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触不到的恋人

不相像的母子

相处了3个月的男友，自己却可能对他一无所知，一想到这里，陈晓红就觉得脊背发凉。

她跟男朋友是在图书馆借书时认识的，男朋友只告诉她叫高明，35岁，却从不讲工作同事那些事情，也从不带她出去交际。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比如高明已经成家，自己是小三等等。但当她提出要搬到他家一起住时，没想到高明想都不想就同意了。陈晓红一高兴就多说了一句，自己还没见过他家里人。高明想了想表示，明天就带她去见母亲。就是这一见面出了事情。

高明说，父亲死得早，母亲独自住在一个新建的小区里，小区住了不到两成的住户，半晚只亮起零零碎碎几盏灯，像是坟头的鬼火。两人敲开门，高明的母亲就迎了出来。她一身高档时装，但头发却有些乱，脸上也只涂了廉价保养品，做时尚杂志编辑的陈晓红一眼就看出，这身衣服跟人其实并不搭。陈晓红暗想，老太太多半平时不怎么讲究，今天是特意打扮的，也没往心里去。

高妈妈倒很热情，又是切端茶又是切水果，两人聊了一阵，陈晓红便问起高明以前住哪间房，她想去看看。没想到高妈妈却不做声，只是拿眼扫高明。

过了一阵，高明才说，这是他给母亲单独买的房，自己并没有住过。

陈晓红“嗯”了一声也不再追问。转眼到了吃饭时间，高妈妈做了一桌菜，不过，在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陈晓红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芥蓝炒牛肉。”

陈晓红记得，高明是最讨厌吃芥蓝的。但高妈妈却像根本不知道：“是啊，芥蓝炒牛肉，高明小时候最爱吃了，陈小姐也喜欢吃吗？”

高明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神色，瞪了母亲一眼，马上又消失了。陈晓红偷眼看高明，直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你不是不喜欢芥蓝吗？”陈晓红私下问他。

“我妈记错了。”高明冷冷回答。

陈晓红越想越觉得奇怪，这才仔细打量起这间房。房间很空荡，除了电视、沙发、餐桌，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更奇怪的是，屋子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就算没有母子合照，父亲的遗照总要有一张吧。陈晓红平时就喜欢恐怖片，这时不禁想起了《倩女幽魂》里的妖怪府，晚上是高宅大院，天一亮就变成了山间破庙。

查无此人

第二天逛街的时候，陈晓红满腹疑惑地向闺蜜吴亚兰说起了这件事。

吴亚兰却笑她疑心病太重，恐怖片看太多了。

陈晓红不服气地争辩，要是他心里没鬼，为什么从不让我去公司，从不带我见同事。

吴亚兰开导她说，社会上有些职业是涉密的，尤其是机关公务员。像她自己就有很多话不能对外人说，连父母都不行。吴亚兰是私家侦探，跟警局和许多知名人士有不少联系。

陈晓红这才心里好过些，抬眼一看，发现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高妈妈所在的小区。吴亚兰晓得后，撺掇她赶快买点礼物，上去讨好“未来婆婆”。

两人拎了一大堆水果上楼，但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回应。有不少人路过，都诧异地看着他俩。

两人只好敲开了隔壁邻居的门，问对门的高大妈去哪里了。

没想到邻居却像见鬼一样看着她俩：“这里从来没住过人，哪有什么高大妈？”

陈晓红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吴亚兰还算是冷静，带了她到相熟的公安局去查高明这个人。民警原本不同意，但架不住吴亚兰软磨硬泡只好破例。两人以“高明”为关键词，搜出了39个同名同姓的人。但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就是没发现陈晓红的那个“高明”。

“你确定他是叫这个名字？”民警不耐烦地问。陈晓红摇摇头，这才想起自己从来没见过他的身份证。

吴亚兰问：“那要怎么样才能查到这个人？”民警回答说，名字可以造假，指纹不会造假，弄到指纹，应该就能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了。

听了陈晓红的遭遇，民警叮嘱她注意安全，说有一个案子跟她情况很相似。一个女人认识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也从不把真实身份告诉她。后来男人向女人求婚，女人放心不下，就找私家侦探调查他，发现男人居然是一个逃犯。女人随后就失踪了，半年之后，房东才发现她的尸体被封进了房间的墙壁里。

陈晓红听得毛骨悚然。临走的时候，吴亚兰让她把房门钥匙复制给自己一份，以防真出了事，自己也好赶去救她。

消失的指纹

这天，高明下班一回家，陈晓红就借口想开通网银，借他的身份证一用。但高明却一口回绝，只是递给她一张可以网上支付的信用卡。陈晓红下定决心，一定要搞到他的指纹。

可怎么搞到指纹呢？高明是个很细致的人，用什么工具都戴着手套，端过的杯碗一吃完就马上洗掉了。以前陈晓红还以为他有洁癖，现在看上去却有了更深的意义，也许是他不想留下DNA证据。

