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教育的哲学:如何进行创造性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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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儿童生而为人(2)

答案仍然是“没有什么”。对我们这些教授者而言,认识到物质事物对心智影响甚微,这是十分必要的。因为在我们的学校中,无论教学是通过使用木棍还是使用更加科学的仪器来进行,工作仍旧是完全物质的和工艺性的。一位小学女教师这样写道:“我一位女学生的父亲昨天对我说:‘你给了我些活儿干,让我不得休息,直到我答应架起我的望远镜,放掉池塘里的水来寻找单细胞生物,还有其他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这里我们有了正确的次序。源于精神、思想的事物第一次出现并要求证实和解释。“这些事物可能会怎么样?”我们提问,而答案并非是显而易见的。教育,类似信条,是不可见事物的迹象。我们必须怀着这样的信念开始:身体需要生长,它的生长依赖于由活细胞组成的食物,每一个活细胞都是一个完美的生命体。同理可推,尽管所有的类推法都有误导的倾向,都是不充分的,但是对心智惟一适合的营养物是思想;作为一种思想,就像细胞组织的单个细胞,也会经历生命的各个时期和功能。我们带着欲望和一些混乱的兴趣接收了这种思想,它看起来源于一种好奇的方式。我们听说了一项治愈心智或身体的新的专利,听说了一些诗人的新思想,一所绘画学校的新观念。我们领会、接受了这些新想法。每一本我们读过的书,每一个我们交谈过的人都会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为这种新思想提供营养。“还未得到证实”,将成为漫不经心的读者对此作出的判断。

但如果他观察到自己的心智行为正向着开放式的思想发展,他就会发现一些同样的过程正如我所描述的那样发生了。这一过程必须在儿童教育中加以仔细考虑。我们不可以像以前那样,总是漫不经心地做事。我们的任务是传授儿童生活的、历史的、科学的最伟大的思想。我们不仅要传授思想,还要与发生思想的事实相联系,让孩子们独立思考,学会如何分辨这些事实。举例而言,儿童应该这样学习地理——当我了解到海洋对面的陌生王国时,它的光亮与辉煌进入了我的心田,它在我体内升腾,我被整体地扩大了。我来到那里,我看见它的商品、喷泉、草地、居民,并且成为那间新房的持有者,好像它本来就是为我所准备的,我快乐无比。读圣经时,我的灵魂进入了其他时空,我看见灯火辉煌,以色列人侵入了迦南的土地;我目睹了古阿摩尔人的昌盛,他们安宁富足,他们的城市、房屋、葡萄树和无花果树……我以如此鲜活的方式看到并感受到了一切,好像这里除了精神本无其他途径可以到达那些地方……不用变换位置,我可以亲身看到、享受到一切。任何被提及的事物,哪怕它存在于一万年前,此刻也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再次大胆引用特拉赫斯的话。因为我知道,没有一个作家能保留如此清晰的对幼儿时期的记忆。但是歌德给了我们一个充分的、令人信服的关于他对圣经体验的描述。我故意称之为“体验”,因为这个词指出了儿童逐渐明白的过程。他们体验了所有他们听到或读到的事物;这些事物进入了他们体内,融入了他们的生命;并且正是这些思想养育了心智,这里“养育”使用了其最字面化的意思。我们的地理课可曾把孩子们带到那里?

他们可曾真的感受过亚伯拉罕的故事?或是对瞎眼男人在通往耶利哥古城的路上复明的故事产生身临其境之感?如果他没有,这并不是因为老师缺乏热情和关注;老师的错误在于他对儿童相当缺乏信心,他没有形成一种恰当的对儿童心智的度量标准。他与学生大量谈论那些学生比老师更了解的问题,这使学生感到厌烦。有多少老师知道学生想要的仅仅是最伟大艺术家的巨作,有多少老师又知道这些巨作除了图示作用以外,还具有哪些其他的功能?儿童们在自己的心智中所看到的,比我们所提供的粗糙拙劣的图画要辉煌、精确得多。他们领会字里行间的意思,并且用画或文字插入作者所遗漏的一切。一个9岁的儿童,已经读了朗的《特洛伊与希腊的传说》,画的是尤利西斯在克布索的小岛上正在砍树做木筏;一个10岁的儿童沉溺于《仲夏夜之梦》,画的是印度公主把她可爱的小男孩带给泰坦妮亚。而我们其他人只满足于知道故事中所直接描绘的东西:尤利西斯修了木筏,男孩是印度公主的孩子。

儿童的心智就是这样起作用的,而我们所关注的是不要让这些丰富的才智枯竭,它们必须得到丰富多彩的营养补给。儿童知道如何充分地运用心智,我们无须庸人自扰地为他们所谓的各种“能力”提供分离式训练。因为心智是一个整体,是共同起作用的。推理、想象力、反射、判断以及其他你所喜欢的形式,就像船上所有的船员都必须听从船长号令一样,随时待命。与所有在甲板上装卸货物的船员一样,儿童心智的精密容器正在等待接收“丰富而宝贵、芳香的货物”。难道我们不希望班级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说——或者即便他不说你也能感到——通过一节地理课“我被惊人地扩充了”?让他明白那些已经领会或理解了这些地方的人是如何看待这些的。你的自动气压测量计、自动温度记录器、等高线、地形模型、纵断面、轮廓等物都不会起到那样的作用。一张世界地图对一个儿童而言是一幅图画的全景,它是如此迷人以至于他宁可对它反复思量而不愿出去玩。没有什么比给他这个生活的乐趣更容易的了。让他看看这个世界,像我们自己在旅行时欣赏它一样;让他看看世界上的城市和人口、山川和河流,他必须从课堂中走出来,从他所读到的世界零星印象中走出来,到郡县甚至是边疆走走,到海洋或是海滨看看。正如前面所言“一间新房间是为他准备的,他快乐无限”。

