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析报告择要概览(4)

（3）用高等的象征物进行替换。对崇拜、服从和牺牲的强烈需求，是德国人性格结构的一个重要特点。当这种需要能够集中于某个实体——上帝、终极存在、德意志国家、元首之时，他们是幸福而健康的。因此，如果我们能够提供一个令人满意的替代物，那么，打破他们当前对希特勒的忠诚将会容易一些。如果我们提供的价值观是德国人心目中的敌国所特别偏爱的价值观（例如民主），德国人不会轻易接受。所以，我们必须要提供更高等的、更加超越民族界限的、能够激发所有民族的尊敬的价值观。现在，而不是以后，我们非常需要某种形式的世界联盟。但是，在没有世界联盟的情况下，同盟国在向德国传递信息的时候，应当使用一些暗示世界联盟的精神的词汇。在对抗伪先知希特勒的过程中，宣传者应该讲到世界的良知（若使用上帝的名号，则运用时无法避免伪善的成分），应该将俄罗斯、英国、法国和美国称为世界军队。（注意：以一张传单为例，给出如下建议：问题：谁引诱德国人民离开了正确的道路？谁将他们的心灵扭转到了世界的良知的对立面？谁该对德国被世界军队包围负责？）为了达到好的效果，应当经常重复“世界良知”和“世界军队”这些词，“世界警察力量”或许也可以使用。

（4）应当挑选《我的奋斗》未经删节的第一版中的段落，向人们展示希特勒如何愤世嫉俗地蔑视大众，每一期前线消息都应该以一句这样的引文结尾。

（5）将希特勒与墨索里尼紧密联系到一起。墨索里尼为纳粹党的发展提供了模式上的参照，希特勒公开表示过对这位意大利领导人的崇敬（他在这方面的言论应当被重印）。墨索里尼的垮台将严重削弱德国人的士气，我们要不放弃任何机会强调希特勒的命运与墨索里尼的失败之间的关联——这是罪恶联盟的衰落和灭亡。

（6）命运的概念。德国人相信宿命（未来的浪潮），所以，所有针对他们的宣传材料都应该把伪先知的失败用必然结论的语气写出来，有些信息应该从“历史之音”中选取。

（7）利用希特勒能力正在衰弱的事实。希特勒现在的准确状况和他在德国政治中的角色我们无法确知，但他出现的频率降低很可能是因为他越来越难以胜任自己过去的职能，他的心理状态显然在衰退。在与德国民众交谈的时候，我们应该假设事实就是如此。例如，“墨索里尼已经垮台，希特勒正在接受心理专家的治疗，法西斯精神遇上了什么问题？”或者“你难道还相信一个理性被罪恶感所摧毁的人能够带领德国人民打赢整个世界吗？”

（8）德国剩下的唯一盟友，日本。应当用讽刺挖苦的方式，反复同时提及纳粹政权与日本。例如，“纳粹和他们的亲兄弟日本人，都展示出了他们为撒旦而死的意愿——这个夏天，他们之中已经有一百万人把生命抛掷在了毁灭文明的无用功上。”“谁该为德国与日本不光彩地联手对抗世界良知而负责？”“有个事实需要解释清楚：每一天都有德国人为联合日本人打击德裔美国人这种事情而丧生。为什么呢？谁是罪魁祸首呢？”

（9）慕尼黑学生宣言。在计划向德国传播讯息的时候，慕尼黑大学的学生去年发表的革命性宣言可以为宣传工作提供一条思路。

2.和平条款、战犯审讯

（1）投降并签署和平条约的必须是纳粹党领袖希特勒，这一点从心理学的角度讲是非常重要的。盟军应该坚持这个条件，对于这些强盗，不必拘于礼节，应当把他们从藏身之处拖出来，强迫他们签字（在这种时候，用点欺骗手段也是合情合理的）。最初，条约应该很严酷，此后，等到一个更有代表性的政府建立起来之后，可以将条款变得宽松一些。所以，将来人们回忆起独裁者时，将会把他和无条件投降的耻辱联系在一起，而民主政府则会因为争取到了更宽松的条款而得到肯定。

（2）至少包含瑞士和瑞典这两个国家的世界法庭，应该立即发表一份战犯名单，越完整越好，正式地警告中立国不得为这张名单上的任何一个人提供避难所。盟军应当做好准备，无论哪个国家，只要窝藏了其中的一个战犯，就攻打这个国家。

