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五霸:秦穆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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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只蝎子(2)

是时,冀戎国当国者,乃冀天雷。冀天雷生性好斗,无缘无故地向邽戎兴兵,邽戎主兵败求和,以亲生之女邽姬献之。这邽姬生得貌比褒姒,妖同妲己后被姜子牙所杀。未曾出嫁冀天雷之时,闻听秦宣公风流倜傥,武艺出众,说动乃父,向秦宣公求婚,被秦宣公婉言拒之,怀恨在心。今既做了冀戎国的焉提便萌生了报仇之意,托言乃父出访秦国之时,受到了秦人侮辱,要冀天雷兴兵伐秦。冀天雷正宠着邽姬,哪有不允之理!

秦、冀双方在平阳川摆开战场,秦国的领军统帅乃是秦宣公;任文和任好分任正副先锋。冀戎国的统帅,则是左庶长哈里达。双方大战了一个上午,冀戎军不支,拽旗而走。

冀戎作战全凭骑兵,而秦国靠的是战车。战车以乘计算,每乘战车由四匹马驾驶,中间的两匹马叫做“服”,边上的两匹叫做“骖”。战车上有三个人,中间是御者,左边是头领,右边是勇士,每乘战车后边跟着七十二个步卒。故而,打遭遇战和防守战,是秦军的强项,若论逃命,则远不如冀戎军了。这道理,秦宣公并非不懂。正因为他懂,他才降旨于任文、任好,命他二人率战车五十乘,追击冀戎军,务求全歼,否则,军法从之。

任文、任好不敢抗旨,没命地追了下去,追到卧虎沟的时候,犯了迟疑。

这卧虎沟长达二十五里,两面陡峭如壁,壁上有一突兀的巨石,状若猛虎,取名卧虎沟。

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任文、任好的心头:这么长的沟,这么陡的壁,若是冀戎在这里设伏,再将两头这么一堵,纵是天兵在此,怕也无有生还之力!

是逃是退,二人商议了许久,方遣使向秦宣公请命。

秦宣公回答道:“冀戎乃天生夷种,哪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且又是兵败而逃,岂能设伏!汝等尽管放心去追,寡人之大军,就在汝等身后。愿汝等莫负寡人之望,早建大功!”

这样一来,任文和任好不得不进了。

这一进便是二百里,几达冀戎国都了。

忽有噩耗传来,哈里达设伏于卧虎沟,秦宣公中箭而亡,所率秦军,生还的十不及三。

犹如惊天霹雷,差点儿把任文、任好震晕过去。若按任文之意,应火速撤兵。

任好道:“不可,我主公已经阵亡,士气岂能不落?敌军挟战胜之威,守住谷口,以逸待劳,败我易如反掌。我军要想活命,唯有一途可走,那就是继续北上,直捣冀戎之都,将其戎主擒获,迫使哈里达与我讲和。”

任文叹道:“三弟所言,不是没有道理,但就凭你我这五十乘战车,能攻得下冀戎之都吗?”

任好铿声回道:“能!”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冀戎号称千里之国,实不足五百里,人口不及十五万,能征之甲士,顶多不过三万,今随哈里达出征我大秦的少说也有二万七八,可谓是倾全国之力了。而我呢,兵虽不多,也有三千七八,肯定比留守冀戎国的戎兵要多。首先,就兵力而言,敌不如我。其二,我是有备而去,敌人却毫无准备,我又先了敌人一着。其三,我军此番进攻冀戎之都,乃是为着求生而攻,只能胜,不能败,人人抱着这样一个信念,还怕斗不过远不及我大秦兵力的冀戎兵吗?”

经任好这么一说,任文无了顾虑:“好,二哥听你的!”

经过半夜急行军,秦军悄无声息地开进了冀戎国国都。

戎狄以游牧为业,其国都不比中原列国,莫说城墙,连宫殿也没有,拥有的是一个篷帐连着一个篷帐。加之又是深夜,加之冀戎主又喝醉了酒,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战斗,便将冀天雷以及他的大臣全部俘虏,再往下便是谈判、撤军,一切全如任好所料。

俗话不俗,“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依据秦德公的遗诏,在举国一片拥戴声中,任文爬上了国君的宝座。新国君上任,岂有不贺之礼!这一贺便是三月,任好每宴必醉。

