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学习不是我的全部(3)
“唉,真是不复习不知道,咱们一年怎么学这么多,怎么这么难?我完全不会,什么是三角函数?什么是西斯定理?”
“……你说的是高斯定理吧?”
想李小强辛辛苦苦复习了一个星期数学每晚都是凌晨才入睡,才憋了半天背会了高斯定理的一个字,刚才在大民面前叫苦,一半是真的一半也有向自己兄弟炫耀所学知识的成分在里面。而竟然被大民轻描淡写地给秒了。李小强脸上又一次出现了闻到自己屁时的神情,“对!对对对!就是高斯定理!民哥!我说,你这都记得清楚!看不出来,不过话说回来,最近这几次数学考试你可都及格了,看来你终于先兄弟一步脑袋开窍了,留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唉!其实要不是我妈说要封杀我,我肯定不复习,为了我心爱的草丛伦(lol游戏中人物),兄弟我拼了。”李小强半是羡慕半是嫉妒说出来,把自己的努力归于游戏身上,语气不免酸溜溜,让人听了好像喝了醋一般。
“呵呵,加油吧。我要转弯了,明天见。”大民根本没有体会到李小强的心情,也对他这句话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说完这句话,大民向右转弯骑车到了自己家的小区。一进小区,没有了车辆和行人,世界似乎一下子清凉了一些。
“真热,走廊里凉快,说起来我住的房子年代已经不新了,听爸爸说房屋结构还是预制楼板的,妈妈说越老的房子越冬暖夏凉,那以后我都要一直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其实大民一直在为数学苦恼,只是这几天苦恼多了,竟然忘掉了它的存在,人总是这样,在你苦恼到极致时你往往会忘了它。想着想着,大民竟不知不觉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大民不管心情有多么翻江倒海,只要一只脚一踏进自己家楼道的走廊里,整个人就会安静踏实下来,仿佛终于跳进池塘的蛤蟆,终于进入海里的螃蟹,不再烦恼岸上的干燥,记得李天笛说这是好像叫什么弗洛伊德的什么子宫什么隐喻来着,当时自己听得也是似懂未懂。
李天笛就是那天和大民打篮球后又被大民梦到的少年,做梦后的第二天大民带着八分好奇二分恐惧去找那个少年,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他,但是似乎心里也隐隐地有别的想法和目的,因为大民对那个少年感到很亲切。大民到小学的时候,那个少年果然还在被杨树围绕的小学打球。等到大民带着怀疑的步伐慢慢走近他,他用侧脸对着大民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会来,也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我只想告诉你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我。”
大民当时有点愣。嘴巴张开得跟馒头那么大,心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在自己还未说话的时候就先把自己困惑给解决了。这时大民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那个少年道:
“哥,以后我有困惑了,能来找你吗?”
“当然,我很乐意。”少年微笑着答道,“现在不如一起投几个篮吧。如何?投几个就回去写作业。”
“嗯,那我有问题的时候你不在怎么办?哥。”大民扬起眉毛笑着又问道,这问话带着好奇、亲切和一丝挑衅,经过昨天的那一场冗长又有所得的梦后,大民似乎觉得自己不再害怕难过和孤单,因为他觉得自己在背后有了一个依靠,就好像唐僧身边有一个紧箍咒可以控制住孙悟空一样,但是又隐隐觉得在自己悲伤的时候,可能少年并不能像观世音菩萨一样及时出现在他身边,所以急切地需要一个咒语般的东西。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少年微笑着,并且肯定地对大民答道,和昨夜梦里的笑容如出一辙。
大民听闻此后顿感踏实,有种大师告诉自己没病只是诊断书发错了的感觉。
“一起投篮吧,别愣着了。”
后来,大民但凡学习累需要放松放松的时候,就去家门口的小学,少年打球有个特点,不论大民什么时候去,是早晨还是傍晚,那个少年总在那里投篮。对此大民也并不奇怪或害怕,两人渐渐熟悉,后来大民知道,少年叫李天笛。
大民按响了门铃,由于自己临近期末考试放学晚的缘故,现在每次回家早下班的父亲就已经做好饭菜等着大民了。
