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该来的都已上路(3)
白雁端着药盘站在冷锋的一边,她查点好药盘里的手术器具、棉球、纱布,抬起头,看到冷锋额头上都是汗。她放下药盘,拿了条毛巾,冷锋脸转了个方向,她替他擦净汗,他又转了过去。
白雁目光落在了患者身上。
在医者的眼里,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可今天,她不知觉多看了患者私密部位几眼。
这些地方,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很少谈及。不是因为脏、羞耻,白雁觉着应该是神圣的。这些私密地位,是留给最亲近的爱人的。当爱到一定的深度,语言无法表达,唯有把彼此的身子融进另一个人的体内,合而为一,才能释放出全部的情感。
夜,静悄悄,灯光熄灭,窗外有月光,躺在爱人的怀中,抚摸着彼此的身子辨析与自己有哪些不同,在私密部位,可能会停留很久,也会问一些好笑的问题,会寻找让对方心荡神移的顶点,会讲一些脸红心跳色色的话。
妩媚、狂野、娇嗔、迷情,哪一面都可以,只要对方是你爱的人。
白雁不是固执地认为人人都应该从一而终,要视不同的情况来看待不同的人,但在她的心里,却死脑筋地觉得与一个人白头偕老的感情是最美的。
女人独有的天真、温柔的情感,留给珍爱一生的人。
心里面有了爱,性才会美。如果纯粹为了生理,随便和人上床,她觉着很脏很龌龊。
昨天,康领导刚与伊美女卿卿我我完,回到家,竞然抱着枕头站在她的房间前。
当时,她的心里象像撕裂了一般,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觉得屈辱,觉得好笑。
他用抱过其他女人的手来抱她,他用亲过别人的唇来亲她,他当她当成了什么?
得到他一些雨露滋润,她就会乐得飞上了天?
她以为她会喜极而泣地扑进他的怀里?
她有饥渴到饥不择食?
她是珍惜婚姻,前提是这份婚姻值得珍惜。
康领导如今还值得她去珍惜吗?
“白护士,棉球沾点水!”冷锋蹙着眉,严厉地瞪着她。她又是瞪眼,又是挑眉,在干吗?
“呃?”白雁回过神,看到冷锋的手托着病人的生殖器官,正在做最后的清理。她身子突地一摇晃,胃一阵痉挛,手中的药盘没端稳,“咣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她扭过身,就往外面的水池跑去,趴在池边,“呕……”,吐出了几口清水。
“你……是不是怀孕了?”闻声跑进来的护士长,悄问道。
正在呕吐的白雁一愣,回过头,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突对上冷锋愤怒的双眸。
要命,又惹恼了冷大专家。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净了净口,拭去眼角的泪,复走了进去。
“别,别,我去收拾。你现在怀孕初期,要多注意休息。出去喝点水吧!”护士长当了真,热心地把白雁往外推。
白雁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手术结束,病人推出手术室,冷锋第一个走出来。
“冷医生,”一直站在外面的白雁喊住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认罪,“刚刚在手术室,对不起,我真的是忍不住。”
冷锋拿下口罩,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你说起来还是个医者,怎么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你有几顿没吃了?”
白雁愕然地抬起头。他怎么会知道?
“胃是要调养的,你做到了吗?”
白雁汗颜,支支吾吾,“我也有做,只是……这两天没什么胃口。”
“你是个孩子吗?还挑三拣四?没胃口就不吃,有胃口就吃到撑?”冷锋横了她一眼,“像你这种人,真不配呆在医院里。”
说完,冷哼一声,阴风飘远。
白雁怔在原地。
“又训你了?”护士长从里面出来,只看到冷锋的一个背影,翻了个白眼,“这冷医生真是不通人情,你又不是情愿的。我怀孩子时,孕吐也是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
“谁怀孕了?”手术室另一个护士经过,好奇地凑过耳朵。
“白雁呀!”
“哇,是蜜月怀孕吧!恭喜恭喜哦!”小护士像拜年似的直作揖。
白雁啼笑皆非,还没等她解释,小护士像阵风似的刮走了。
这阵风一会儿刮到这,一会儿刮到那,不到一刻,全医院都吹遍了。
“雁,你怀孕了?”柳晶第一时间赶到,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白雁,“康领导真是好厉害,一发就中。”
白雁气得牙痒痒,把头扭向一边。也许应该下去找妇产科主任检查下,开个证明,写上那道膜完好无损,才能还她清白。
但不知这下子会不会把整个医院给掀翻?
人家会不会怀疑康领导身体有某种难言之隐?
