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将军府里也在商议同样一件事,孙兴文目光从写着“捣嘎子”三个字的布上移开,说:“是胡子的报号无疑。”
“暗哑之谜啊!”徐将军觉得蹊跷道,“三江地面上数十绺胡子,没听说捣嘎子。”
“兴许是个不起眼的小绺子,如今三五条枪就拉杆子上山为匪,捣嘎子十有九成是这样的匪绺,只有他们才不知天高地厚。”
“我也认为是青皮子。”徐将军叹然道,“胡子猖狂到了极点,竟然绑票到我的头上。我担心他们另有所图,不是敲诈勒索几个钱财那么简单啊!”
“将军不必多虑,”孙兴文劝慰说,“胡子绑票主要为钱为仇,为钱我们给他们就是,大不了损失几匹马,几杆枪吗!为仇,我们没得罪他们,救大小姐要紧,统统都满足胡子的条件。”
徐将军不是舍不得钱物,他想,连一个将军的女儿都敢绑架的绺子非同小可。
孙兴文自有主见,胆大妄为的胡子只两种,要么是几百人以上的大绺子,要么是几条火燎杆(土枪)的小匪,大绺子自不必说,小绺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才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
“经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敞亮不少。兴文,我急着把你叫回来,就是帮我出出主意,对付这个捣嘎子。”徐将军眉峰舒展开些说,“你说我们是剿?还是等?”
“区区流贼草寇,将军不用太看重他们,大小姐虽然在他们手上,量他们也不能把大小姐怎么样。”孙兴文说,“等,以静制动,胡子终要找上门来谈赎人条件。大张旗鼓地追剿不合适了,目前尚未掌握捣嘎子的情况,在哪里躲藏都不清楚。”
“环儿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家,胆儿又小,怕黑天……”徐将军心疼女儿道,“兴文哪,我也将要老矣,徐家军后继无人啊!环儿、枝儿是女孩子,擎不起帅旗挂不了印。我想为环儿挑选一个上门女婿,将来由女婿来接替我统帅徐家军。”
孙兴文回避徐将军凝望的目光。
“兴文你讲武堂毕业,本来可到其他军队高就,有很好的前程,屈尊到我这儿做副官,给团长你不干。”徐将军意味深长地说,“兴文,我对你寄予厚望啊!”
“将军待我恩重如山,小辈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徐将军审视的目光望着孙兴文,问:“你觉着环儿怎么样啊?”
“大小姐……很、很好啊!”孙兴文支吾道。
“兴文,你有二十八岁了吧?”
“虚岁二十九。”孙兴文低声答。
“唔,”徐将军咽回到了嘴边的话说,“兴文,环儿回来再说吧!说说牤牛河的情况。”
“将军,那里确实出现几个俄国人,我暗中观察,他们也没干什么,白天在荒甸子上走走。”
徐将军心存疑虑,牤牛河北沿是徐家的五百多垧河套地,再往北是望不到边的荒甸子,俄国人没事到那儿走什么?
“大概是修铁路。”孙兴文说。
“他们把铁路修到了旅顺口,还想修……”
“修了主线修支线,铁蹄不踏遍东北不甘心。”孙兴文说。
“贪心不足蛇吞象!”徐将军道,“有头没头哇!”
“不修铁路往回运物资不方便,在北方俄国人拼命地修,在南方英国人、德国人要修,传说日本人也要来东北修铁路。”孙兴文说,“现在还没得到最后证实,牤牛河活动的俄国人是铁路的技术人员,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像。”
“这些卷毛兽非把我们国家的东西倒腾光喽,才肯罢休啊!”徐将军愤慨说,“狼跑到家门口了……兴文,大鼻子的事朝后放一放,全力以赴救环儿。还有,老爷岭洪光宗绺子,时限也眼瞅到了还没动静,我们派兵进山逼降。”
“还有两天时间。”孙兴文说。
两天,徐将军有耐心等两天,何况环儿的事还没解决。他忧虑女儿,也为夫人着急。
“环儿,环……”徐夫人躺在病榻上,一阵昏迷一阵清醒,清醒时便唤女儿的名字。
“娘,姐姐会没事的。”枝儿守在徐夫人身边,给她擦泪道,“爹叫回来孙副官,正和他商讨救姐姐。”
徐夫人眼睛睁大些,道:“兴文回来了,兴文回来就好啦。”
“娘,”枝儿发觉什么,试探着问,“一听孙兴文回来您就高兴,在娘的眼里,他不只是一个副官吧?”
“那是什么呀?”
“爹的眼神我看出来,想让孙兴文做女婿。”
徐夫人没否认,问:“你觉得怎么样?”
“挺般配的。”枝儿眉毛朝上挑了挑说。
“环儿,环儿啊!”徐夫人鼻子又酸道,“老天保佑你躲过这一劫。”
“娘,姐姐肯定没事的。”枝儿宽慰道。
“环儿太太平平回来……”
“我能喝到她和孙副官的喜酒啦。”枝儿雀跃地说。
“八字还没一撇呢。”徐夫人怅然道。
“这么说他们俩都不知道?”
“本打算最近提起,唉,没想到环儿出了事儿。”徐夫人忧心如焚,叨咕道,“胡子祸害人哪!”
夜晚,徐将军走进堂屋,小凤退出去,他拉把椅子坐在徐夫人身边问:“好些了吗?”
“见轻。”徐夫人心惦记女儿,问:“环儿还没消息?”
“哪有那么快,胡子故意拖延时间吊胃口,为了提高赎金的价码嘛。”徐将军说。
“只要环儿不受伤害,人囫囵个儿地回来,胡子要什么你都给他们。”
“那当然。”
“说是兴文回来啦。”
“我急催他回来的,遇事有他在身边我心才有底。”
“身边得有这么一个底靠人啊!”徐夫人透问起另外一件事,“提了吗?”
“没有,这种时候……”徐将军摇摇头,说,“营救环儿的事压倒一切。”
“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
徐将军说他今天用话点了点,相信孙兴文听得出来。
“环儿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的想法,也该让她知道。”徐夫人说,“透个话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