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Inequity and Complexity of the World 世界的不公和复杂(4)

我当时很担心他们意识到我只是个住在学校宿舍楼里的学生而挂断我的电话。相反，他们说：“我们还没准备好，一个月后来找我们吧。”这很不错，因为当时我还没有编好软件。从那时起，为了这个小小的课外项目，我夜以继日地工作。这是我大学生涯的结束，同时也是微软非凡旅程的开始。

关于哈佛大学最主要的记忆都是与充沛的活力和智力相关的。这里的生活令人振奋，同时也充满压力，有时候也会很沮丧，但是永远充满了挑战。生活在哈佛有一种特别的礼遇--尽管我离开这里比较早，但是我在哈佛的那些日子永远地改变了我，包括我结交的朋友、我秉持的理念。

但是认真地回忆过去，我有一个很大的遗憾。

我离开哈佛的时候，并没有真正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是如此不公平--人类在健康、财富、机遇上存在巨大的差距，这也导致了数以百万计的人生活在绝望中。

在哈佛大学，我学到了很多关于经济学与政治学的知识，也了解了很多科学上的进步。

但是，人类最大的进步不是科学本身，而是如何使用这些科学来减少人生的不公平。无论是通过民主的社会，还是健全的公共教育、高质量的医疗保障，或者广泛的经济机会，减少不公平是人类最大的成就。我离开哈佛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国有数百万的年轻人根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也根本不清楚原来在发展中国家，数百万的人正生活在无法形容的贫穷、疾病之中。

我花了几十年时间才发现这些事实。在座的学生们，你们在一个不同的时代来到哈佛。你们比那些早些时候入学的学生更了解世界不公平的现象。我希望你们思考一个问题：在这个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我们最终应该如何应对、解决这些不公平？

为了有利于讨论，想象一下：如果你每周有一些时间、每个月有一些钱去捐献给某种项目--这些项目是你愿意投入时间或金钱的，这些项目将会对拯救生命和改善人类生活产生极大的作用，你会选择将时间和金钱投入到什么地方？

对于我和梅琳达（盖茨的妻子）来说，我们面临着同样的挑战：怎样使我们所拥有的资源发挥最大的作用？

在讨论过程中，我和梅琳达读到一篇文章，文章这样描述：数百万生活在贫穷国家的儿童，每年都会死于多种疾病，而这些疾病在美国很多年前已经可以治愈了。它们包括麻疹、疟疾、肺炎、乙型肝炎、黄热病。有一种我从没有听说过的病毒，叫做轮状病毒，它每年夺走数百万儿童的生命，却没有一例发生在美国。

为此我们很震惊。我们认为数百万面临死亡的儿童，原本是可以被挽救的。这个世界应该将救助儿童作为头等大事，把可以救助他们的药物送到他们手中。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那些不到一美元的药物，并没有送到他们那里。

如果你相信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你一定很反感这样的说法：有些生命值得拯救，而有些不值得。我们对自己说：“这不应该是事实。但如果这成为事实了，就理应成为我们努力去做的头等大事。”

所以我们以在座任何人都会想到的方式开始了工作。我们问：“这个世界怎么能这样看着这些孩子死去？”

答案是简单而残酷的。在市场经济中，拯救这些孩子没有任何回报，政府也不会提供补助。这些孩子死去了，就因为他们的父母在经济上没有实力，在政治中没有发言权。

但是你们和我都拥有经济实力和政治发言权。

我们可以让市场更好地为穷人服务，如果我们有改变市场的力量，让更多的人可以在市场中获益，或者至少可以谋生，帮助那些生活在极端不平等环境下的人。我们还可以向全世界政府施压，让他们将纳税人的钱花在更能体现纳税人价值观的地方。

如果我们能够找到一种方式，既满足穷人的需要，也可以带来利润，还可以为政治家带来选票，那么我们就将找到一个减少世界不平等的可持续方式。这个任务是无限的，它不可能被完全地实现。但是任何对解决此问题有意识的努力，都将改变这个世界。

我很乐观，我们一定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我也和那些认为做到这点毫无希望的怀疑论者谈过。他们说：“不平等现象一直伴随着我们，而且会伴随到底，因为人们根本不在乎这个问题。”我完全不同意这样的论点。

我相信我们很关注这个问题，只是我们不知道怎么解决。在座的每个人都曾经目睹过让我们心碎的人类悲剧，但我们却对一切无能为力。我们无动于衷不是因为我们不在意，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如果我们知道怎么做，我们会立刻行动起来。