白雁坏心眼地咯咯直笑。
“你看你欢喜得都像白痴了,一个人在傻笑。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给你买。酸的?辣的?”柳晶立时化身成慈母,小心翼翼地蹲在白雁面前,连音量都是很轻很柔。
白雁一阵恶寒,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一记九阴白骨爪,直扣柳晶的脖颈,“你要是再不恢复正常,我一脚把你踢出门去。”
柳晶纹丝不动,“雁,孕妇不能随便发脾气的,要平静、微笑,心如止水,不然会影响到肚子里的BABY。”
“呕……”白雁受不了,捂住口,她真的又想吐了。
“天,反应这么厉害?”柳晶轻抚着她的腰,无限怜惜,“你家康领导怎么舍得还让你来上班?”
“白雁怎么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康领导脸红得像个火球似的站在走廊上,身后跟着小吴秘书。
“康领导,你在发高热?快,退后三步,不要把病菌传给孕妇。”柳晶慌乱地横在两人中间。
“谁是孕妇?”康剑脑子烧得已经不能好好思考了。
柳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老婆怀孕了?”
“你怀孕了?”康剑烧得通红的眼睛突地成了两只红灯笼,他摸着额头,他烧到在说胡话了?不是,是柳晶在说胡话。
白雁歪了歪嘴角,突地笑靥如花,“嗯!”很娇羞,很甜蜜,很幸福地点点头。
一桶冰水“噗”一下泼上了火球,康剑滋滋地抽着冷气,嘴唇苍白如雪,“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你不清楚吗?”白雁娇嗔地扁着嘴。
“我……”
“雁才开始孕吐,最多一个月,康领导,你开心疯掉了吧!没事,没事,不要压抑着,初为人父,发呆发傻,能理解,能理解。”柳晶在妇产科,可是见多识广。
他开心?不是,他愤怒,他抓狂,他想喊叫,他想……流泪……眼前突然金星满天。
“康助!”小吴冲过来,托住他的身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无法置信地看着白雁。
“为什么不可能?健康男女躺在一张床上,怀孕很正常呀!我很健康,难道你不健康?”
他张了张嘴,“我……?”
“他这是太兴奋,语无伦次了。”柳晶说道。
“别插嘴!”康剑火大地瞪着柳晶。“白雁,告诉我?”他真的不行了,随时都会软弱地晕倒,但在晕之前,他一定要弄明白。
“我怀不怀孕,你心里面没数吗?”白雁收起笑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玩笑适可而止,不然就不太好收场了。
康剑本来就通红的脸,这下红得像血要喷出来似的,很丢脸,可是很开心。
柳晶眨巴眨巴眼,“我没数呀!那到底是怀了,还是没怀?”
白雁无力,摇了摇头,“我其实就是……”
“白雁,”康剑突然打断了她,身子往前一倾,拉过白雁的手,贴着自己的额头,“我头烫得很难受。”
“难受去门诊呀,这里是手术室。”柳晶纳闷,这位康领导看上去挺精明的,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
康剑目不斜视,“白雁,吴秘书还有其他事,你帮我去挂个号。”
门外的吴秘书一怔,康助有布置他其他什么事吗?
当官的好处不止是可以耀武扬威、吃喝公费,另外,办啥事都一路绿灯。
康领导来到医院,他是病人,也是领导,这消息很快就惊动了院长,一路小跑地过来。哪里还需要白雁挂号啥的,内科主任亲自来到门诊,为康领导检查,院长陪在一旁。
扁桃体有点发炎,体温三十八度七,血液里有炎症,主任开了个处方,建议连着打三天吊瓶,吃点感冒冲剂。科室护士忙不迭地拿着处方去药房取药,什么划价、交费全部免了。
康剑没有力气说什么,只能频频点头道谢,滚烫的手一直抓着他的白雁,生怕她为了工作,六亲不认。
“康助,这样吧,医院里人来人往的,很繁杂,病床你也不一定睡得惯,就让白护士和你一同回去,反正她是行家,在家输液,你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息。”院长又扭过头对白雁说道,“白护士,这三天你就在家好好陪康助。”
“院长,这是事假还是出差?”白雁恭敬地把细节问清楚。
要不是当着康剑,院长都想好好地训斥白雁一通了,这丫头怎么是个愣头青呢,这……这不是明摆着送上门的拍马屁机会。他哈哈大笑,然后故意公事公办地说道:“这是工作,自然是出差喽!”
“行,是工作那我就去。”白雁微微一笑。
“不是工作你就不回家了?”院长打趣道。
“当然不能,我现在工作中,如果随便逃班,怎么对得起院长你给的几钱银子呢?”