“回来啦。”父亲打开房门,并对大民做了一个略微夸张的吃惊的表情。大民父亲是一个很瘦的人,似乎说话都要使尽力气,所以每次说话都有些戏剧的感觉,好像激情演讲之前的准备。虽然每天都是同样的话语,但是与老师那重复的“今天的作业就是把这些卷子做完”不同,看见父亲慈爱的面庞听着父亲因为抽烟而略带沙哑的嗓音,能让大民感到踏实。
“把书包给我。”爸爸说完就习惯性地去拿大民的书包,神情好像自己儿子不是初中一年级而是小学一年级。
“不用了,爸,你别管了。”大民有些生气地拒绝了父亲,还皱了皱眉。虽然和父母的关系在李天笛神秘地介入后好了许多,父亲的这种做法仍然让大民感觉到不舒服。后来有一次和李天笛闲聊时,李天笛告诉大民,他现在长身体,同时灵魂也在成长,为了自己的灵魂跟得上自己身体的生长,应该努力坦承自己内心的感情,并且努力去搞明白自己内心对于事情所产生的情感。于是大民花了一小时来考虑自己对于父亲这种对自己像小孩子一样的关心为什么会感到排斥,大民管这个叫找灵感,大民觉得灵感的到来就好比去厕所,该来的时候往往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往往瞎来,有时候呢这玩意儿还需要你用力挤才能出来,有时候你憋了半天却发现这终究是个屁。大民用力在脑子里挤了半天,最终觉得是因为自己被冒犯了。因为父亲似乎“无权”擅自动自己的东西,一想到父亲经常擅自去自己屋里给自己整理东西,大民就有些愤怒,一如这天气,燥热起来。
在听到儿子又一次拒绝后,父亲似乎有些讪讪,又有些习以为常,心里自忖毕竟是自己儿子。每当大民拒绝他的好意时,父亲总是对自己这么说,至于自己的儿子就可以拒绝自己还是自己就可以去随意“关心”他,父亲也没有深究。
“嗯。今天吃啥啊?爸。”大民感到肚子有种悸动。
“红烧肉。”他爸说完这句话就驼着背去厨房忙活了,大民一阵窃喜,大民最喜欢吃红烧肉了,而最近爸老是做给他吃,莫非苍天开眼?苍天啊,你终于开眼了。不是以前老说什么要多吃蔬菜营养均衡吗?
过了一会门铃声响起,大民妈妈回来了。大民妈妈也是一名中学教师,因为临近考试最近也较晚回家。这时厨房传来父亲的声音:“吃饭了!”
每天在吃饭,尤其是吃晚饭的时候,是大民一家交流思想汇报工作的时候,就好比真正的决定总是在饭桌上作出的一样,可是最近大民总是沉默寡言。母亲好几次欲言又止,她关心儿子,但也知道儿子自己长大了,与其问还不如等他自己说,可是好几天了,大民什么也不说,本来天真地以为做几次红烧肉儿子一高兴就会放松警惕地把烦恼告诉她,可谁知道大民却一个字都没有吐露,肉却一口都没有落下。看来老天只对部分人开眼。
“儿子,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情?”看着自己的儿子又一次吃完了红烧肉准备回屋而同时又一次地一言不发,大民的妈妈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问道。唉,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大民妈妈这么跟自己说道,看来她和大民的爸爸俩人能结为连理,也不全是偶然。
大民目光有些躲闪:“没有啊。”
“有心事就告诉妈妈……毕竟,妈妈是过来人。”大民的母亲摆出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微笑,掐尖了因为更年期而略微雌性激素不足的声音玩命使它们听起来和蔼可亲地说道。想到最近学校提倡赏识教育,爱的教育,自己上台发言,获得一片半真半假的掌声,于是摆出了这副嘴脸。其实刚才民母差点就说出:“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饭都多,快告诉老娘看上谁家小姑娘了。”想自己儿子现在的神情和当年自己这么大时喜欢学校门口那个修自行车的退伍军人的整日恍恍惚惚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可话在嗓子眼转了一转,竟然忍住了,只等大民坦白从宽。“没事,妈,放心吧!”看到母亲那种表情,大民本能警觉起来,就好像面对伪装很好的螳螂本能躲避的昆虫一般。大民对母亲报以一笑,“我吃完了,走了,去学习了。”说罢逃离饭桌。
看到儿子已经下了“请”字令,一向以管班严厉著称的母亲也不得不说了声“哦”,如果有心理学家在此,一定能听出这个字包含了多少关切、不甘,以及无奈。
大民确实有烦恼,然而大民母亲只猜对了一半,大民并没有暗恋上食堂打菜的小姑娘,而是为数学烦恼。