（3）对战犯的审判应当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我们绝对不能允许拖延数月，因为这将会让德国人产生错误的印象并深信不疑，认为我们在道德上底气不足，并且行事无能，导致他们不能尽快悔过自新。同时，与审判相配合，应该出版一本短小易读的书，解释国际法的性质（国家之间的兄弟情谊），并用最浅显直白的语言把法西斯主义者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

我们还应该制作小册子，将凡尔赛条约的内容与德国对其征服的国家的所作所为相对比，并使之广泛传播。

3.战事结束之后对待德国人的措施

我们预计德国将被盟军部队攻占，同时，在占领区的苦役者和平民将会有暴动，德国将会有大量流血事件。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是应得的报应。盟军部队将会进军并最终恢复秩序，而重建秩序这一职能也会使德国人更容易接受盟军的出现。

可以预计，我们将会发现，德国人感到极度屈辱、愤懑、幻灭、沮丧、愁眉苦脸，对未来感到绝望。他们已经习惯了服从一个外在的武断的权威，而战后将令德国人失去可以依赖的内在指引去控制他们的行为，因此，德国社会将会有一波犯罪和自杀的浪潮，冷漠也将会广泛传播。在经历了一段强烈一致、高度合作的岁月之后，德国的社会制度将分崩离析，每个人都将会独自忍受痛苦和屈辱。

混乱和困惑将十分普遍，这会成为狂热的极端个人主义的温床。大量德国人将会被沉重的负罪感所拖垮，因此应当会出现宗教的复兴，适合精神重建的社会思想基础将得到奠定；也许德国人，而非我们，将会继承世界的未来。

预计盟军将会解除德国的军备，坚持严格监督以防止将来德国密谋反击，采取措施清除容克阶级，并阻止德国重整军备、滥用原材料。正如福斯特博士所言：“对于德国来说温和的合约，对于德国人民来说却是残酷的，这等于把他们送回到那些曾引他们走入歧途的普鲁士种姓手中。”

但仅凭这些手段，无法达成任何永久性的成果。我们所需要的是深刻地转变德国人的态度：令他们抛弃以下观念：（1）他们生来高人一等；（2）他们注定是要统治世界的；（3）德意志国家的利益高于任何人类法律或者权威；（4）权力比其他任何事物都值得尊重；以及（5）强权就是公理。

在从心理上应对德国人时，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正在和一个具有偏执倾向的民族打交道：夸大妄想，被害妄想，极度仇恨强大的对手，蔑视软弱的对手，自大、多疑、妒忌——这一切都源于一种古老的自卑感和渴望得到欣赏的愿望。

或许，在改造德国人的过程中，可以借鉴单个偏执人格者的治疗方法中的前四步。在尝试改造时，我们必须牢记他们的心理疾病根源于受伤的自尊。

（1）第一步，医生必须赢得患者的尊重。

①单个偏执症患者。如果偏执患者没有（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对医生的能力、学识、智慧或是魅力之类的特征感到深深的震撼和钦佩，他们是很难被治愈的。所以有时候，医生必须付出特别的努力来达到使患者印象深刻的目标，特别是，偏执患者总是充满蔑视，很难钦佩什么人。

②德国。占领德国的军队应该是联合国所能召集的最好的军队——有着胜利的历史，由体格高大、纪律严明的军人组成，由最好的将军指挥，吵闹、醉酒是不能容许的。应当让德国人不得不承认：“这些人非常优秀，我们以前被误导了，他们并不是我们所预期的那种软弱的堕落者（民主主义的军人）或者野蛮人（俄国军人）。”德国人崇尚秩序、精确、效率。

（2）第二步，应当充分承认患者的潜在价值。

①单个偏执症患者。偏执者内心灼热地渴望着认同、权力和荣耀——来自他所尊重的人的赞扬。应当尽快安抚这种渴求，以使偏执者这样去想：“这么好的一个人很欣赏我，我们一起的话可以面对整个世界。”这就和他想“他是神、是父亲，而我是他选中的儿子”是一样的。