他太高兴了!遍观满朝文武,谁也没有他和任文的关系铁。

是时的任文,已非昔日可比,他已变成堂堂的“大秦国”国君,史称成公了。

任好高兴得有些早了些。

他忘记了一条古谚:“谁变蝎子谁蜇人。”

秦成公开始蛰人,是在三年以后。在这之前,他身体壮得像头小牤牛,一肚子雄心壮志,第一次出征,灭了邽戎,改国为县;第二次出征,迫使冀天雷向他求和;第三次出征,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晋献公,将国都由汧城迁到雍城。

他放出话来,休整一年之后,要东上中原,与齐桓公一较高下。

也许是齐桓公的霸业未尽,也许是秦成公太狂妄,上天有意惩罚他,迁都以后,他患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这病先是从左右两根大拇脚指头肿起,一直肿到脚脖子,明晃晃的咋治也治不好。

古谚曰:“男怕穿靴,女怕戴帽。”这里的靴,不是寻常穿的靴,是指脚肿;帽也不是寻常戴的帽,而是指头肿。男的若是发生脚肿现象,女的若是发生头肿现象,非死不可。

秦成公知道他的寿命不会太久了,便特别关注他的龙椅。他最烦听“兄终弟及”这句话。为了使这把龙椅能顺顺利利传给他的儿子、孙子、孙子的儿子……他开始蜇人了。最先挨蜇的是和任好交往过密的六位大臣,不是被充军,便是被罢官。直到此时,任好才引起了警觉,整日里小心翼翼,上朝、回家,回家、上朝,与外界几乎断了联系。

秦成公要的并不是这个结果,他所要的乃是一条人命。说白了,就是任好的命。

为要这条命,他耍了不少花招。

第一招,他教唆他的爱妃姚圆圆去勾引任好。

老实说,姚圆圆不是一个坏女人。她虽说已经睡过三个男人,抛开荣华富贵不说,若是要她重新去择男人,她一定会择任好。

任好也爱圆圆,二人青梅竹马,岂能不爱?

若是追究他们的爱情,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任好和姚圆圆还都是一个娃娃。秦德公为任好挑选先生,挑到姚圆圆父亲——姚谦的头上。

大概有半年左右,姚谦病了,作为他的弟子,任好岂有不去探望之理,这一探望,任好与姚圆圆相识了。姚圆圆不只漂亮、聪慧,还有一帮子小朋友,他们经常在一块做游戏,譬如捉迷藏、盘脚盘、扽紧紧、打瞎驴、打鼻子眼儿和剪包锤、过老母、牛抵仗、挑老兵等等。

何为盘脚盘?

人数以三至十人为宜。届时,凡参加者围坐成圆圈,每人都伸出两脚,互相换排,其中一人用食指按顺时针方向依次点着脚,同时念道:

盘、盘、盘脚盘,

脚盘高,磨大刀。

大刀快,切辣菜。

辣菜辣,切苦瓜。

苦瓜苦,切豆腐。

葱花、芫荽,小脚,蜷回。

念时一个音节点一只脚,最后点着的那只脚当即蜷回去。接着再重复念歌点脚,直到蜷的剩下最后一只脚,一轮游戏结束。

何为扽紧紧?

参加者若为二人者,面对面站立,互拉双手,身子后倾,两脚相抵,就地转圈。三人以上玩时手拉手成圈,两脚并立身子后倾,一起旋转。边转边唱:

扽、扽、扽紧紧,腰里别个花手巾。

你掉哩,俺捡哩,拐个弯,算俺哩。

何为打瞎驴?

数人在一定范围内玩耍。选一人用手巾或布蒙住眼睛,当“瞎驴儿”,再有一人双手推晃“瞎驴儿”膀子如摇耧状往前推送数步,边推边唱:“乞晃乞晃耩大麦,谷子禾兆黍都下来。”这时其他人分别变换瞎驴蒙眼前的位置。待送“瞎驴儿”的人把“瞎驴儿”推出后,“瞎驴儿”便可摸索捉人。人们可在“瞎驴儿”附近活动,还可瞅空轻轻拍打“瞎驴儿”,甚至故意弄出响声,当“瞎驴儿”扑过来时,机灵地迅速避开。“瞎驴儿”要屏心静气,循声判断人们向自己拍打的位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打瞎驴儿的人抓到。被抓住者接当“瞎驴儿”,再开始继续玩。

何为剪包锤与打鼻子眼儿?

