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动
◎ 职场上的感情往往很复杂,复杂的并不是情感本身,而是情感所处的环境。办公室恋情,特别是上司和员工的恋情,总会充满异样的味道而为他人所关注。
□ 是金子,不管在哪儿,早晚都会发光。
清河广场的清晨,沐浴着薄薄的轻纱般的光芒。这座投资上亿的广场,是市政府为市民做的十大好事之一。绿树碧草鲜花,夜晚来临时,随着悠扬舒缓的民乐翩然起舞的喷泉,孩子们在水幕中穿梭嬉戏,年轻的恋人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呢喃。清晨,这里几乎是老人们的天下。或舞剑打拳,或欢快地扭着秧歌,或激情澎湃地唱歌。曾可心是晨练中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之一,每天早晨六点一刻,她都准时从租住的楼房跑到这里,活动一下筋骨,再跑回去。跑步,是她从小养成的良好习惯。
运动让人永远保持着良好的状态,是最佳的美容方式。不但可以保持苗条的身材,而且气色也好,看着就透着几分健康的喜气。“运动美容,一举两得啊。”曾可心不止一次劝同屋的女友,习惯了赖床的她却死活不肯早起。曾可心最喜欢看的就是舞剑的老人,一招一式透着那么一股仙风道骨的翩然之风。白色飘逸的中式对襟上衣、宽松的灯笼裤,舞动一把锃亮的宝剑,那剑鞘上的红色穗子随着一招一式上下翻飞,常常会让曾可心看呆了。凝视着这些已近暮年的老人,想着鹿市的父母,偶尔曾可心心里会浮上淡淡的酸涩。
曾可心的父母希望女儿毕业后,回到鹿市承欢膝下。他们中年得女,对曾可心可谓百依百顺。父母在,不远游,这话打小她就会背。那时,她常常仰着稚嫩的小脸和爸爸说:“我远游,也会带着你们。”每次,爸爸都会笑着唤妈妈的名字,“你这名字起得真是好啊,咱这丫头就是可心啊。”妈妈那时黑发浓密,在家时用帕子松松地在脑后扎个发髻。她走路时,“纤细的腰身软得就像是杨柳枝”,后来曾可心从课外书上看到这句话,就想,这话是写给妈妈的吧。爸爸为人虽然严肃刚直,有些怪脾气,但对她却奉若掌上明珠。不知不觉父母就老了,上次回家,从来不流泪的妈妈居然背着曾可心抹眼泪。“年轻时,都想着往外飞,觉得不看看天下不闯闯世界不甘心。年纪大了,就一天比一天恋家了。”爸爸说这话时,曾可心心里翻腾了好一阵儿。
“可心!”陷入回忆中的曾可心被一声呼唤声惊醒,她有些惊讶地回头,看见一身白色运动服的高天向她健步走来。“高经理,你怎么会在这儿锻炼?你家也住在附近?”曾可心有些意外地问。高天摇摇头,“我岳父住在前面,昨晚老爷子生日,我喝了点酒,不方便开车,就住下了。我习惯了晨练,车上也就常备着这些行头。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高天说着话,看着脸蛋红扑扑的曾可心,“可心,以后不在公司,你就换个称呼吧。我那个经理也是个高级打工,你就叫我高天吧。不过,我比你大,你要是肯叫我一声哥,我也求之不得啊。”高天半真半假开着玩笑。曾可心笑了:“规矩还得遵守,啥时候我被炒了,不再是天宇的员工,我就换个称呼。”
因为顺道,曾可心就搭了顺风车。回家换衣服时,她不好意思让高天久等。飞快地用凉水冲了冲脸,抹了点防晒霜,丢进包里一袋方便面就下了楼。上班高峰期,由南向北的车辆渐渐排成一条龙。车厢里,班得瑞的音乐明媚清亮,曾可心听着有些陶醉了。两人一路很少说话,只有音乐在缓缓流淌着……
车稳稳当当驶进了停车场,曾可心准备下车。高天却递给她一个纸袋,“给!你一个女孩子,得小心爱护自己。女孩子是花,缺了营养,美丽就会打折了。”曾可心闻到了现烤面包的香味,纸袋里还放着两根香肠和一袋牛奶。她想拒绝,可看着高天一脸真诚,就说了声“谢谢”,拿着袋子下了车。
