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越来越好(5)

经济学家普遍同意，这一时期的货币政策表现得非常糟糕。这是由于政策决策者，在选择合适的货币政策制订依据时时高估了经济的产能。关于这一点，我要简短地补充一下。联邦储备系统的决策者，低估了他们对通货膨胀问题的促进影响和他们抑制通货膨胀的能力。例如，他们有的责备所谓的成本膨胀因素，比如公定工资压力和市场控制的大中型企业的价格上涨。然而，由工会和企业促成的通货膨胀导致的，工资和价格上涨只是问题的表现形式，而非根本原因。直到几年之后，联邦储备系统才更好地理解了央行在通货膨胀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并确立了新的领导地位，从此，持续不变的反通货膨胀政策开始发挥作用。自1979年以来，在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的领导之下，虽然在产出和劳动力市场方面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该政策执行还是相当成功。联邦储备系统从这次经历中吸取了两个重要的教训：首先，通货膨胀过高会严重破坏经济稳定；其次，央行必须对中期之内的价格稳定负起责任。

让我们把目光转到2003年，这一年，原油的价格为每桶略高于30美元。自那时起，原油价格已经增长了四倍多，与70年代差不多。今天跟1975年一样，原油如此高的价格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每加仑4美元的高价格对于许多家庭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对于卡车司机、制造商、农民和其他人来说也是一样。但是，从多方面来说，现在的经济形势与70年代有很大的区别。一个你所没有注意到的明显的区别就是：由于价格控制或者加油站挂出"没有汽油"的牌子，你再也看不到司机们在奇数日或偶数日在加油站排除买油的情景了。最近的经济放缓主要是由房地产市场和金融市场所引起的，而不是昂贵的油价。与70年代油价上涨所衍生的问题不同，经济依然保持稳定增长，失业率仍然维持在较低水平。

对一个央行工作人员来说，过去和现在的一个根本性的区别就是通货膨胀和通货膨胀预期的变化。在刚过去的四个季度里，总体通货膨胀率平均为3%~0.5%，远远高于我们预期的水平，但低于70年代中期和1980年的两位数的通货膨胀率。此外，此时通货膨胀的增长速度也趋于缓和，由之前的一个百分点，上升到1973年石油危机之后的六个百分点。从货币政策的观点来看，与实际通货膨胀行为同样重要的是企业和家庭对未来通货膨胀的预期，特别是从长期来看。如果人们认为通货膨胀的加剧只是暂时的，并且不准备将其列入确定工资和物价的长期计划中，那么由石油危机引起的通货膨胀就会相对很快地消失。最近几个月的信息显示，长期通货膨胀的预期在上升，引起美联储注意，我们将继续密切关注形势的变化。然而，与20世纪70年代不同的是，长期通货预期值，还在百分之零点几的范围内变化而不是在百分之几范围内变化。更重要的是，在今天，我们不太可能会发生，70年代初期的那种工资物价你追我赶，争相上长的情景。

对于为何在石油危机下，通货膨胀的影响相对减弱，相当一部分经济研究学家已投入了研究。其原因之一是：70年代以来能源密度有了显著的下降，这也印证了我的关于美国经济的可变性和灵活性的特点的论断。自1975年以来，美国生产一定产量产品所需的能源下降了一半。能源节约所取得的显著进步有政府政策实施的功劳，但更多的是由于企业和家庭在面对昂贵的能源价格时所采取的应对措施，包括对能源节约设备和节能的运输设备的巨大投资。能源节约技术的提高，也是今天的石油危机对美国造成的危害远远小于70年代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因素就是货币政策的实施。美联储和其它一些中央银行吸取了70年代的教训。由于货币政策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显效，因此油价急剧上涨带来的短期通货膨胀效应不能完全抵消。然而，自保罗·沃尔克时代以来，美联储一直坚定地致力于在长期内维持较低的、稳定的通货膨胀率。并且我们认识到，将长期通货膨胀预期保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对于实现较低的和稳定的通货膨胀是至关重要的。面对当前复杂的经济形势，央行觉得，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联邦致力于维持价格稳定的决心。

虽然我们的经济，在面对当前的石油危机时表现良好，但是美国和世界其它地方一样，仍然面临着全球能源需求不断上长严重挑战，特别是如果需求不断增长就会导致能源供应受限，价格进一步上升。不幸中的万幸是，昂贵的能源价格能够强有力地促进能源保护，包括对能源节约技术的投资；能够将新的供应商引入市场的投资；能够促进加大对可替代的传统和非传统的能源开发的投资。除了市场调节，政府也可以有效地解决能源危机，例如，通过支持基础研究和采纳良好的调控措施去推行一些社会公益活动，比如环境保护行动。正如70年代石油危机之后我们看到哪样，如果给我们一些时间，即使在经济持续增长和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情况下，我们还可以做到节能高效。

现在让我们看一下，我要强调的另一挑战--生产力。此时你们心里可能会自言自语："现在去订购阿里拳的演出门票是否为时已晚呢？"但是，只要是在经济学原理课上保持清醒的人，都会了解为什么这个问题如此重要。正如亚当·斯密在1776年指出的那样，从长远来看，最终是劳动生产力决定一个国家的生活水平。

工业创新在二战之后几十年的发展中尤为突出，1948年至1973年，工人的生产效率平均每年至少增长3%。但是，在之后的大约20年里，生产效率的增长速度每年只有1%~1.5%，比之前下降了一半。因此可以预料，人们生活水平的增长速度也同样的缓慢了。3%与1%~1.5%的差距听上去似乎不是很大，但是，如果生产力水平以3%的速度增长，那么人们的生活水平每23年或每一代人就会提高一倍；但是如果1%~1.5%的速度增长，就得需要47年，也就是两代人的努力。

