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赛马场里的古怪小偷(1)
观众席里不断爆发出狂热的叫喊声,几万名观众像疯了一般到处乱跑,随时都有可能引发一场骚乱。今天到场的观众尤其多,你只能看到那些人的手和脸,就好像大海中泛起的浪头一样波涛汹涌。
这里是巴黎郊区的一个最大的赛马场,第五场比赛刚刚进行完,而且,在这场比赛中,爆出了一个非常大的冷门。
名马利塞是大家一致看好的夺冠热门,可它居然只拿了一个季军;克勒拿这匹马从来没有被人关注过,可这次却出人意料地拿了一个第一名。
“他妈的……”一个赌客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了,他把未能中奖的马票撕得粉碎,用力地扔在了地上。这个人肯定输了不少钱。而那些带劲地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马票的人,则像疯子一样朝领奖窗口奔去,显而易见,他们都是中了大奖的人。一面是得意扬扬的中奖者,而另一面则是输得身无分文的失意者。赛马场就是这么一个大喜与大悲相互交织着的怪物。
第五场比赛就以这样一种任何人也没有想到的结果结束了。接下来还有四场比赛,不过赔率都很小,因此很多兴致不高的人都想要离开,于是,他们都站起身来,朝出口拥去,造成场面极为混乱。尼古勒在人群之中已经挤了很长时间了,好不容易才到了出口。突然,一个人朝他胸前撞了过来。
尼古勒赶紧伸出双手,把胸前的衣服口袋紧紧地按住了。
“出什么事了?”他的妻子艾娜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这时非常不安地问道。
“没什么,我一直都很小心谨慎,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啊!”尼古勒伏在他妻子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这个人可真是让人不省心啊!身上揣着这么多钱还到这里来凑热闹,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咱们的全部家当啊!”
“我怎么会不清楚?快别啰唆了!”
“况且咱们今天中了大奖,就你那个小钱包,恐怕已经装不下了吧?”
“不错,可我今天并没有带那个旧钱包,而是带了一个新的。因为我早就预感到今天会中大奖了,所以及时换了一个新的。”
说着,尼古勒把手紧紧地按在鼓鼓囊囊的衣袋上面,得意地笑了起来。
“哦?是吗?你用了新买的那个钱包装着它们,是这样的吗?我以为你用的还是那个旧钱包呢。”
“我早就下决心不再用它了,要知道很早以前我就把它扔到橱柜里面了。那还是三年之前在一个旧货商店里买的二手货呢。尽管是摩洛哥皮制成的,上面还纹着镏金的图形,可它已经很破旧了,甚至连图形都看不清了。尽管那个旧货商店的店主曾经跟我说过,它是与一个侯爵家卖掉的一堆旧货夹杂在一起的东西,可它现在毕竟已经破旧不堪了,所以只好将它弃置不用。”
尼古勒夫妻和他们的侄子加拜理经常出入这个赛马场,由于他们三个人总是一起来,所以在观众当中非常引人关注。当然,他们与赛马场销售马票的人也非常熟识。
尼古勒的脸孔坑坑洼洼的,蓄满了红黑色的胡须,而且他的鼻子上总是架着一副黑眼镜,所以很少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长相。他的双眼早就失明了,所以,当他在观众席里走动的时候,都由妻子或者侄子搀扶着,与此同时,他的手里总是拿着一根很粗的手杖。他是一名职业的按摩师。
他的妻子艾娜原本非常漂亮,可由于不爱打扮且衣着简朴,所以并不引人注意。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和身上穿着的衣服,都远远落在时代潮流的后面。不过,她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家庭妇女。
他们的侄子加拜理今年才十八九岁,看起来非常地机灵。这个小伙子略显削瘦,皮肤白净,不过,最与众不同的还是他那一双如女孩子一般秀美的大眼睛,再有就是一头令人艳羡万分的金黄色卷发了。
他们在第五场赛马中得了大奖,离场的时候被裹在了人山人海之中。最后,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尼古勒刚一出来就停下了脚步,想要点上一支雪茄来犒劳一下自己。
“喂,这位先生。”突然,他身后的一个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他连忙转过头来,他的妻子告诉他说拍他的人是一位高级警察。从这个人穿着的服装和胸前佩戴的银质胸章就可以看出来。
“这只表是不是你的?”说着,警察递给他一只金色手表。
失明的尼古勒接过了表,仔细地摸了摸。
“不错,这确实是我的表。我名字的第一个字母——‘N·D’就刻在这只手表上,我的名字叫做尼古勒·得库华。”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忙用手按了按上衣口袋,在确定钱包还在那里之后,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还有什么东西被小偷偷走了吗?”