②德国。德国的乡村、音乐、历史文化、美丽的丰碑都应当得到欣赏和赞扬，占领军应当表现出对古老德国的文化的强烈兴趣，而对最近的发展则要显得完全无动于衷。应当给军队开讲座，提供指导书，指导和培训他们，令其了解将要占领的区域。应当告诉他们，直到赢得了德国民众的心，才能算赢得了这场战争。

应当雇佣老学校里的老师来教德语，带领士兵们游历德国各地及其博物馆，教他们民族艺术和技巧。应当安排音乐会，但不要选择纳粹特别喜欢的曲目。应当重新出版纳粹烧毁了的书籍，并立即开始出售。

所有这些工作将会同时达到两个目的：一方面将能给我们的军队提供教育，充实他们的闲暇时间，这样可以帮助保持士气。同时，德国人潜藏的自卑感和仇恨也会得到减轻。

（3）第三步，应当避免冒犯，巧妙地提供深刻的见解，每次只提供一点点。

①单个偏执症患者。应当让患者非常循序渐进地、一步一步得到启发，认识到自己偏执症状的机理。患者原本因认定自己永远正确、无可指摘而骄傲，而之后就必须要让这点逐渐地变成——为了能够超越自己的病症、能够自我批判而骄傲，为了自己强大到能够承认自己也有弱点和错误而骄傲。应该让他理解，过去那个较好的自己被他的无意识所控制，他是无意识力量的受害者。在这些谈话的过程中，医生应当直率地坦白自己的弱点和错误，而对患者应当平等对待。

②德国。过去十年的德国历史应当被解释成一场暴力的、传染性的狂热，一种着魔的精神状态，人们一旦听从了法西斯的伪先知，就被这种狂热攫取了。

现在就应当让生活在我国的德国人（托马斯·曼、雷茵霍尔德·尼布尔、福斯特等人）写一系列文章、社论、杂文和短篇书籍——写作时可以借鉴精神科专家的一些建议，将来发表在德国的报纸上，在占领德国之后迅速发放。它们本质上应当是治疗性的文章——或许应当署上笔名，显得好像是德国的一位大臣、医生或作家写作的。

此外，也不应该在任何一份报纸上说得太多，但是，最终，纳粹的谎言、欺骗、背叛和罪恶都应当按照历史的顺序得到客观的回顾。要使德国人民明白，世界看待他们时，认为他们是本能力量的受害者，他们是无意的、不情愿的。盟军应该足够心怀宽大，要能够承认他们自己也有错误和不当的行为。

（4）第四步，病人应当融系于一个团体。

①单个偏执症患者。患者通过赢得医生的尊重和友谊能得到一定的满足感，接着他会获得一些洞见和对自己的控制，这样以后患者就可以接受团体治疗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劝说他加入外部的团体。渐渐地，他必须学会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平等的基础上与他人合作，他加入的团体应当是有目标的。

②德国。如果想要改变德国，最重要的是应该尽快建立一个强大而有效的超级政府，为人民提供一个值得他们尊敬的新的世界良知。正如前面说过的，德国人必须要敬佩些什么——一位神只，一位元首，一个终极存在，一个国家理想。它不能是一个敌对国，或者是国家之间的暂时联盟。它必须是一个主体——一个拥有警察力量的强大主体，并且凌驾于任何一个单独的国家之上。目前，德国人把他们的尊重都集中在了希特勒身上，但最终，一个超国家的象征将能够吸引德国人的尊重。若没有这样的象征物，很多德国人将肯定会落入极度幻灭和绝望的状态中。在恰当的时候，德国应当作为一个平等的成员，融入任何一个已建立的多国家组成的联盟之中。

对现在来说，治疗单个偏执狂患者的疗法就不能再成为有效的类比了，主要是因为德国人不会像偏执症患者那样自愿去医生办公室，纳粹也不会有心情接受敌人的教育。并且，如果我们尝试去教育他们，那也太自以为是了。盟军所能做的，最多就是在招聘到反法西斯主义的新教师之前关闭所有的中小学和大学，而最困难的问题将会是如何应对整整一代变得粗暴而又冷酷的年轻纳粹分子（或许，美国和英国军队之间进行足球、橄榄球、曲棍球和棒球表演赛，能够帮助引入公平竞赛和运动员精神的思想。但是，要做的还有很多——而且应当由德国的教育者来做）。

对于改造德国来说，最有效的机构将是某种形式的世界联盟，没有这个联盟，盟军胜利的成果将只能是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