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果然如米粒所言，不等太阳落山就刮起了大风，风越刮越大，夹裹着铺天盖地的沙尘，越是这等恶劣的天气越要提高警惕，我骑着战马，身后跟着四位领军，四位将军身穿铠甲，佩带武器，不离我左右，如临大敌。我知道，髯翁离开我们以后，我们这支队伍里有许多人瞧不起我，我必须找个机会来证明自己，今晚，我决心跟那个鞑靼人比试一番，我有一种必胜的勇气。

前半夜没有动静，后半夜时风停了，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四野里秋虫啾啾，村子里谁家的老公鸡带头叫了一声，满村的公鸡跟着和鸣。正担心米粒的情报是否准确时，只见远远地有一群人从县城那边走过来，我们立刻绷紧了神经，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

这时，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田野里突然间黑压压长出了许多人头，那些人全都站起来，把从县城出来的那一帮人团团围住。我纵马赶到前边，人群从两边分开，给我让出一条路。我来到人群中间，不见千百万本人，只见管家带着一群家丁，赶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一条口袋里装着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蠕动。

我对管家说：把马车和马车上的东西留下，你们回去吧。明天，我亲自找千百万回话。

管家不屑一顾：这是千老爷家的私事，你们无权管辖。按照大宋刑律规定，女人不守妇道男人有权做任何处置……

这时：米粒和县官出现了，只见树皮衣衫褴褛，但是说话却气宇轩昂，一点也不怯场。树皮县官说：管家，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桑葚不守妇道？

管家一脸鄙夷：树皮，你不过是县衙里的一个看门老汉，我劝你趁早走开，这件事轮不着你管，不要自讨没趣。

树皮县官一声冷笑：今天这事我还就想管一管。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桑葚不守妇道？

管家看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一脸怒气，心里有些胆怯：这件事你应当问千老爷去，我不过是替人家出来办事。

我插言道：管家，你既然替千老爷办事，那你就先回去，对千老爷说，他一辈子与人行善，到老来要保持晚节，不要再做糊涂事了。把桑葚和马车给我们留下，我明天亲自登门找千老爷回话。

管家突然骂起我来：我说你这个丢儿，你爷爷在世时跟千老爷是世交，莫宇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们这支队伍千老爷给你们提供了多少银子和粮草！想不到髯翁尸骨未寒，你就倒打一耙，专门找茬子跟千老爷过意不去。谁不知道你勾结西夏出卖莫宇，自己屁股上的屎还没有揩干净，就来管别人家茅厕里的蛆虫！我劝你趁早闪开，免得伤筋断骨！

我只轻轻一提，管家便离地三尺。我顺手向下一甩，管家摔了个狗吃屎。正在这时，一个彪形大汉横在我的马头。看那汉子红发高鼻竖目，足有九尺高，我内心猜想，这可能就是那个鞑靼人。那汉子哇哩哇啦一阵乱吼，谁也听不懂他究竟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手提一根狼牙棒向我轮过来，我侧身一闪，把那狼牙棒抓住，翻身下马，被那鞑靼人一下子把我挑到半空，我轻轻一跳，双脚站立在鞑靼人的肩膀上，双腿一使劲，那鞑靼人的两只脚即刻陷进土地里足有半尺深。鞑靼人大吼一声，旱地拔葱，把双脚从地里拔出，接着身子一抖，想把我从他的肩膀上抖落，我双腿紧紧夹住鞑靼人的脑袋，纹丝不动。那鞑靼人弯腰弓背，一个回头望月，抽出腰刀直刺我的下身，米粒大喊一声：髯将军小心！张起风口袋放出了一阵狂风。我趁机从鞑靼人的肩膀上跳下来，手执铁丸向那鞑靼人砸过去，那鞑靼人伸手把我掷过去的铁丸抓住。人群向四下里散开，鞑靼人打斗得起火了，索性脱掉上衣，裸露着长满胸毛的上身。我知道今天遇到对手了，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兴奋。月亮下山了，东边地平线上一轮崭新的太阳临盆，面对着这么多的乡亲，我精神抖擞，也把上衣抖落，感觉中浑身的血管贲张，骨关节叭叭作响，上前一把抓住鞑靼人的手腕，想试试这鞑靼人的力气究竟有多大，我俩同时使力，结果双脚同时陷进地里半尺深。

鞑靼人把我的手松开，不打了，双手抱拳，向我作揖，嘴里叽哩哇啦不知道说了些啥。我正在纳闷，正好力教授赶来了，他懂得鞑靼语，听了鞑靼人的话以后向我翻译：鞑靼人夸赞髯将军是一条好汉，再这样打斗下去说不定两败俱伤，他不想打了，想跟髯将军结为兄弟。

我喜不自胜，也对鞑靼人抱拳作揖。紧接着我们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所有的人都看呆了，不知这出戏演的那一折。管家一看情况不妙，想偷偷地溜走，被两个头领抓住。正在这时马车上的口袋自然解开了，口袋里露出了两个小孩子的脑袋。人群里出现了暂时的寂静，紧接着爆发了愤怒的吼声：千百万、畜生！千刀万剐千百万！活埋千百万！

一片祥云被太阳染得血红，祥云上站着慧觉菩萨。我有些忘乎所以，高声叫着：萍妹！慧觉菩萨仿佛没有听见，手托净瓶把甘霖洒向芸芸众生。四野里所有的老百姓都跪倒在地，心甘情愿地接受着佛光的沐浴，马车上的两个孩子咯咯笑着，伸出小手面对慧觉菩萨喊着：母后——

我不知所措，印象中好像萍妹的孩子已经被黄河水冲走，生死不明。只见两个孩子身下生云，很自然地飘向天空，慧觉菩萨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眼神里闪着睿智的祥光。我翻身上马，迎着太阳追去，嘴里喊着：萍妹，等我一等！慧觉菩萨回头对我莞尔一笑，按落祥云，降落在百子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