改变世界的障碍不是缺乏关爱，而是这世界实在太复杂。要将我们的关心转化为行动，需要去发现问题、找出解决之道，还要看到结果。但是世界的复杂性阻碍了这三个步骤。即使有互联网和24小时新闻台，使人们真正地了解到问题也是很复杂的。当一架飞机失事了，官员们会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他们承诺对事件进行调查，找出失事原因，防止将来发生类似的事件。

但是如果那些官员敢说真话，他们会说：“在今天，全世界可以避免的死亡事件中，只有0.5%的死者来自这个空难。我们决定尽一切努力调查夺取这0.5%生命的原因。”

更重要的问题不是空难，而是可以避免的数百万的死亡。我们并不了解那些死亡事件。媒体总是报道--数百万的死亡不是新闻，所以这些事件并不为人所知，很容易被忽视。但是即使我们了解到这些事情，也很难一直关注事件的发展。看到那些复杂的、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们又无法提供帮助，所以就很难一直去关注，于是我们选择移开视线。

如果我们能够真正发现问题，这才是第一步，我们还有第二步：那就是在复杂的情况中找到解决的方法。

要让我们的关注得到最大程度的落实，找到解决方法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我们有一个清晰可靠的答案，任何时候、任何组织或个人提出疑问：“我们如何提供帮助？”那么我们就可以采取行动。我们保证决不浪费任何人类的关爱。但是世界的复杂性使得每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都找不到有效的行动方法，我们的关心很难付诸实践。

从这个复杂的事件中找到解决办法可以分为四个步骤：确定目标；找到最高效的方法；找出适用于这个方法的技术；同时，最有效地利用现有的技术，无论是复杂如药物，还是简单似蚊帐。

以艾滋病为例，我们总的目标，当然是消灭这种疾病；最高效的方法是预防。理想的技术是发明一种疫苗，一次注射终生免疫。所以政府、制药公司、基金会应该为研究疫苗提供资助。但是他们的研究在十年内不能完成，所以在此期间，我们必须做好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好的预防方法就是从现在起让人们避免危险的行为。

要实现这个目标，还可以采用四步循环的方法。这是一种模式，最关键的是不要停止思考和行动，不要再次犯错，重蹈20世纪时我们对待疟疾和结核病时的覆辙--因为它们的复杂而放弃、退缩。

最后一步：发现问题找到解决方法之后，去评估一下这项工作的影响，分享你的成功和失败经验以便让其他人从中获益。

当然了，你必须作一些统计，你必须能够让人们知道一个致力于使几百万儿童接种疫苗的项目正在开展，你必须让人们看到这个疾病当中，儿童死亡数目在减少。这些才是很关键的，不但有利于改善项目，还能够从政府或者商家那里争取更多的投资。

但是如果你想激励其他人参与，你需要展示的不光是统计数字，你还需要传达这项工作对人类的影响，以使人们感受到拯救一个生命对受难者的家庭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记得几年前我在达沃斯参加的一个会议，一个世界健康座谈会，主题是拯救百万生命的方法。百万条生命！想一想拯救一条生命都已经让人非常激动了，再乘以百万……但是这也是我参加过的最沉闷的会议，沉闷到我无法听下去。

那次经历之所以难忘是我之前经历了发布软件的第13个版本会议，人们兴奋地跳跃欢呼。我喜欢人们因软件而激动，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也为拯救生命而创造激动的心情呢？

除非你能够让人们看到和感受到挽救生命所产生的巨大影响，人们才会激动。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这是个复杂的问题。

但我依然对此很乐观。是的，不平等一直伴随着我们，但是那种可以去除复杂性的工具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是崭新的、可以将人类的同情心发挥到最大作用的工具，这也是未来不同于以往的原因。

在这个不断创新的时代，生物技术、计算机技术、网络技术的出现给予了我们从未有过的绝好机会去消灭非恶性疾病带来的死亡和极端贫穷。

30年前，乔治·马歇尔在这里发表了讲话并且宣布了一项援助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国家的计划。他说：“我认为困难的是这个问题太复杂，报纸和广播向大街上的人们不断传播大量的事实，使人们很难通过这些事实清晰地判断形势。由于这种困难的存在，想要清晰地判断援欧计划的意义是不可能的。”