“没有了,钱包还在衣服口袋里放着呢。不过,这只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这只手表是你在人群里向外挤的时候被偷走的,我们已经把那个小偷给抓住了,现在正押在赛马场临时治安办公室里。那么,现在就请你到办公室去办理一下手续,我们好把手表还给你。”
于是,在妻子的搀扶之下,尼古勒跟着那个警察慢慢地往办公室走着。而他的侄子加拜理也在后面跟着。
当他们经过出售马票的窗口处时,仍然有很多人在这里挤来挤去。警察只好带着他们三个人从拥挤的人群中间穿过,与此同时,他还叮嘱尼古勒要把衣服口袋里面的钱包看管好。
第六场赛马很快就要开始了,拥挤在售票窗口附近的人突然变得越来越多,场面一时之间变得异常混乱,在人山人海之中,他们四个人终于被冲散了。艾娜费了好大力气才发现丈夫的踪影,只见他正在一群人中间,踉踉跄跄,似乎很快就要被挤到了,于是,艾娜赶紧冲了过去,把她的丈夫扶住了。
“警察到什么地方去了?”尼古勒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还看见他那顶帽子了呢,怎么现在连个人影也找不到了呢?这么多的人可真是少见啊。快看看,你的钱包还在口袋里吗?”
“你就放心吧!”说着,尼古勒把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突然,他大惊失色地说道:“偷……被偷走了!”
“什么?那可是整整五万法郎啊……”艾娜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了。
尼古勒的手颤抖不已,仍然紧紧地按在衣服口袋上面。可是,钱包已经不见了,令人疑惑不解的是纽扣却并没有解开。
于是,尼古勒把纽扣解开,伸手向里面摸去,却摸到了一个非常坚硬的小物件。接着,他用两根手指把那个小物件夹了出来,艾娜一看,原来是一枚银质胸章!这正好是刚才那位警察戴在胸前的那一枚!
这枚银质胸章似乎是在嘲笑他们:你们的钱包就是被我取走的!
这样一来,一起给警察栽赃的案件就这样出现了。警察似乎成了白痴,成了小偷肆意玩弄的傻瓜。
窃贼竟然胆敢以这样的方式向警方公然叫板!他似乎在得意扬扬地对警察说:“这件案子的确是我做的,你们有本事就来抓我啊!”
为了查清楚这件案子,警察们急得焦头烂额,可是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为了挽回声誉,巴黎警署下定决心要找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偷,从而揭露出他假扮警察的险恶用心。于是,巴黎的市区和郊区都布下了搜查网,警方将利用他们的整体优势来对案犯展开一次规模空前的搜查活动。
然而,搜查工作开展了很长时间,却还是没有一丁点儿头绪。案犯的行踪诡秘异常,就如同一股青烟一样消失在了赛马场附近。不过,警方还是在距离赛马场两英里远的一片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套扔在那里的高级警察制服,制服上的胸章已经不见了。这是本案开始立案侦查后所发现的唯一一个证据。至于那个小偷嘛,就像青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警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而巴黎警界知名的格尼玛探长也自本案发生之日起就开始四处奔波,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他也同样是毫无所获。
于是,各大报社都开始抨击警方的失职,而巴黎的市民也纷纷指责警察无能。与此同时,报社和市民也对那位失去多年积蓄的盲人按摩师表示了深切的同情,还有一些善良的人自发地为按摩师捐了一些钱。
巴黎的每一位市民都心急如焚地盼着警方能尽快破案,将案犯绳之以法,别再让他逍遥法外。可是,小偷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除了怪盗亚森·罗宾以外,没有人能有这么快的身手了。案犯不仅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这么大的一件案子来,还有足够的胆量跟警方开这样的玩笑,这简直就是在向警方挑衅。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亚森·罗宾以外,谁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这是巴黎的一家着名报纸《鲁炭报》所发表的评论。而巴黎的全体市民也都是这样认为的,甚至连警方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就在本案发生的一周之后,几乎每一家报社都收到了一封发自纽约的长电报,内容是完全相同的:
在赛马场发生的那起盗窃案,绝非本人所为。对于那位被偷去全部积蓄的按摩师,我也深表同情。另外,我已经给一家银行发去了电报,让他们代我慰问一下那位按摩师,并同时奉上五万法郎以表心意。
亚森·罗宾
第二天一早,各大报纸便把这封电报刊登了出来。当天下午,拉菲得银行的一名职员带着五万法郎去了尼古勒的公寓。
“照此看来,罗宾并不是小偷啊!”
“罗宾真不愧是侠盗啊!一下子送了那么多钱给那个盲人,这可真不简单呀!”
