嘻哈哈，毫无正襟危坐的严肃。再看一下美国的新闻，这个饭局的背景是公开的，希拉里要做一个关于互联网自由的演说，所以请来一些业界人士和专家，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和建议。谷歌、思科等大企业都在被邀请的名单上。把所有这些综合起来看，硬是把谷歌退出中国的声明说成这个饭局背后的惊天大阴谋的一部分，其实是很难站得住脚的，只是阴谋论者的一相情愿而已。

然而通过这个饭局，我们却可以窥探美国政府和美国企业之间关系，大部分打酱油路过的群众把它给忽略了。

事实上，白宫经常性地开这种轰趴，邀请商界大佬。美国大企业的老板们很愿意来这里跟白宫的高官一起吃饭。不光老板们爱来，是个美国人都想参加。在白宫吃过饭，留过影，回头把和名人一起的照片拿去秀给别人看，是一件倍儿有面子的事情，以至于隔三岔五就有人想混进白宫去蹭吃、蹭趴。然而看似自由散漫的背后，每个人其实都在各取所需。对于美国政府的高官而言，这样的活动一方面能够笼络一些商界大佬，用我们的话说叫搞好关系，用美国人的话说叫Social Networking（社会交际）。白宫往往会借这种场合跟企业吹吹风，告知美国政府在某些事务上的策略和态度，希望那些企业能够把思想和认识统一到白宫的决策上来。而企业也希望能够由此结交和游说一些高官，以便提出一些诉求，获得一些资源。比如美国政府在金融危机之后救市的大把钞票都分配给了谁？每家又能分到多少？往往都是在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下达成的协议。这也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挤进白宫蹭饭的原因。

这个过程又掺杂了很多私人因素。比如白宫的很多高官下台之后就供职于这些大企业，因此多一个朋友到时候多一条出路。而对于那些有政治抱负的企业家而言，这种场合是结识政治盟友和靠山的最佳时机。美国的高官和企业家在身份上往往合二为一，而且在不断地交替转换。唾手可得的例子就是谷歌现任社区经理马特·邓恩（Matt Dunne），这位老兄已宣布竞选2010年佛蒙特州州长。而在他加入谷歌之前，则是克林顿和小布什政府里面一个名为AmeriCorps的管理美国社区服务事务部门的负责人。无论是从政界进入商界，还是从商界进入政界，两边的资源都是共通共用的。由此可见，美国的政府和大企业之间有着说不清、理还乱的微妙、复杂关系。

具体到互联网行业，具体到谷歌，白宫也与其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一方面，美国政府需要通过法律去规范互联网行业、维护网络信息的安全和有序的言论，必然要时不时跟谷歌等企业吹吹风，希望他们行为上不要出格，不要跟美国政府对着干；而另一方面，美国政府也依赖于谷歌等公司推进互联网的普及和发展，提高信息化水平和国民素质，当然还有谷歌每年上缴大量的税收和提供的就业机会，这些都会受到美国政府的支持。

但是，涉及到国际问题，这种关系就发生了改变，两者的关系更多地向着“合作”的一边倾斜。因为在国际社会上，除了像打仗这种事情需要从美国纳税人口袋里掏钱去买军火之外，美国企业或者美国政府在外面的很多作为几乎不会受到来自美国本土选民的为难，因此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国家利益的名义最大程度地去获得两者的共同利益。谷歌等公司希望借助美国政府的外交力量协助他开拓和巩固国际市场；而美国政府也希望美国大企业在海外扩张的同时，输出美国的文化和价值观，扩大美国在国际社会上的软实力，甚至会直接借助这些大企业实现其政治目的。这个时候两者一拍即合，勾肩搭背地上了同一条船。最直接的例子就是2009年美国政府明确要求Twitter维持在伊朗的服务，以便伊朗政府的异议者有地方去发表他们的言论。作为回报，美国政府在涉及Twitter等企业的互联网隐私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里，我们或许可以找到分析谷歌退出中国事件的一个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