没走几步,肖晓萌忽然从身后冲过来,满脸神秘地问:“说,今天怎么来的?”曾可心笑她:“你是循着味儿来的?”肖晓萌是个爱购物也爱旅游的本地女孩儿,在广告部,她是众人的开心果,常被几个小伙子捉弄,她从来也不动气,还常掷地有声地宣称:娱己,就是娱人。“你别转移话题,是不是坐高经理的车来的?”肖晓萌压低嗓门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曾可心暗自偷乐,语气平淡地说:“我命好,正好遇到高经理。”肖晓萌忽然横在曾可心面前,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架势:“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曾可心想,我要是信了你,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上楼时,肖晓萌又偷偷趴在曾可心耳边说:“你的转正申请已经批下来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办手续。”肖晓萌说得很肯定,但曾可心并没太乐观,她知道自己进入公司时间很短,虽然上次讨债也算是立了汗马功劳,可和别人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袁满的单子哪一个不是几十万。
那次讨债,按理说,应该给曾可心提成,可是,过后没有一个人提这事儿,她也生了一肚子闷气。后来,也就渐渐释然了。权当这是自己迈进公司大门交的学费吧。这么想,心气也就顺了很多。两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上了楼。这个月统计量明显增多了,因为公司新近标到了几个项目。一个上午,曾可心都端坐在电脑前,出出进进的人她都视而不见。
下午刚上班,刘虻就通知曾可心去人力资源部办理转正手续。讨债,让她提前结束了实习期。曾可心喜出望外,几乎是蹦跳着跑到了人力资源部。走进办公室,第一眼就看到高天。他笑容满面地伸过手:“欢迎你正式成为天宇的一员。”想起当日来应聘,曾可心心里仍有些不平静,她微笑着向高天致谢:“谢谢你,高经理,不是你,就不会有我今天。”高天笑道:“是金子,不管在哪儿,早晚都会发光。不过,我也算没白长了这双眼睛,要不,怎么能发现你呢?怎么谢?请客吧。”“行,我埋单。你上午都给我买早点了。不过,不能太贵,要不,我会破产的。”曾可心毫无城府地笑了笑,露出珍珠般洁白的牙齿。高天看着心里一动,脸上却很平静地说,“好,一言为定。”
办理手续有些繁琐,曾可心在一张张表格上填写自己的名字,她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激动,这个城市终于有了她的容身之地。她细心看了关于评估合格员工的规定:
1.公司给员工签发转正通知单;
2.员工的试用期记入其有效服务年限;
3.评估后不合格的员工,公司有权终止与其雇佣关系或决定延长试用期限;
4.转正申请与评估结果由公司人力资源部备案。
下班时,高天打来电话。曾可心忙不迭地收拾好东西下了楼。或许出于一种好奇,刘虻忍不住佯装上卫生间,跟着到了楼梯口,他惊讶地发现,和曾可心一起下楼的竟然又是高天!
高天是个有家室的人,妻子娘家也不是一般人物,对于高妻,刘虻没有太好的评价,他们曾在一次宴请客户的酒宴上无意中遇到过。那女人也算有几分姿色,穿着很有品位,举手投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刘虻冷眼旁观,高妻是个极善交际的女人。她和每个人寒暄,都不会说重样的话。听的人自然十分欢喜,可是,细品,一个女人有如此的心机也是让男人敬而远之的。可敬,不可亲。不过,刘虻也暗自赞叹:这个女人对于高天而言,是通向成功不可缺少的重要的一步棋。高天素来不会惹什么花花事儿,他接近曾可心显然是有目的的。
正琢磨着,袁满从郑黎明办公室走出来,大咧咧招呼他:“晚上来个客户,一起去吧。那家伙要吃绿色的,又得去农家大院。咱得自己带酒,他们的酒太贵,又不好喝。”
农家大院在青城市南桥。这里过去很穷,后来随着绿色食品热的到来,当地农民就搞起了农家大院,有头脑的还翻盖了新房,餐饮住宿一条龙,生意很红火,这个村子便富了起来。夜晚,人似乎更容易动情。姓温的客户人很厚道,也很爽快,只要提议就干,刘虻和他不到九点半就喝高了,搂抱着掏心掏肺。看二人的样子,袁满想起了一个段子。喝酒有三个阶段:不言不语,豪言壮语,胡言乱语。显然,这二人已经进入了第三个阶段。袁满不喜欢这个地方,除非客户强烈要求,她从不主动带客户来这里。对于一个刻意想要遗忘过去的人来说,这种所谓的田园生活就像是一个印记,死死地在她心里的某个地方打上了烙印。
