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感皇恩

陆游

小阁倚秋空，下临江渚。漠漠孤云未成雨。数声新雁，回首杜陵何处。壮心空万里，人谁许！

黄阁紫枢，筑坛开府。莫怕功名欠人做。如今熟计，只有故乡归路。石帆山脚下，菱三亩。

[赏析]

这首词，当是作者离蜀东归以前，感叹壮志无成、思念家乡之作。

上片以写景起而以抒情终，写在一个新秋的阴天，作者登上江边的一个小阁，上望秋空。迷蒙的云气还没有浓结到要化成雨点的样子，下面可以看到江水和沙渚，境界是开阔中带着静漠、冷清。“数声新雁，回首杜陵何处”接写听觉，引出联想。雁是“新雁”，知秋是“新秋”，云是“孤”云，雁只“数”声，数字中也反映主客观的孤独意象的两相契合。

陆游热烈地盼望南宋统治者能从金人手里收复长安，词中写闻新雁而回头看不到长安，就是感叹这种收复长安的好消息的不能到来。“壮心空万里，人准许！”空有从军万里的壮怀，而无人相许（即无人赏识、信任），申明“回首”句的含意，从含蓄的愤慨到激昂的抒情。从作者的诗词风格看，他是比较习惯于采用后一种写法的；在这一首词中，他极力抑制激情，却较多地采用前一种写法。

下片以抒情起，而以情景结合终。“黄阁紫枢，筑坛开府，莫怕功名欠人做。”

第一、二句指为将相，第三句说不怕这种职位无人可当，意即用不着自己怀抱壮志与准备担当大任。陆游并不热心当高官，但却始终抱着为效忠国家而建立功名的壮志。这三句词，说得平淡，说得坦然，他真的能够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壮志，真的相信一般将相能够担负恢复重任吗？不！他的热情性格和当时冷酷的现实使他不可能做到这些。他的自慰之辞，实际上是愤激的反语，是一种更为曲折、更为深沉的感慨。“如今熟计，只有故乡归路。石帆山脚下，菱三亩。”说现在再三计算，只有辞官东归，回到故乡山阴的石帆山下，去种三亩菱为生。这是积极的理想找不到出路，被迫要作消极的归隐之计，所以最后出现一个江南水乡的图景作为归隐后生活的具体设想。痛苦的心情融化于优美的自然景物，表面上是景美而清淡，实际上是闲谈中抑制着愤激，深藏着痛苦。

这是陆游的一首要用归隐解决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的词作，情景结合，看似矛盾解决得比较圆满，作者的心情表现得比较闲淡。深入体会，仍然透露理想对现实的尖锐冲突和强烈对抗，所以意境是曲折的，感慨是深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