此刻大民躺在床上发呆,看着台灯,一个人转过无数念头。想自己小学还学过奥数,入校成绩数学也是班里前十,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可是看情形自己底子不差。这一年因为适应问题导致父母和自己以及老师关系不好从而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虽然现在和父母关系又回到从前其乐融融的状态,但是自己成绩毕竟落下了,加之重点班大家都不是傻子,进度又快,现在每天自己一个人拿着书看来看去,越看书越像甲骨,有时一怒之下把书扔到一边,又马上赶紧捡起来看是否有破损。小心翼翼对上帝祈祷一次后希望奇迹能发生,可是奇迹总是没有发生,找过几次李天笛,他却总是笑而不语,说:“还不到时候。”可眼看一个多月后就要期末考试,这怎么还不到时候?大民今晚又一次首先决定做数学,拿出了课本和习题集,并且先去厕所洗了洗手,然后小心翼翼擦干,做之前先把手放上面祈祷了一会,仿佛虔诚的教徒祈祷上帝希望奇迹降临一样。大民打开书,研究了五分钟,无奈书本上的东西认识大民,大民却不认识它们。然后无奈地合上书本,再祈祷了一阵,似乎祈祷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还长。再打开书本,这回连一分钟都不到,直接把书往床上一扔,彻底对上帝死心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大民想起古人说“少年不知愁滋味”,觉得这话多少带有长者的自居和对自己少年以及作者自己少年的不认可,突然为自己能洞察到这些感到窃喜和得意,转念想到自己的数学,眉头又皱了起来。许是天气燥热的缘故,不到十点大民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不想为难自己,大民决定睡觉。挨枕头的一刹那,大民就感觉到脑袋往下走,眼睛所看的在旋转,知道这是梦女神来之前的前奏,不禁懒懒地嘟囔了一声:“爽!”然后眼前一黑。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又站在了小学操场边,夜色静美,月光温柔,竟然又飘起了柳絮,还有樱花瓣,他和少年并排坐在操场边的长凳上,他知道自己又在做梦。
“为什么总是春天?”虽说喜欢,但是人总是有求知欲。小初中生更是如此。
“因为这是你的梦,是你的世界。”李天笛莞尔一笑。
“我想要春天?”
“不是,因为见到我,你感觉到了春天。”
这句很厚脸皮的话并未让大民感到异样,确实,每次见到李天笛总会让大民有种春天的感觉。
“既然是我的梦,为什么你每次都会出现?”大民问道,用手弹飞了一片落花。落花很凑巧飞到少年的肩头。
“因为你需要我,所以我就来了。”天笛答道,并不理会肩头的落花。
“我一直需要你,可是你怎么今天才来?我没觉得今天和以往我对你的需要有什么不同?”大民挑衅似的问道,带有一丝委屈,由于想到数学问题迟迟不解决的问题。
“你没觉得不同,并不代表就不同。”
“可是这是我自己的感觉。”大民用带着胜利的口吻说。
“心跳也是你自己的,你能控制吗?”少年笑着反问,大民一愣,无言以对。“有些我们的感觉,我们是意识不到的。”大民想了一会儿其中道理,默认地点点头,又问道:“也就是今晚我特别需要你的帮助,对吗?”
少年不置可否,并不回答也不反对,只是说:“痛到极致是改变的开始。”
“那我该怎么办呢?”大民眼睛一亮,似乎自己是一个行将被淹死的人,而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
“先帮我把咱们坐的这个椅子搬到那边的乒乓球台那里怎么样?”少年又一次没有直面回答大民的问题。
“……好吧。”大民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想到自己的数学问题马上就能解决,立马鼓足十二分干劲儿,双手使劲想把椅子抱起来,谁知椅子纹丝不动,大民大喊一声:“起!”颇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气势,然而椅子依旧纹丝不动,大民索性直接拖着椅子走,椅子这回如扭捏的小姑娘般向前走了5厘米。大民想西天取经有八十一难,为了得到数学的真谛莫非也需要磨炼?为了数学拼了!于是气喘吁吁折腾了半个小时,操场上不时传来“嘿啊!嘿啊”的声音,可椅子自从如小姑娘移动了5厘米以后,就再也不移动了。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你玩我呢吧?”大民如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整个脸都皱成一团。“哈哈哈哈,我说过了,这是你自己的世界,没有我在玩你,只是你在玩自己。”天笛递给大民一瓶矿泉水。
“可是,这是我的世界,为什么我不能让它直接飞过去。为什么我不能让你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
天笛平静地看着大民:“因为这是你内心的世界,你内心的世界并不代表着这就是你意识的世界,换言之,在你内心深处,你觉得世界就应该这个样子,你觉得你不能直接让椅子飞过去,你觉得你不能让我告诉你该怎么做,答案就在你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