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思念路人段小路
这城市一夜之间就降了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是因为小路吧，他的离开让这城市突然就变了色，可是我不打算告诉他有个人在想念他，很想念，很。
小路是个男孩，穿很宽松的体恤，长到膝盖，顶着一头最短的发。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清澈地象阳光下滴出的水珠。小路喜欢跳街舞，站在晕黄的灯光下旋转跳跃，动感十足。
行走在去超市的路上时，提着满满的橘子穿过小区时，依在沙发看电视时，站在很喧闹的十字路口时，我的心都不动声色地疼着。
傍晚，街对面有一群小孩在比赛滑板，他们看上去是那样快乐，我看呀看，就有眼泪涌了上来。
我想起我们的相遇了，小路。
（一）
那些日子，我很难过。天铭告诉我，他去上海出差，但我竟然卒不可防地在这城市遇上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生活就象天花板上的白粉渣，凭空就落了下来。
我在街上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然后小路的滑板冒冒失失地撞了过来，我摔了下去。小路象个犯错的孩子站在一边等我发脾气，我没有。
那些日子我总是遇上小路，他一遍一遍地上来问路，那些街的名南辕北辙。
天铭“出差”回来了，买了礼物给我。我没有再象以前那样雀跃，他亦没有问。我们的婚姻早已变成这样，清清淡淡。天铭在晚饭的时候说我炒的菜放多了盐，我一把就把盘子摔到了地上，我发了很大的火，第一次。
我出了门，在小区的门口，看见小路。
他踩着滑板一溜烟的滑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一支玫瑰。他说，你哭了？
我把我的右手举到他的面前，我说，看到我的戒指了吗？我不是小姑娘，你还是去找你的同龄人玩吧。
小路的眼里有受伤，碎碎的，他说，我二十三了。
我笑出了声，我说，小屁孩。
我知道小路不是二十三，顶多十八九，只是大男孩，满是稚气。后来，知道了，小路十九岁。
（二）
起初我是觉得可笑的，被一个小男孩喜欢实在是有些荒唐，何况我已婚。
小路却一头闯进了我的生活。我不知道小路怎么会喜欢我，他说是因为眼神。撞上的那一次，我的眼神楚楚地，背影孤单，他的心柔柔地疼了下。
我和小路熟了起来。
我想是因为我真的寂寞，这城市那么大，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听我说说话。只有小路。他喊我小妞，请我吃雪糕棉花糖，看电影，照大头贴，他会突然变出一支很可爱的棒棒糖给我。
他教我滑滑板，他的手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圈过来，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我知道这是恋爱的程序，我很自私的接了过来。心里，有隐隐的报复感，天铭可以背叛，我也可以。
小路会一直地追问，我和他的关系。我笑着跳开，我说，是路人，路人甲或者路人丙。我直直地撇清着我们的关系，假装不知道小路的难过。
我们之间，有七岁的距离，每一寸都足已是天涯了。
（三）
我到的时候才知道小路的生日。他邀了很多的朋友，很大方的介绍着我，神情自若。倒是我，在一群孩子中显得很尴尬，有女孩喊我阿姨，她的眼神有敌意，我看出了。
我扔了小路就走，有自尊被伤了。小路追了过来，他拖我的手，他说别走。他的表情很倔强，他的手臂象个男人样有力，我愤愤地抬手在他的脸上甩过去。
很清脆的声音，我们都愣住了。
小路是多美好的男孩呀，与他匹配的也要是花样的女孩，不是我。
有好些日子，我拒绝与小路说话。他站在街的对面，与我对峙。我想，这个男孩终究会坚持不住，撤了吧，但是他的坚持大的超过想象。
我换洗手间的灯时，摔了下去，我心疼地直不起腰来。天铭又出差了，我查了航班，没有他的名字。
我穿着拖鞋冲出了门，我看到小路站在街的对面，我扑了过去，眼泪四溅。
（四）
小路租了房子，在梨花街。
他买了牙膏，毛巾，拖鞋……所有的东西都是双份的，这个男孩认了真。他说要给我一个家。
我知道，小路只是我报复天铭的手段，我要公平。