刘虻与温姓客户亲热得几乎不分彼此,袁满知道她是没办法把他叫走了。索性就在这里给他们找个地方,安顿老板招呼他们,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路上行人很少,袁满的车开得很快,当她走到二环路停车等绿灯时,无意一扭头,看到街边有几家热气腾腾的大排档,一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正在喝酒。袁满惊讶地发现,曾可心和高天在一起。他们的头挨得很近,手里还各自握着一个啤酒杯。她不由一愣。
□ 成功的男人都是属于应酬的,而想要成功的男人也是在应酬中培养出来的。
“刘虻,那个曾可心也不是个善男信女,昨晚我从南桥回来,都快十点了。看见她和高天在大排档吃烧烤呢,看样子,两个人很亲热。”一大早,刘虻从南桥驾车赶回来,想换件衣服去公司。昨夜酒喝得太猛烈,睡了一宿,他的头还隐隐作痛。一进屋,他就把自己扔在床上,四肢轻松地张开,酸涩的腿脚似乎也缓解了很多。袁满听见他进屋,涂抹着防晒霜,趿拉着拖鞋走过来,发布了这条惊人的消息。
刘虻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他“哦”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在衣柜里翻找衣服。袁满见他反应平淡,有些意外,她不甘心地问:“你不觉得这里有文章吗?”“有什么文章?都在一个公司呆着,一起吃饭那也很正常。你不是也常和我一起喝酒吃饭,咱还住在一起。”袁满打断了刘虻的话,“他俩怎么能和咱俩比?咱是共过患难的。”刘虻被这句话给逗乐了,他抖着手里的T恤说:“你就别胡整词儿了,共患难的那是两口子,咱不过是邻居而已。好了,这问题以后再讨论,快迟到了,请帮个忙。你站在门口,把门给我带上。”袁满答应着出了刘虻的房间,忽然她回过味儿来,骂道:“你这小子心眼比头发还多,不就让我出去嘛,绕这么大个圈子。”
刘虻赶到办公室时,第一眼就看到曾可心坐在电脑前,正聚精会神地打字。看到曾可心,刘虻发现,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就踏实了。工作时的曾可心心无旁骛,她安静若处子,让刘虻情不自禁想到一个人——莲心。曾可心双手在键盘上敲击,偶尔,眉头微蹙,那一定是遇到了一些为难的事儿。工夫不大,她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就会浮现出一种迷人的浅笑。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刘虻的目光常常会越过所有的人,准确而深情地落在曾可心脸上。这张脸,让他怦然心动。甚至,偶尔他会忍不住想:那个叫莲心的女孩儿现在可好?她该嫁人了吧?不知道娶她的是个怎样的男人?有时还会生出莫名的醋意。
刘虻来天宇8年了,算得上是元老。从业务员干到现在广告部经理。在遇到曾可心之前,见过几次对象,是老乡介绍的。那时他刚到青城市,既没有栖身的楼房,也没有本地户口,这样的条件,即使潘安转世,姑娘们对他也兴趣一般。一次相看对象回来,袁满似笑非笑地问:“啥时喝喜酒?”他一脸恼火:“咸吃萝卜淡操心。”袁满不恼,斜着眼笑:“你还是个雏儿吧?这么害羞?”刘虻腾地冲过去:“要不试试?”他的脸和袁满的脸贴得很近,近得他能听见她的心跳声。
袁满忽然笑了,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好像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刘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袁满居然用手捂着肚子笑倒在地上。袁满一直也没谈对象,虽然有不少男人和她交情颇深,有的还大献殷勤。袁满说起这些男人,总是不屑一顾:“男人啊,都是贪腥的。”