剪包锤,多为两人玩耍,双方同时各伸出一只手的巴掌为包,拳头为锤,食指和中指叉开出为剪。包可以包锤,锤可以砸剪,剪可以铰包。根据这个规定定输赢。

打鼻子眼儿多是大人带幼儿玩耍,以锻炼幼儿的脑子反应能力。同龄儿童也可用此方法锻炼取乐。两人可用剪包锤的办法,决出打家和捂家。捂家用一个手指先放在鼻子上,另一只手掌由打家拉住,边打边喊“鼻子”、“眼睛”、“脑门后”、“耳朵”、“别动”、“下巴”等,捂家随声指点,步调协调一致,捂慢捂错都不能算数。若声落手到正好捂着打家喊的部位,算一局终了。捂家和打家互换位置,继续玩下去。

何为过老母?

过老母为几个人玩耍。一人双手捂紧另一人的眼睛坐于墙根或树根下,其他人不出声一个一个从两人前面分别做一个不同动作,然后过到一边去。一人手指天,经过时,捂眼的人说:“指星星的过去了。”一人一拐一拐的从被捂眼人面前经过,捂眼的人说:“瘸腿子过去了。”此后,过的人不同,动作也不同,捂眼的人便一一说出。譬如“手捣你的过去了”,“扣耳根儿的人过去了”等。当几个人都过完后,松开手让被捂眼人猜谁做了什么动作,猜中一个即为赢。被猜中者蹲下让人捂眼再猜。

何为牛抵仗?

牛抵仗,也叫牤牛阵。阵有单后座和双后座两种。双后座为八人,平分两组,每组一人为头,一人为腰,二人为后座,也叫后督。单后座为六人,平分两组,每组一人为头,一人为腰,一人为后座。“后座”扛着“腰”,“腰”用手拦着“后座”的脖子,双脚搭在“头”的双肩,“头”打扣手搂着“腰”的双脚在面前护着脸部如牛角状。抵阵时,双方拉开距离,相互冲抵,奋力相撞两个“牛角”。“头”掌握方向,“后督”向前用力。“腰”在两阵相近时微收小腿,然后用力蹬去,同心配合,相当有力。一抵不成,拉开再抵。一方若抵退,另一方乘胜追逐不放,直至抵散抵倒对方阵势为全胜。也有两阵互相挤靠一起,你推我扛,直至一方力竭而散架。但不能使阴使坏,如拉、拽、绊腿,只能光明正大地进行力对力的较量。

何为挤囊包?

挤囊包为数名儿童脊背贴墙站成一排,或一齐挤向一个墙角,或分两班相向用力挤杠,从队里被挤出来的人赶快续排队尾继续挤。边挤边唱歌:

挤、挤、挤囊包,

挤出来肠子我束腰。

挤出来屎你吃了。

经姚圆圆引荐,任好也加入了小朋友的行列。他贵为公子,身居深宫,何时见过这么多小朋友?何时玩过这么有趣的游戏?玩了几次玩上了瘾。每隔三五日便要跑出来玩上半天,玩的时间长了,玩出了火花,一个非任好不嫁,一个非姚圆圆不娶。谁知,天上有王母娘娘,地上也有王母娘娘,硬生生将他俩的美好姻缘拆散。

那是在秦宣公即位以后。

古时,国君登基之后,往往要进行选妃活动,秦宣公也不例外。姚谦为攀高枝,自荐女儿入宫。面对强大的国君和不讲道理的父亲,一个弱女子,除了啼哭之外,能有什么办法?

姚圆圆哭了三天,还是被人抬进了宫里。待上不到半年,她思想发生了变化,感情的天平由任好这边转到了秦宣公这边。发生转变的原因,一是因为秦宣公对她确实好,更重要的是她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爱上了这里的生活,贪恋夫人这顶耀眼的桂冠,并为秦宣公生了一个儿子。

正当她暗自庆幸自己嫁了一个好男人的时候,秦宣公死了。

这一死,不啻于天塌一般,她当即昏厥过去。

经抢救,她虽说苏醒过来,心里却如擂鼓一般:男人素来与秦成公不和,秦成公会放过她吗?还有她的儿子?

秦成公不只放过了她,秦成公还把秦宣公的后宫佳人照单全收。当然,那夫人是当不成了。

她因为尝到过做夫人的甜头,体会过做夫人的荣耀,故而连做梦都在想着怎样才能当上夫人。

这机会突然来了,来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大相信。

可这话明明是秦成公讲的。秦成公亲口许她,她若能引任好上钩,等他除了任好,便封她为夫人。

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