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物质诱惑：美人的吸引(1)
金钱的真正含义仍然该作通俗的解释和理解。当每个人都自己明白，金钱这东西最初是代表道义上的一种应得之物，并且只应这样来接受——明白它应该作为诚实地积蓄起来的能付出去，而不是一种夺取来的特权————那么我们许多的社会、宗教和政治问题都将不复存在。就嘉莉而言，她对金钱的道德意义的理解，也是通俗性的，仅此而已。古老的解释：“金钱：某种人人拥有之物，我怎能没有，”就已充分表达了她对金钱的理解。她现在手头上又拥有一些金钱了——两张柔软、色绿的10美元钞票——并感到有了它们日子已大为改观。金钱这东西本身就是权力。她怀有一种想法，只要有一大堆钱，即使被抛在一个荒岛上她也心满意足了。只有受着长期挨饿的痛苦，她才会明白在某些情况下金钱也是毫无价值的。但即使此时，她也丝毫不能明白这东西的相对价值；她唯一的想法无疑是：真遗憾手中有了这么大的权力，却无法施展。
这个可怜的姑娘离开德鲁特时，心里怦怦直跳，她感受到有些害臊，因为自己竟软弱得收下了钱；可是她又太需要钱了，所以仍然高兴。现在她可以买一件漂亮的新大衣了！现了她可以买一双漂亮精美的新钮扣鞋了。她还可以买一双长统袜一条裙子，等等——直到要买的东西，价钱比她那两张钞票多出了一倍，象上次计算怎么用将来的工资一样。
她没有看错德鲁特，在她看来，甚至在所有世人看来，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没什么邪恶。他完全是出于好心，出于明白她的困境才给她钱的。他不会把那么多的钱给一个贫穷的年轻男人，但我们不要忘记一个贫穷的年轻男人当然是不会象一个贫穷的年轻姑娘那么吸引他的。女人的气质使他动了感情，他生来就有一种欲望。不管任何乞丐出现在他眼前，说：“唉呀，先生，我饿，”他都会乐意拿出适当钱给乞丐的，然后就不再想这事了。根本没有思考，没有理性的分析。他完全不值得一本正经地为此事花费心思。他穿着漂亮的衣服，身体结实，是只欢快活泼、无忧无虑的扑灯蛾。如果他失去了工作，受到某些复杂问题的打击和阻碍——它们有时会捉弄人，他也会象嘉莉一样不知所措，象她一样迷惑、可怜——如果你要这样说的话。
唔，关于追求女人的事，他一点恶意也没有。因为他并不认为和他们发生那种关系是有害的。他喜欢追求女人，让她们拜倒在他的风度之下，并非因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诡计多端的坏蛋，而是因为天生的欲望使他那样去做，以获得一种最高的快乐。他爱虚荣，夸夸其谈，象傻头傻脑的女孩一样容易被漂亮的衣服迷惑。一个顽固不化的恶棍会轻而易举将他欺骗，正如他能轻而易举讨得一个美丽的女店员欢心一样。他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推销员，这一方面则由于公司崇高的声望。他在人们中间不停地点头招呼，确实热情非凡——但丝毫谈不上极大的智慧，丝毫谈不上崇高的心灵，丝毫谈不上长久的感情。一个情操高雅的人会把他说成是一条猪；一个莎士比亚似的人会把他说成是“我快乐的孩子”；贪杯的老卡约则认为他是一个聪明的成功商人。总而言之，他才智不多，言谈举止也就是那么个水平。
这个男人也有些坦然慷慨，值得称赞的地方，最好证明便是嘉利收下了他的钱。没有一个阴险狡猾、心怀叵测的人，会打着友好的幌子给她1角5分钱，缺乏才智的人也并非毫无办法。大自然教会了野兽突然面临危险时飞快跳跑，并让无知的小金花鼠对毒药也产生天然的恐惧。“上帝保佑他创造的万物，”《圣经》中的这句话并非单指野兽而言。嘉莉是不够明智的，因此也象愚蠢的羊一样，颇有情感。一切生物的自我保护本能都很强，但在德鲁特的殷勤之下，嘉莉的这种本能却很弱——如果还有的话。
嘉莉走后，他为得到了她的好感而暗自庆幸。的确，女孩子不得不那样到处流浪，真是太不应该了。冬天将来临却没有衣服，真残酷。他要到费莫酒馆去买支烟。一想到她他就觉得飘飘然。
嘉莉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她简直无法控制自己快乐的心情。现在手里有了钱，却又发生了许多问题，使她大惑不解。明妮知道她身无分文，如何能买什么衣服呢？她刚一跨进家里这个问题就摆在面前。那是不行的。她无法解释。
“怎么样？”明妮问，指一天来的情况。