莲心是刘虻的初恋情人,也是他的大学同学。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一次,刘虻和袁满这么描述,袁满不屑地“哼”了一声:“老土。”刘虻摸摸袁满微卷的酒红色的短发:“就你这一头短毛,哪个男人能对你有感觉,没个女人样!”袁满回他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刘虻记得,那时他和莲心都很纯情,偶尔接吻,莲心总是闭着眼睛。刘虻偷偷看过她的样子,睫毛微微颤抖着,像一朵带露的花朵。她的嘴唇香甜柔软,好多次,内心的欲望让刘虻蠢蠢欲动。每次欲念如毒蛇吐着信子诱惑他,他都会在看到莲心时丢盔弃甲,不敢越雷池一步。莲心的眼睛清澈透明,像孩子一样晶莹透亮,每次看到那双眼睛,刘虻都不忍或是不舍得毁灭这样的纯情。莲心,更像一朵晶莹带露的花朵,只可远远地欣赏,却不能把玩。毕业时,他们分手了。莲心要回县城教书,她说那是她的家。而刘虻从家乡的小村走出来,就不肯再返回那条农家之路了。从记事起,他就知道拼命读书是他走出黄土地的唯一机会。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莲心留给刘虻的最后一句话。每个男人内心都会珍藏着这样的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初恋。即使这段感情无疾而终,但那段水晶一样的恋情却是他生命里最不能遗忘的。
曾可心的出现,让刘虻心里那扇已经关闭的回忆之门悄然洞开。广告部年轻人多,大多家住外地,周末或是假日,一起聚餐K歌,是最好的发泄内心压力的方式。每次,曾可心就像换了一个人。白天梳得溜光水滑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散落下来的碎发遮挡着她的脸庞,灯光幽暗的包间里,谁也看不到她的神情。她激情昂扬,嘶吼着一首接一首的流行歌曲,几个总爱围着她转悠的年轻小伙子打着拍子,比赛似的为她叫好。坐在一旁喝酒的刘虻和袁满几乎听不懂那些近似呢喃自语的歌词,袁满总是摇头,附耳对刘虻说:“这哪是唱歌,简直是折磨别人的耳朵。”不等刘虻说话,她就站起身,趁着音乐接近尾声时,恰当地拿走话筒,淡然一笑,说,“给你们扔块砖头,《我只在乎你》。”狂躁的音乐渐淡渐无,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舒缓的音乐在幽暗的空间里低回。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袁满的声音哀婉深情,这首邓丽君的经典老歌被她演绎得惟妙惟肖。这是袁满最拿手也最喜爱的一首歌,每次,她都会沉迷在一种情绪中,无法自拔。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刘虻多少有些漫不经心,他偶一回头,看见曾可心脸上有淡淡的忧伤。那忧伤让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女孩子有种令人心动的柔情。
年轻人总是喜欢激越的音乐,袁满的歌声就成了分水岭,她一唱完,就有人迫不及待换上了迪曲。曾可心就如脱缰的野马,恣意飞腾。年轻的小伙子围着她,众星捧月。酒宴上,她基本不怎么喝酒,能逃就逃。有两次宴请客户,实在躲不过,她倒也落落大方,站起来端着酒杯,笑眯眯说:“这样吧,您叫我美女,美女有美女的特权吧,再说,女士优先啊。那就按我的规矩喝吧。我随意,您干了。”这招几乎屡试不爽,一般人都不会和一个娇憨的女孩子叫板,也就打着哈哈干了杯中酒。偶尔遇到个把较真或是喝得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家伙,纠缠不休,曾可心就会寻机找个靠山应付过去,有两次,袁满有点醋意地呲她:“真是倚小卖小。”刘虻拍拍她的肩:“你是大姐大,自然不用这招了。她一个刚出道的黄毛丫头,能和你比吗。”
在迪厅里,曾可心却很豪爽。她和那些小伙子一人一罐对着喝啤酒,喝完了,就把罐子捏扁丢在地上,即使在嘈杂的包厢里也发出很大的声音,有几次,把刘虻吓得不由一激灵,那帮年轻人却嘻嘻哈哈玩得忘乎所以。有两次,曾可心跌跌撞撞冲着刘虻扑过来:“头儿,救命!我快晕死了。”她的头几乎靠在了刘虻肩上,散乱的长发划过刘虻的肩膀脸颊。“头儿,我第一次见你,你多贫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混混呢。”曾可心歪着头,刘虻能感觉到她的温热香软的气息,他心里忽悠忽悠的。