整个世界为儿童所拥有,为他所准备。如果我们用工艺的、商业的,甚至历史的、地理的其中任意一种方式来讲授我们的理论,从而剥夺了学生的权利,我们将犯了欺骗罪。儿童想要的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每一部分,一块也不能遗漏。这世界的每一部分对于其他部分都是至关重要的。他读《塞文河的怒潮》,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谈论着“Bore”这个词。他不需要见山识山,他看到了所有以我们所不知道的生动方式向他描述的事物,就好像除了“仅有的精神方式,再也没有其他任何途径能到达那些地方”。谁能估计一个儿童的能力?阿拉伯传说中的妖怪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

他也可能从瓶子中被释放出来,充斥整个世界,如果我们用软木塞将他重新封堵在瓶子里,灾难将会降临于我们。儿童有心智就十分足够了,人类的心智是他生存的手段,但是它的意义还远不止于此。工人们在未来将有闲暇的时光,这个闲暇时光如何被利用是一个被广泛讨论的问题。在当代,心智没有发挥积极作用的人不能适当地使用每天的闲暇时间。一个人一生中细微的事件不能成为智力的营养源泉,但却可以作为细微单独的智力训练。科学、历史、哲学、文学必须不再是“有教养”阶级的奢侈品;所有阶级必须受教育,坐下来享受心智教育,就像他们坐下来享受日常面包一样。

对每个人而言,历史课必须展示它盛大华丽的历史场面,科学课必须呈现科学的奇迹,文学课必须提供亲近的行为方式,哲学课必须给人以沉思。每个人的教育必须为他在黄金王国中徜徉做好准备。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怎样使一个孩子准备好去运用他看起来已经具备了的美感?教育应该用精神图画的所有画廊来装备他,这些图画都是伟大艺术家的巨作。——事实上,每个儿童应带着数百幅大师们的图画离开学校,这些图画是永久悬挂在他记忆殿堂里的,更不用说他所见到的伟大的建筑、雕塑、事物形状与色彩的美丽。可能的话,我们也要至少保证一百幅美丽的风景画——日落、云景、星光璀璨的夜晚。无论如何,他将装备精良地前进。因为记忆有魔术般扩张的力量,它现在容纳得越多,将来就容纳得更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儿童,不仅在智力上,而且在心灵上都已经全副武装好了。我们中有任何人能像小孩子一样充满爱吗?父母姐弟、小猫小狗,甚至一只破玩具的可怜残肢,所有这些都能成为他悯爱的对象。他是多么慷慨和愉快,多么友善和单纯,多么富有同情心和充满仁爱,多么忠诚和谦逊,多么公平和公正呀!他的良知始终保持警惕状态:这个传言是真的吗?这个人善良吗?这些是重要的问题。当他顽皮时,他的良心会因此责备自己,在他一步步接受训练时,他的意志给予他帮助,并且他学会了安排生活。

学习动机

试想,将一个老师置于一整班学生面前,这些学生中的每一个人正像我所努力暗示的那样,都是优美而又广博的,他会说:“我能为他们提供什么呢?”他的无趣而刻板的授课方式灰飞烟灭。他不能继续用他的陈腐之言教授他们;他感到自己可能使他们厌烦;他不可能用贪婪或竞争的动机去刺痛这些被他折腾得倦怠的心智。他不知道儿童的心智正像他们的身体一样会定期饥渴;它们渴求知识而不是信息,教师贫乏的知识储备是不够的,他的不连贯的谈话没有实质内容;他的不相干的评论妨碍了儿童的思维训练;总而言之,他无法应对这些事情。

另一方面,儿童,尤其是贫民区的儿童,他们词语贫乏,缺乏源于文化氛围的思想背景。他们像好看的“水壶”,容量很大,但是壶颈是如此狭窄,以至于仅仅只有最细的水流才能够淌入。因此,迄今为止,我们认为我们的教导已经被稀释为洗碗水了,水壶已经空空如也。但是我们已经改变了一切,就好像在正义的战争中,每个人都表现为爱国公民一样。因此,在我们的学校中,每个儿童都被视为具有无限能力的人。我的意思是指每个儿童,那些所谓的“落后”儿童也不例外。我将大胆为读者介绍一些我所熟悉的“父母联合学校”的经历,反映在小学、中学、家庭教室中就读的成千上万的儿童学习状况的试卷在我们眼皮底下传递。儿童是多么沉溺于知识呀!他们的回答是多么好、多么有趣呀!

他们的拼写是多么正确呀!我们无须让他们的教师来证明这学期的学习是多么令人快乐,儿童用以表述所知的活力已经证明了这一事实。儿童中的每一个都知道这里有让心智徜徉的成千上万个愉快的地方。他们如此之好、如此之快乐,以至于想要了解他们是什么以及他们需要什么都只需要很少的关注。广泛的关注有赖于整个教育视野的转变。在我们的培训学校中,学生不被教导如何刺激注意,如何遵守秩序,如何取得好的成绩,如何获得奖惩,如何与不同班级的学生一起管理大班级和小学校。在一所教师了解学生能力和需求的学校中,所有这一切都是自然形成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听听贫民区的学生讲述《李尔王》或者《伍德斯托克》,或者让他们描述范艾克的《羔羊崇拜》或波提切利的《春》的细枝末节,这将是一件惊人的事、一种启示。我们应换个角度看问题,“因为身在其中,我们反而不能明晰”——我们到底是他们的父母、老师,还是仅仅是一个旁观者?带着一些敬畏感,我们准备进一步去思考儿童应该怎样被教育,在哪些方面得到教育。我仅仅想补充的一点是:对那些不能在我们的经历中得到证明的成千上万个例子,我不发表任何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