嘉莉简直不会口是心非地撒撒谎骗姐姐。她可以搪塞一下，她心里是这么想的，既然她心情这么愉快就不能抱怨，于是说：
“有个地方答应了我。”
“哪儿？”
“波斯顿商店。”
“真的答应了吗？”明妮问。
“哦，我明天再去看看，”嘉莉回答，不愿意把谎撒得过长。
明妮感到嘉莉散发出一股欢快的气息。她感到现在是时候了，该说说汉森对嘉莉来芝加哥闯这一番的想法了。
“如果你找不到工作——”她停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表达才好。
“如果我不很快找到工作，恐怕就得回老家去？”
明妮看到了机会。
“斯文认为不管怎样这个冬天最好这样。”
嘉莉一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如果她没有工作，他们就不愿意再留她了。她并不怨明妮，也不太怨汉森。此时她坐在那儿领悟着姐姐的话，高兴自己有了德鲁特的钱。
“是的，”一会儿后她说，“我也想到这点儿了。”
但是，她并没有说明这种想法引起了她极大的反感。哥伦比亚城那儿有什么事给她做的呢？那单调、狭窄的生活圈子她都司空见惯了。而这里是一个神秘的大都市，仍然吸引着她。她所见到的事说明它前途远大。现在要离它而去，回到原来的地方过狭隘的生活——想到这她几乎要厌恶地叫起来。
她早早地回到家里，到前屋想问题去了。怎么办呢？她不能买新鞋在这儿穿上。她需要把那20美元留一部份作回家的车费，而不愿去向明妮借。然而，她又如何解释钱是哪儿来的呢？要是她能挣到足够的钱掩饰过去就好了。
她把这纠缠不清的困境想了又想。瞧，明天早晨德鲁特还期望着看见她穿上新衣服呢，那可是不行的。汉森一家希望她回家去，她也想离开，但不想回家。这样，他们就会看见她工作没找着却有了钱，而收别人的钱这事现在似乎太可怕了。她开始觉得丢脸。整个处境太让她沮丧了，她和德鲁特在一起时一切那么明白确信，而现在如此困惑无望——比先前还糟糕透了，因为她手头似乎有了一点援助之物，却无法利用。
她心情沉重起来，所以晚饭时明妮感到她白天一定又遇到不少麻烦。嘉莉最后决定把钱还回去，接受它本身就是错误的。她早上还可以去商业区找工作。中午她会应约和德鲁特见面，然后告诉他。这样决定之后她显得精神不振，又象先前一样充满了悲哀。
奇怪的是，只要手头有那些 钱，她总感到一些安慰。即使有了这所有悲惨的结果，她也能将心中的痛苦一扫而光，因此那20美元钱好象是一个奇妙无比、令人喜悦的东西。啊！钱，钱，钱！有了它多好呀。有了足够的钱，她的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早晨她起来出去稍早些。找工作的决心还是比较强的，但为钱的事经过了这许多麻烦，现在衣兜里有了，并没有丝毫减轻些找工作的可怕。她走进批发区，但每走过一家公司想到求职的事，她的心就畏缩起来。她心想自己是怎样一个懦夫啊！然而她已经去了那么多地方求职，结果还不是会老生常谈吗。她不停地往前走啊走，终于跨进了一家公司，结果没有两样。出来时她感到自己真倒楣，一切努力都白搭。
她没怎么考虑就来到了迪尔伯恩街。庞大的集市商场就在这里，到处是运货的车辆，长长的橱窗里琳琅满目，购物的人们成群结队。她很快改变了想法——她为此十分厌恶。本来她是打算来这儿买新衣服、新鞋子的，现在只是想来安慰安慰自己，来看看，看看那些大衣。
我们有时在处理事情时会感到左右为难，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了；一方面我们有手头有钱，受着欲望的诱惑，另一方面又为良心所阻挠，或决心不足。嘉莉在琳琅满目的精美商品中穿行时，就处于这种心境。她最初来这个地方就已为它的出色之处大加赞赏。她在每一件华丽的衣服前驻足观看，而以前只是匆匆走过的。她女人的心里渴望着得到它们。穿上这些美丽的衣服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一定非常迷人吧！她来到女用紧身衣柜台前，看见陈列着各种颜色和花边的精致胸衣，停下来陷入沉思。只要她现在一下决心，就可以得到其中一件了。她徘徊于珠宝部，看见耳环、手镯、饰针和项圈。如果能都得到它们，她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只要穿上、戴上这些东西，她也一样会漂亮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