这样一来,老百姓更加崇敬罗宾了,而罗宾的名头也更加响亮了。
然而,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在圣弥学尔街,从尼古勒夫妇和他们侄子加拜理所住的公寓里面传出来一阵凄惨的叫喊声,整座公寓的人都被惊醒了。仔细一听,惨叫声是从尼古勒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于是,被惊醒的人们全都跑去查看,这时,公寓管理员也来了,他拿着钥匙打开了房门,只见加拜理已经被绑了起来,嘴里也塞满了许多碎布条,早已昏迷不醒。
而艾娜则昏迷在隔壁的房间里,经过一番抢救,她终于苏醒了过来。她大声喊道:“强盗……我的钱啊……五万法郎……”
喊完之后,她又昏了过去,这一次经过很长时间的抢救,她才逐渐地恢复了神智。她的肩膀处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
男主人尼古勒并未在家中,几天之前,他便到较远的镇子去给一位病人按摩去了,有时当天回来,有时住在村子里。不管是去还是回,他的侄子加拜理都会跟随着他。今天早晨,加拜理正准备去接他叔叔的时候,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一个意外事故。
没过多久,几个警察闻讯赶来,一番调查之后,案情大致是这样的:
加拜理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当时,屋子里面一点灯光也没有,于是,他借着外面的月光发现两个蒙面大汉就在屋子里,他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两个蒙面大汉立刻扑了上来,一把将他按住,把他的手脚都给捆上了,还在他的嘴里塞上了碎布条。这时,睡在隔壁的艾娜也被惊醒了,她立刻大声求救。接着,一个蒙面大汉跑了过去,把她按倒在地,也塞住了她的嘴巴。而另一个人则砸开了衣橱上面的大锁,把装着五万法郎的钱包找了出来。
“兄弟,到手了,赶紧走吧!”这个人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跑。
那个按住艾娜的人听到他的同伙这样说,也立刻松开了手,想要逃跑。不过,他的脚被艾娜使劲抱住了,不管他怎么挣脱,艾娜都不松手,还趁机咬了他一口。这个强盗疼得惨叫了一声,于是便拔出短剑来,砍了艾娜一剑,正好砍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又踢了她一脚,这才转身逃跑。而艾娜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以上这些情况都是艾娜和加拜理亲口对警方说的。
“装着五万法郎的钱包有什么特别之处?是新的还是旧的?”警察询问道。
“是买来不久的一个新钱包。以前,我们家的全部家当都存在一个旧钱包里,可是,我的丈夫认为那个钱包太小了,所以就买了一个新的,没想到后来在赛马场被小偷偷走了。几天之前,我们收到了罗宾赠送的那五万法郎,所以我丈夫又到公寓旁边的一家商店里买了一个新钱包。那是一个黑红色的真皮钱包,而我丈夫姓名的第一个字母——‘N·D’就刻在上面。”艾娜详详细细地回答着警察的问题。
“那么,两个蒙面人是从什么地方逃走的呢?”
“应该是穿过我们屋子前面的走廊,然后沿着楼梯出去的。所以,我认为他们肯定是从正门逃走的。”加拜理说。
管理员听完之后却并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尽管夜里是不会锁上大门的,可门一旦开启,电铃就会响起来。而在那天清晨四点钟的时候,我早就醒了,可是却从来也没有听到过铃声。”
这样一来,两个蒙面人逃离公寓的路线也就查不出来了。而他们是如何潜入公寓的,警方也没有调查清楚,因为每一个地方的门窗都关得很严。他们就好像一阵清风一样,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无影无踪。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公寓的内部人员所为呢?警方立刻开始周密的调查取证,最后,他们得出结论:住在这里的人都没有任何作案的蛛丝马迹。
大名鼎鼎的格尼玛探长也亲临现场作了一番仔细而彻底的调查,然而,他也同样是一无所获。
探长细致地检查了一遍地下室和天花板,又把公寓的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可还是找不到任何指纹和脚印。
“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作案手法与罗宾极其相似。”
可是,假如认定这件案子是罗宾所为的话,又找不到任何确凿的证据。
“无法抓获的怪盗!”
“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盗贼!”
很多家报纸都如此报道了这件案子。
就在警方忙于侦破此案的时候,出外给病人按摩的尼古勒乘坐出租车回来了。原本是应该由加拜理去接他的,可是因为发生了这样一个意外,加拜里无暇脱身,他只好自己回来了。
回到公寓之后,尼古勒听妻子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脸上立刻显现出焦虑的神色。在详细地询问了一遍昨天夜里蒙面人在他家抢劫的情况之后,他们夫妇两个人便把房门关上,在屋子里低声地谈论着什么。
大约在三个小时之后,他们的侄子有事情要跟他们说,于是便到屋子里面去找他们,只见夫妻两个都绷着脸孔,在那里悄悄地说着话。他们一发现加拜理进来了,立刻停止了交谈,什么也不说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傍晚,由于艾娜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所以采购食品的事情只能由加拜理来做。在他回家的路上,不经意间发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公寓前的一根电线杆后边。
他走的这条小巷里一盏路灯也没有,所以到处都是黑黢黢的。而那个躲藏在电线杆后面的人正在朝三楼张望呢。看到这里,加拜理的心里不禁一惊。
他心想:“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天夜里闯入我家并抢走五万法郎的强盗。”于是,他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那个人发现之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地走了几步,然后慢慢走远了。加拜理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那个人竟然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
加拜理认为这个老妇人肯定是别有所图,所以立刻把这一发现告诉给了他的婶母艾娜。艾娜听完之后,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把嘴巴凑到丈夫的耳根之下,低声说了几句话。尼古勒听了,用力地眨了几下两只罩在黑色眼镜后面的眼睛。
“绝对是那个家伙!”
“不错,肯定是他。”
在加拜理刚要出门的时候,夫妇两个这样低声说道。然后,他们两个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