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替罪羊
一连好多天，奥立弗的工作就是呆在老犹太人的屋子里挑手帕上的记号，有时也玩玩前面所讲过的那种游戏，但那两个少年和老犹太人每天上午都玩这游戏。终于，他开始感到憋闷，想呼吸点儿新鲜空气，于是好多次恳求老犹太人让他出去和那两个伙伴一起干活。
一天早晨，奥立弗总算得到了他盼望已久的机会。最近的两三天没有手帕需要挑记号，伙食也着实糟糕；这也许正是老先生首肯的缘故。不管怎样老犹太人告诉奥立弗说可以去，并把他交托给贝兹和杰克共同关照。
3个孩子一起上路了。杰克照例是翻起外套袖口，歪戴着帽子；贝兹则两手插在口袋里一路漫步闲逛；奥立弗夹在中间，既不知他们要去哪儿，也不知他要先学哪一路活计。
他们步态懒散地乱逛着，奥立弗很快就有些疑心他的两位伙伴是想欺骗犹太老头儿，而不是去干什么活儿。再说，杰克有一个坏习惯，就爱把小孩头上的帽子揭下来扔到阶下院子里去；贝兹则不在乎所有权的问题，他从路旁的摊子上捞了好几只苹果和洋葱头塞到那容量大得惊人的口袋里，那口袋似乎从哪儿都能通到他全套衣服的夹层里去。奥立弗对这些行为实在看不顺眼，就想尽量婉转地表示想要转转去，可这想法马上被杰克举止的神秘变化给岔开了。
他们刚从克勒肯威尔广场附近的小院里出来，杰克突然停住了脚步。
奥立弗问：“怎么啦？”
“嘘！”杰克示意他别做声，然后说，“你们看见书摊边儿那个老家伙了吗？就是马路对面的那位老先生。”
奥立弗说：“看见了。”
杰克说：“他挺合适。”
贝兹喊道：“多好的苗子呀！”
奥立弗看看杰克，又望望贝兹，感到万分惊讶，还不等他发问，这两个少年已偷偷地过了马路，溜到杰克指的那位老绅士背后了。奥立弗跟着走了两步，又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站在那里默默地发呆。
那位老绅士是个模样极为可敬的人物，头上扑着发粉，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上身穿着一件黑丝绒领子的墨绿色的外套，下身为白色裤子，还在腋下夹了根雅致的竹杖。
他从书摊上拿了一本书站在那里仔细地看着，就像坐在自己书房的椅子上似的。
站在不远处的奥立弗，看见杰克一手伸进老绅士的口袋，掏出一条手绢儿来给了贝兹，然后他们俩就飞也似地绕过拐角逃走了。这一切都发生在奥立弗的眼皮底下，他是何等恐惧又是何等惊诧啊！顷刻间，那些神秘的手帕、金表、珠宝，还有那老犹太人都一齐涌上奥立弗的心头。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因恐怖而在血管内有如针扎火燎般。惊骇之中，他拔腿就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尽全力向前逃去。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奥立弗拔腿开跑的那一刻，老绅士也发觉没了手帕。他急忙转过身来，见一个孩子正没命地跑，便认定他是小偷，于是扯开嗓门大叫：“抓小偷！”他拎着一本书就追了上去。
杰克和贝兹为避免满街奔窜太惹眼，就一拐弯躲到第一幢房子的门口。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叫喊声，接着又见奥立弗跑来，他们马上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猛地从藏身处闪将出来，也大叫“抓扒手”，一如正义的公民，他们也参加了追捕的行列。
“抓扒手！抓扒手！”这喊声极具魔力，商人们顿时离开柜台，车把式也离了大车，屠夫撂下盘子，面包师扔下篮子，卖牛奶的撒下奶桶，跑腿的放下要送的包裹，学童丢了弹子儿，铺路工甩下洋镐，小孩子松了羽毛球拍。他们纷纷跑到街上，连拥带挤，一片慌乱，喧嚷之声响遍大街小巷和庭院广场。
总算抓住了！好棒的一拳！在挨了一拳之后，“小偷”倒在了路面上。人们急切地拥上来，后来的人也都要挤进来看上一眼。“靠边！”
“让他喘口气。”
“瞎说，他活该！”
“那位先生在哪儿？”
“瞧，他从那条街过来了。”
“给这位先生让开一条路！先生，是不是这个孩子？”
“是他。”
奥立弗躺在地上，满身是泥浆和灰尘，嘴角淌血，正惊恐万状地望着他周围的一张张面孔。这时，那跑在最前头的追捕者殷勤备至地把老绅士前拖后推地送进了人群中。
“是的，”老绅士说，“恐怕就是这个孩子，可怜的小家伙！他受伤了。”
“是我干的，先生，”一个粗手大脚、愣头愣脑的汉子跨前一步说，“我一拳打在他嘴上，把我手指都搞破了。先生，是我逮住他的。”
那汉子憨憨地一笑，指望得点儿酬劳；老绅士有些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焦急地四处张望，好像他自己盘算着要逃开。正在这时，来了一名警官，他从人群中挤进来，将奥立弗的衣领一把抓住，恶狠狠地说：“喂，起来！”
“不是我，真的，先生。是另外两个孩子干的，真的，真的不是我。”奥立弗说着，惶恐地把双手紧握在一起，眼睛向四周环视着，“他们就在这附近。”
警官说：“哦，不，他们不在这里。”他本是要挖苦奥立弗，可这话确实又符合真实情形，因为杰克和贝兹见到有个大杂院是条便利的退路，便早已逃之夭夭了。“喂，起来！”老绅士满怀同情地说：“别难为他了。”
“哦，放心吧，我不会难为他的。”警官应道，“站起来，我晓得你的鬼把戏，那是不成的。你到底站不站起来，你这小滑头？”奥立弗挣扎着爬起来，已经站都站不稳了，然而还是立刻就被揪住衣领而快速地拖走了。老绅士走在警官旁边，人群中凡能挤在前边的就都抢先几步，不断回过头来看奥立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