这天一吃完饭，陈晓红就主动去洗碗，她计划把高明的碗收起来，让吴亚兰提取指纹。高明却说自己来洗，厨房的水龙头一开，陈晓红就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

饭后看电视，看着看着，高明就想换台。陈晓红灵机一动，赶紧把遥控器递了过去。他一按遥控器，肯定会留下指纹。没想到高明按是按了，但按过之后马上又拿卫生纸把遥控器擦了一遍，还套上了塑料膜。这个办法也不行。

直到临睡觉，陈晓红也没有发现能提取指纹的地方。高明有一本上锁的日记本，经常有写日记的习惯。睡觉前，他又坐到书房去写日记。陈晓红远远看着，慢慢笑了起来，他握笔很用力，那支笔上一定可以提取指纹。

到了半夜，高明响起了鼾声，陈晓红确定他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包着手绢轻轻拿起了那支笔。这个时候，门却“咣当”一响，陈晓红一慌，笔就掉在了地上。

她刚准备去捡，有个声音就问道：“你干什么？”不知何时，高明醒来了。

陈晓红只好解释睡不着觉，想打开电脑看碟。

高明也没追问，而是找来了工具，在门上叮叮当当敲着。

原来门坏了关不紧，风一吹就大声作响。陈晓红劝高明：“今天晚了，明天再修吧。”

高明却没理他，说：“门坏着，我睡不着，你困了先睡吧。”

高明依旧埋头敲着，牙齿一直“格格”地在打架，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

夜晚的风，一刀一刀割在陈晓红身上，她的心里却更是冷得发毛，高明这副神情像极了一个人，张胜军。

无面

张胜军是她大学时的初恋男友，人挺老实，就是有一个怪癖，睡觉时见不得门窗不紧。他告诉她，这都是小时候烙下的病根，有一次家里进了贼，父母都睡得沉，只有他醒着，小偷就是从他头顶上翻窗出去的。他一晚上忍着没叫，结果吓病了三天。从此以后，他就不敢睡门窗坏着的房间。有一次两人出去旅游，晚上住在一间小旅馆里，旅馆的窗户有些松，张胜军一晚上没睡，咬着牙齿，就像高明这个样子。

但是张胜军已经死了。他一直不求上进，陈晓红就和他分手了，后来听说他回乡后有一次喝醉，一不小心栽倒河里淹死了。莫非张胜军没死，整形变成了高明？陈晓红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高明比张胜军高出不少，整形也弥补不了身高吧。

高明一回头，脸突然变成了张胜军。陈晓红尖叫了一声，才发现是看错了。

一夜没睡，第二天陈晓红还是拖着虚弱的身体把笔拿给了吴亚兰。吴亚兰小心收好笔，说：“查询指纹还需要几天，到时候我会把结果告诉你的。”

陈晓红道了声谢就准备走，吴亚兰把她拖住了：“我最近加入了一个专门讨论奇怪事件的论坛，论坛里还真有不少见多识广的人，你要不要把经历写上去，寻求帮助。”

陈晓红原本想要拒绝的，但架不住吴亚兰软磨硬泡，便发了个帖，说明了自己的遭遇。

不到半天，倒真有不少人回帖。有人猜测高明是隐藏身份的特工人员，有人分析高明是离家出走的富二代，大多不靠谱，但是有一个回帖，却抓住了陈晓红的眼球。

回帖的网友叫“WYL”，他说，他曾经在日本听到过一个都市传说，说是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由爱生恨，死后就会变成一种叫“无面”的怪物，换成另一副模样出现在目标人物旁边。想要知道一个人是不是无面，就让它喝下芭蕉花的汁液。

要放到平时，陈晓红只当它是荒诞不经的鬼故事，但现在，她却有点半信半疑。从认识第一天起，高明就好像很了解她。他一直开玩笑说是心有灵犀，如今看来，不像是心有灵犀，倒像是死去的张胜军回来似的。

下药

晚上，陈晓红与高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陈晓红买了花生、瓜子等炒货当零嘴，高明好这口，吃着吃着就渴了。

“替我倒杯水吧。”高明盯着电视屏幕说着。

陈晓红离开了一会儿却只拿回一瓶绿茶：“饮水机没水了，冰箱还剩一瓶绿茶，你先凑合喝吧。”