对于70年代的货币政策制定者来说，在生产力导致的一系列问题中，生产力发展缓慢是最为复杂的。在现实中预测经济潮流的走向是非常困难的。直到20世纪70年代晚期许多经济学家和政策决策者还不能完全明白生产力发展缓慢影响的范围。这更进一步影响到了当时货币政策的决策者，使他们制定出过于宽松的政策。由此导致的经济过热，也有可能加速了当时的通货膨胀。

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生产力开始恢复，这再一次印证了美国经济强大的复苏能力。自1995年以来，生产力以每年2%~1.5%的速度开始增长。美国也投入大量的精力分析当前经状况并预测未来经济发展形势。这其中大量的工作是由戴尔·乔根森（我的毕业论文导师）和他的同事在哈佛完成的。此外，美联储基金委员会也做了很多重要研究。此次研究的一个重要发现就是：要想推动经济发展，科技创新必须转化为成功的商业应用。美国的竞争力、以市场为基础的市场体系、灵活的资本和劳动市场、传统企业精神和其技术力量都有助于这一切成为现实。

尽管私营经济对推动我国生产力向前发展所起的作用至关重要，但政府的政策也同样起了建设性的作用。政府一方面支持基础研究，另一方面最大程度的促进经济的竞争。自70年代末以来，联邦政府解除了对一些重点行业的控制，包括航空、货运、通讯和能源等行业。竞争的日益激烈促进了能源节约和技术创新，也促进了新产品和新行业的诞生。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解除对运输和通讯的控制，那么今天网上零售业务不可能出现。此外，通过提高竞争力、扩大市场和技术创新，降低贸易壁垒也促进了生产力的恢复。

最后，作为央行工作人员，我不得不提一下货币政策对提高生产力的作用。通过抑制商业周期和控制通货膨胀，良好的货币政策可以提高家庭和企业对提高生产力所需的技能、技术研究和有形资本的投资能力。

正如生产力发展缓慢，经常会牵扯到平均工资的增长速度缓慢一样，90年代中期的生产力复苏，也伴随着人们实际收入的上升，实际人均消费比1995年高出将近35%。此外，技术创新的飞速发展促进了生产力的复苏，也创造出了很多新的就业机会和一些新富。但是技术的变革也减少了其他一些人的就业机会，例如银行职员和生产线员工等。这也是全新的技术变革所带来的难题。

虽然整体经济形势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过去三十年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也在进一步加深，经济学家一直在尽力找出造成这一趋势的原因。不平衡性加剧的原因主要有几个因素，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经济技术的不断创新，使得拥有高技能的工人比低技能的工人更加受到欢迎。此外，还有些经济学家认为，日益增长的国际贸易和工会作用的下降也是部分原因，这可以归为次要原因。

我们应该如何解决日益加剧的经济发展不平衡问题呢？回答这个问题不免要涉及艰难的价值判断和权衡。但是很明显，限制经济发展是个错误的开始。诚然，新的技术和不断增长的国际贸易，会使得一些工人失去他们的工作，或者使得他们的技术变得不再被需要。但是，遏制新技术的采用或者限制贸易流动，在长远来看弊远远大于利。短期来看，比较好的方式就是采用新的政策以帮助那些被经济变革取代的工人。我们不仅要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援助，而且还要为经济繁荣发展所必须的经济灵活性提供公共支持。

但是从长远来看，增加经济契机和降低不平衡的最好方式是：提高美国工人的教育水平和技术能力。二战之后的几十年是生产力水平迅速提高的时代，同时也是教育水平飞速发展的时代，而在最近的几十年，这方面的发展开始缓慢下来。此外，教育水平和受教育机会的差异仍然很大。在我们着力提高教育水平和工人技能时，我们应该不仅仅指传统的12年基础教育和四年的大学教育。虽然它们很重要，但我们更应该意识到教育应该是终身的，且存在各种形式。早期的幼儿教育、社区大学、职业教育、在职培训、网络教育和成人教育等，这些都是提高技能和接受终身教育的途径。具体采用哪种方式应该与经济的适应性和灵活性保持一致，正如我在演讲中强调的那样。

在最后，我将话题从大众教育转向你们现在所受的专业教育，并以此结束我今天的演讲。通过努力、天分和一些运气，你们成功地获取了完美的教育机会。你们的教育，确切地说是你们批判和创造性思维的能力，是你们最大的资产。这跟其它资产是不一样的，你投入越大，增长就越快。因此，要将它用在正确的地方。

经济学家的预言一向扑朔迷离，但是我非常有信心的做一个预测：无论你对10年、20年或30年之后的生活有何期待，现实都将有天壤之别。回顾我自己所在班级的30周年报告记录，我为我们班同学职业的多样性感到惊讶。我的同学里有律师、医生、教授、建筑师、工程师、编辑、银行家和一些经济学家，许多人的头衔为"副总裁"，也有少数为"总裁"。但是，1975年的毕业班还包括作曲家、环保倡导者、音乐家、剧作家、法师、冲突解决者、画家、团体组织家和散文家等。就算是对于我们这些从事传统工作的人来说，我们所做的日常工作，以及其与经济和社会的关系与我们在1975年所设想的也有天壤之别。我的意思是你无法预知你的道路，你只能对未来的机会和挑战尽可能的做好充分的准备。对于普通人和经济学家来讲，适应性和灵活性都一样至关重要。

无论你们前方的道路通向何处，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充分发挥你们的天分和能力，不光为自己，更为了你们的国家和整个世界。今天我希望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能够过得愉快，祝福你们！

（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