看吧,他一点都没看错他老婆,康剑的头昏得更厉害了。
小吴秘书早被康剑支走了。白雁拎着药,护士服也没换,扶着康剑在医院外面拦了车。
到了家,白雁扶着他上了楼,走到书房门口,朝里面看看,除了一柜子书、一台电脑,一张狭窄的折叠床,找不到一个可以挂吊瓶的地方,她闭了闭眼,把他架进卧室。
在大床边,有一个简易的木质衣架,挂挂常穿的衣服,现在就暂且做了吊液架。
“你先吃药。”白雁抬眼看了下康剑,他怔怔坐在床边,目光如炬。她平静地给他倒了杯水,把药递给他。
“白雁,你把衣服换了吧!”她一身白衣地在他眼前晃着,他觉得还像在医院。
“不换。”白雁俐落地用网兜挂起吊瓶,从洗手间里拿了个水盆滴着水,敲针头、说话,两不误,“我现在工作中,当然得穿工作服。
康剑缓缓地躺下来,伸出手臂,她拍打着,找着血管好下针,“这在家里呀!”他枕的是她的枕头,盖的是她的薄被,呼吸间是她的气息,康剑惊惶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点。
“康领导,有件事需要说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奉院长之命出差到你家为你输液的白雁护士,而不是你老婆白雁。”
不都是一个人吗?康剑不解地侧过头,“啊……”针头快捷地刺进血管,他没防备,不禁失声轻呼。
白雁倾倾嘴角,好心地说明,“身为护士,为五斗米折腰,只能服从院长的安排,可作为你的老婆,由于你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我们目前在冷战中。冷战时期,两国撤回各自的驻外大使,所有的官方交往全部停止,贸易活动关闭,两国领导人暂不见面,一切处于警备状态,随时准备发动战争。”
康剑愣了一秒钟,政府官员的心理素质到底不一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战争不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们可以通过和平会谈来解决冷战。”
“我国不接受。”白雁接得很快,态度坚决。“不过,康领导,白雁护士本着医者仁心职业道德,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就放心地睡吧!”药水里加了安静剂,药效应该很快就会发作。
康剑果然一会感到眼皮沉重,在闭上眼之前,他还是勇敢地说出了心里话:“老婆,我有点饿,我想吃你的‘独门绝艺’……”
白雁很认真地回答:“康领导,护士只负责输液,其他的,不在我职责范围之内。”
康剑凄惶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睡去。
白雁站在床前,这才好好地端详着康剑。什么气宇轩昂,什么卓尔不凡,什么年青有为,什么前程无量,看看,这胡渣满面,眼窝深陷,嘴唇翘皮,头发蓬乱,睡着了还会打一点小呼,怎么看不就是个普通男人吗?一边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一边还要老婆忠贞不二,说谎、夜归,男人什么恶德他都有。所以,老天的惩罚不就来了。
她气得牙痒痒的,对着康剑的俊容就是一拳头。但当拳头快要落下时,五指又展开了,很不甘心地收了回来。
装什么可怜呀,康领导,该令人同情的是她好不好?顶着康夫人的名份,没得到人,也没得到物,啥好处都没有,人前还得和他扮甜蜜,人后还得与伊美女斗智斗勇。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雅量了。
婚姻不是恋爱,不能说分手就分手。她那时怎么就那样傻了呢,被他几下子就追到手,在那之前,明明也守身如玉二十四年,到了他这儿,为什么没多看几眼?
不是我军无力,而是敌军太强大。康领导隐藏得深呀!
她一个小护士,有什么值得他这么隐藏,甚至以婚姻作注?目的何在?
她一直这样问自己,一直被困惑着,可是她又驼鸟似的不想知道答案。她总是在想康领导是对自己有好感的,但还真正发掘她的好,所以才做了些蠢事。当有一天,他看懂了她,他们也会像许多幸福的家庭一样生活着。
于是,她才一次又一次掩饰住失望,独自咽下去,再斗志昂扬地期待下一个希望。
斗志不是挥之不尽的。
白雁轻轻叹了口气,替康剑调慢了滴液的速度,走了出去。
康剑是被热醒的,浑身象淹在汗里,一抬手,额头、脖颈上全是密密的汗珠。出汗是好事,可以逼出体内的寒气。他稍微咽了下口水,喉咙也不疼了。身体轻松了许多,不过肚子饿得一直咕咕作响。
另外,小腹又胀得厉害,他内急地蹙起眉。
外面已经一团漆黑了,卧室内只留了一盏台灯,怕他再受寒,白雁没开空调,把窗户大开,室内还是显得非常闷热。
白雁不在房间内。
康剑坐起,想自己下来去洗手间,发现不太可行。针头别在右手,他要是用右手拿吊瓶,就有可能回血,要是用左手拿吊瓶,裤子就没办法解。
“白雁!”一出声,声音是沙哑的,根本传不远。
他先下了床,看能不能移到门边上,他扶着床头柜站起,看到白雁搁在床头柜上的包包是开着的,里面一丝鲜艳的红吸引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