高明拧开盖子，仰头就喝了起来。陈晓红却屏住了呼吸，她已经悄悄在盖子上开了个眼，加入了芭蕉花汁液。她生怕高明一口下去，就变成了没面目的怪物。

高明放下了瓶子，陈晓红长舒了口气，正准备说话，高明却说头有点不舒服，先上床睡觉去了。

陈晓红又紧张起来，难道药效发作了？《白蛇传》里白娘娘也是喝了雄黄酒，睡在床上变成蛇身的。憋了半天，陈晓红才麻着胆子推开房门，床上，高明正在均匀地吐着气。陈晓红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地。

求婚的悲剧

又是一天，陈晓红早早下了班，准备回家做晚饭。她正在厨房里张罗，一不小心发现橱柜的角落里，放着一瓶绿茶，绿茶几乎是满的，瓶盖上还打了个不起眼的小孔，正是下了芭蕉花汁液的那瓶。

原来他没喝，他为什么没喝？陈晓红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厨房门嘎然作响，不知什么时候，高明回来了。

她赶紧把绿茶扔了回去，对着高明说，我正在煮饭，你就等着吃吧。不由分说把他推了出去。

一时间，陈晓红都心不在焉，饭都差点煮糊了。不过，总算还是做齐了一桌菜。吃着饭，高明突然走到面前，单膝跪地，掏出一个锦盒说，亲爱的，嫁给我。

居然求婚了。如果是几天之前，陈晓红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但现在，陈晓红只是觉得恐怖。她突然想到回帖里有这样一段：如果“无面”能和目标顺利相处99天以上，并订立一个契约，就能转世投胎。而替死鬼就会变成另一只无面，直到找到下一个替死鬼为止。而今天，正好是两人相处的99天整。

锦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戒指，陈晓红心却突地一跳，似乎那盒里的戒指，转眼就会变成一条小蛇，钻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个时候，短信响了。陈晓红借口看短信，暂时避免了尴尬的局面。信息来自吴亚兰，上面写着：证实了指纹的主人，叫张胜军，他是谁？

陈晓红一惊，不小心打碎了碗，热汤溅了高明一脸。高明被烫到了眼睛，尖叫道，你干嘛？

趁着这个节骨眼，陈晓红的手碰到了袋里的一个东西，那是防狼电击器，为了防身从吴亚兰那里借的。

高明捂着眼，脸上是被烫伤的红斑，越发显得恐怖，陈晓红顾不上多想，拿着电击器向高明杵了过去。

砌进墙里

一阵火花，高明闷声喊了一下就倒了下去。陈晓红瘫坐在地上，似乎身体里的劲都用完了。

半天，高明都没有反应。陈晓红上去探了下他的鼻息，不禁吓了一跳，他不再出气，死了！

陈晓红又惊又怕，赶紧把电击器丢了出去，正打到一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吴亚兰也进来了。她看到这一幕，惊讶说道：“晓红，你杀人了。”

陈晓红连忙辩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电击器只是吓吓他，不会死人吗？

陈晓红说着，看到吴亚兰脸上流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又看到她手里复制的钥匙，突然有些发愣。

陈晓红突然像不认识她。她这才想起事情太凑巧了，要处理一瓶绿茶，扔到垃圾筒就好了，为什么放到她一眼就能见到的厨房里；为什么刚发到论坛里的帖，就有那么多回复。为什么普通的电击器，却能要人性命。她身体猛然一震，网友“WYL”正是吴亚兰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你为什么要我害我的男朋友？”

吴亚兰笑了起来，晓红，不要怕，这个男人死了，就没事了。

“他是你男朋友，但也是杀人凶手。” 吴亚兰道出了原委：“民警说的案子确有其事，被封进墙里的死者叫吴英洁，是我的堂姐。”

“所以你才接近我？”陈晓红问道。

吴亚兰点点头，“高明很聪明，留下的证据不多，即使向警察举报，多半也定不了他的罪。所以我只好接近你，借你的手报仇。”

吴亚兰很轻易地拿到了复制的房门钥匙，于是装了摄像头，放了假绿茶，改装了电击器，一步一步导演出了这幕悲剧。当然，那个指纹也不是什么张胜军的。

其实，高明是一个痴情种子。求婚前夕，他向吴亚兰的表姐坦白了逃犯的身份，但那个女人第一反应居然是敲诈他，他恼羞成怒才起了杀心。他是真爱陈晓红，所以才冒着被怀疑的风险，请了一个保姆假扮自己的母亲。只是这一切，陈晓红永远都无法证实了。

陈晓红知道，吴亚兰肯定会让她帮忙处理尸体，这一次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还愣着干嘛，” 吴亚兰冷冷地说：“快过来帮忙把他砌进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