小路买了大把的菊，很淡雅的香。那些午后，我和小路坐在落地的窗前晒太阳，他捧着我的手细细地给我剪指甲，阳光落呀落，我几乎要落下泪来，这样现世安好的生活。
小路买了电动的玩具车，他一个，我一个，我们趴在木地板上比赛谁的车开的快；我去夜市买了娃娃，和小路捏声捏气地念对白；我和小路在楼顶放风筝，握着手，笑得很甜。
小路偷偷去买了胸衣送我，他说别人告诉他，送女朋友礼物就要送贴身的。我大声说段小路，你只是路人甲或者路人丙。
我越来越不忍说这样的话，但我和小路，只能这样，隐在众人之外，偷偷地。站在阳光下，他年轻的脸，让我充满了罪恶。
我无法戴他送的戒指，无法和他穿情侣装逛街，无法和他牵着手，在人群里行走。
我只是，越发的依恋了他，不可自拔。
有些人就是这样吧，遇上了，不是太早，就是太晚。
（五）
天铭也觉察出我的异样，他请了假要带我去旅行。
我知道他和那个女人分手了，是在夜里收到女人发来的短讯，我悄悄的把短讯从天铭的手机上删了去。
我们去了漓江，这是很早就想去的地方，但是景色再美，我的心却提不精神来。我在想，小路现在在干吗？
天铭在夜里压了过来，我一把推开了。
我发现，我从心到身体都抗拒他了，我无法让他靠近，我有背叛的感觉，背叛了小路。
这让我无所适从。我是爱上小路了吧，那个笑容青涩的男孩。
从漓江回来，我见到了小路的母亲。
我竟一点也不慌，我想要受到指责，这让我觉得我和小路是爱着的，是在一起的。
我没有受到指责，她的声音很温和，她说，小路还只是个孩子，不懂的爱情，有一天你先老了去，而他却年轻依然，你不会害怕吗？不会担心吗？
她是对的，我真的怕。怕有一天，我比小路先老了去，会恐慌不已，这年轻的男孩我能把握住吗？
我和小路的未来，七零八落。
（六）
我去梨花街的房找小路，他欣喜不已。
他抱着我说很多思念的话，他的手碰住了我胸的位置，有疼，蔓得到处都是。
小路说，你离婚好吗，我不喜欢这样。
我猛地推开他，我声嘶力竭地吼，我说你不想这样滚好了，我也不想和你偷情了！
小路慌乱地解释，很小心的。
他说，不是，不是这样的。我要娶你，我只想娶你，每天都在一起，让你很开心，你别生气……
小路的紧张刺痛了我，这个男孩是真的爱我呀。
那天夜里，我抱住他，怎么也不放，我的泪，在他的胸口泛滥。
（七）
身体不适，我去了医院。很快就有了结果。
我第一次答应和小路去外面吃饭，我们靠地很近地坐在一起，我夹了他爱吃的菜喂他。我在过马路时握住了小路的手，十指相扣。
小路很开心，他很大声的喊，我爱你。
有许多人回过头来，我仰起头，很自豪。
这是我的男孩，爱我爱得这样光明磊落。
我撒娇地让小路背我回家。我趴在他的背上说，小路，分手吧。
小路几乎摔了下去，他放下我，说，不。
我拿出医院的诊断书给他，我说小路我怀孕了，孩子是我丈夫的，我要做母亲了，我不想让她为我感到羞耻。
我看见小路破碎的眼神，有眼泪在小路的脸上。我低下头去，不忍再看。
小路说，我做孩子的爸爸，我会好好的待她。小路说，我不要分手，死也不要。
他的声音踉踉跄跄的，他抬起手揽过我。我使劲地推开了，我说，小路，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只是小孩，我怎么会信任你？
（八）
小路不知道，我已经和天铭离婚。在漓江我向他坦白了一切。我们都无法原谅对方的背叛，况且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
这城市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去医院做了手术。我给小路看的是另一份病历，假的。我没有怀孕，只是乳腺出了问题要切除一部分。
很小的手术，但是要在我的胸部开一道口子。那个伤疤皱皱地弯曲着，很狰狞。我不愿让小路看到我的残缺，看到我的不美，我希望在小路心里，我是完美的。我亦知道，我心里最自私的一面，是那样害怕失去小路所以选择放弃，这样，我和小路的过去永远是被怀念的。
我给小路的母亲打过电话，知道他去西雅图了，这是早就决定的事，只是小路在遇上我后反了悔，现在我又让他下了决心离开。
他的母亲说，谢谢你，让小路长大。
我想，小路一定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的吧，但，这是我和小路，最好的结局了。
我和他，只能这样，只能。
（九）
在街灯全部亮起的时候，有疼痛，在心里辗转。
我知道，我在思念小路，段小路。
有茫茫的人海，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