在马歇尔发表演讲的30年后，同学们毕业了，当然不包括我。此时新兴技术使世界变得更小了、更开放了、更透明了、更近了。

低成本个人电脑的出现，促使了强大的互联网的出现，它为学习和交流提供了更多的机会。

网络的神奇之处不仅仅在于缩短了空间距离，使每个人成为你的“邻居”，还在于其极大地增加了杰出人才共同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并能够以惊人的速度带来创新。

同时，全世界还有六分之五的人无法应用网络技术，这意味着还有很多富有创造性的人没有加入到我们当中。这其中包括很多聪明人士，他们拥有相关的智慧与经验却无法使用网络来磨炼自己的才能，为世界贡献他们的智慧。

我们需要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有机会使用新技术，因为这项新技术正在引发一场能够使人类互相帮助的革命。它使得无论是国家政府、大学、公司还是小型的组织，甚至是个人能够发现问题，找到解决方法，并评估结果，去解决那些马歇尔在60年前就提到的饥饿、贫穷，以及绝望问题。

哈佛大家庭的成员们，这里集合了全世界最智慧的人们。我们可以做些什么？毫无疑问，哈佛的教师、校友、学生们以及资助者们已经用他们的力量去改善全世界各地人们的生活。但是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多一些吗？哈佛的人们能不能为他们贡献自己的智慧？而他们甚至没有听说过哈佛这个名字？

我在此向各位院长和教授提出请求：我们哈佛的智慧领袖们，当你们在雇用新的教师时，授予终身教职时，评估课程时，决定学位颁发标准时，请你们自问如下问题：

我们最优秀的人才，是否在致力于解决我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哈佛是否在鼓励那些教员去研究世界上最严重的不平等？哈佛的学生们是不是了解全球贫困的程度、广泛性的世界饥饿、清洁水源的短缺、女孩子不能接受教育、儿童死于我们可以治愈的疾病等一系列问题。

处于世界上最优越的环境中的人们是否了解社会最底层人民的生活状况？

这不是语言修辞上的问题，是要用你的为人之道来回答。

在我被这所学校录取的时候，我的母亲感到很骄傲，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的督促，让我去关心他人。在我结婚的前几天，她主持了新娘进门仪式，她大声地宣读了一封她写给梅琳达关于婚姻的信。我的母亲当时患有严重的癌症，但是她抓到了一个传播她理念的机会。在那封信的结尾，她说道：“那些得到帮助的人，他们会期待更多的帮助。”

考虑一下这里的人们都被赐予过什么？才能、特权、机遇？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限制这个世界对我们的期待。

同这个时代对你们的期望一样，我希望能够忠告这里的每一位毕业生，去选择一个问题，一个复杂的问题，关于深刻的不平等的问题，然后成为这个问题的专家。如果你使这个问题成为你职业的核心，你将会非常杰出。但是你不必非要去做那些影响很大的事，并每周为此工作几个小时。你可以利用日益强大的互联网得到相关信息，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找出困难所在并找寻解决的途径。

不要让世界的复杂性阻止你前进，成为一个行动家，承担起解决不平等问题的重任，这将成为你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之一。

在座的各位同学，你们处在一个神奇的时代。当你们离开哈佛的时候，你们已经拥有我们那一届学生没有的技术，你们已经认识到世界的不平等，而我们那时没有意识到。只需要一点点的努力就可以改变他们的生活。有这样的意识，你们就会因为没有帮助那些你们可以帮助的人而感到内疚。你们拥有得更多，你们必须尽早开始，并一直坚持下去。

知道你们该做什么，你们怎会不行动呢？我希望30年后你们会回到这里，想想你们用自己的天赋和能力所做的一切。我希望你们不仅以专业成就来判断自己的人生，还要用你们为这个世界的不平等所作的贡献来判断，还有你们对那些与你们毫无关系的人的善举，你们的共同点只是同为人类。

同学们，祝你们好运！

演讲人简介：

WilliamJeffersonClinton（威廉·杰斐逊·克林顿）美国律师，政治家，美国民主党成员，曾任阿肯色州州长和第42任美国总统克林顿是美国第一位出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总统，第三位遭受国会弹劾动议的总统克林顿是继富兰克林·罗斯福之后连任成功的唯一一位民主党总统执政时期美国经济空前繁荣昌盛，克林顿堪称美国最成功的总统之一，他执政的八年被誉为“黄金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