这样的场合,刘虻并不陌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夜生活有多丰富就说明他的事业有多火热或是衰败。吃饭喝酒K歌,这是基本的三部曲。有时酒喝得多,在洗浴中心住下也是寻常事。成功的男人都是属于应酬的,而想要成功的男人也是在应酬中培养出来的。叫个公主或是公关唱歌打个啵,抑或搞些夜幕下的小动作,也见多不怪。逢场作戏久了,刘虻渐渐习惯了这些风月之事。遇到曾可心,他却好像又成了纯情的小男生,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丝毫造次,说话也极少爆粗口。
□ 不在其位也可谋其政,能干就要锋芒毕露。
“头儿,柠檬树那个单子,可心有个绝好的点子。”肖晓萌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刘虻的思绪被打断了。肖晓萌眉飞色舞地大致说了一下曾可心的点子,她是个口无遮挡多少有些马大哈的姑娘,刘虻多问几句,她就说不上来。刘虻便把曾可心叫了过来。“我其实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出其不意才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柠檬树要的是一个轰动效应,我们要是按这个思路琢磨,是不是报纸电台甚至电视台都可以配合……”曾可心的思路让刘虻心中一亮,若是按这个思路,也未尝不是一种可能会有效果的策划。但是,毕竟分属两个不同的部门,如果广告部大包大揽负责这个策划,单子即使拿下,日后两个部门的关系也不大好相处;若是拿不下,那就授人以话柄。何况,策划部经理秦文是个绵里藏针的人。部门之间各司其职,手不能伸得太长。但这个单子久久拿不下,夜长梦多,他决定去找郑黎明。
郑黎明一锤定音。“这个,就交给曾可心去做。”刘虻不无担心地说了自己的顾虑,郑黎明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件事,你不要担心,公司本来就是个整体运作的机器,一个萝卜一个坑,这是常态的运作。创造性的工作,尤其是策划,就需要灵活掌握。不在其位也可谋其政,能干就要锋芒毕露。这也是发现人才的一个渠道。”
刘虻知道,秦文在公司最佩服的就是郑黎明。这倒不是因为郑黎明是他的顶头上司。秦文这人,才华横溢,在广告界声名赫赫。他策划的广告,几乎年年都在省城的大赛中获得金奖,甚至还在全国的大赛中入围决赛,荣膺“最佳创意奖”。有才气的人大多恃才狂妄,秦文虽然为人还算平和,但骨子里还是很傲气。即使是程雄,他也不见得有几分钦佩。秦文与郑黎明更多的是惺惺相惜的赏识,二人都是省师大中文系毕业的,最关键的是,郑黎明对于策划的一些独到见解和博学的知识,让秦文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青城市,提起柠檬树,几乎人没有不知道的。上了年纪的人更是如数家珍。解放前,城里一个姓李的富家公子哥儿开了一家李氏照相馆。负责照相的师傅是从上海请来的,一时间轰动了整座城市。富家公子有钱人的小姐,还有一些赶时髦的年轻人,纷纷扎堆儿到这里拍照。解放后,李家主动把照相馆交给政府,改名红旗照相馆。岁月变迁,现在的柠檬树隶属于赵氏集团,现代化的风格,洋派的摄影师,在青城市的繁华街道,柠檬树的广告随处可见。柠檬树60周年庆典之前,肖晓萌通过集团公司做股东的舅舅的关系,抢先下手,拿到了这个单子。但策划部做了几次策划,都被对方否决了。肖晓萌的舅舅警告她,再交不上满意的策划案,就另找别家公司。肖晓萌急得愁眉苦脸,几乎天天在策划部呆着。中午吃饭时,见到曾可心,她就忍不住诉苦。“我现在真像风匣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那头挑剔不满意;咱这边儿吧,水平不咋地,可脾气都大得吓人。我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就这,那帮大爷们还没有一个愿意加班的。”
曾可心看她苦着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就没有什么主意?”肖晓萌叹了口气:“他们专业的还想不出,我一个外马子能咋样?”“那可不一定。”曾可心打断了肖晓萌的话,“科班出身的有条条框框约束着,容易墨守成规。野路子反倒可能有一些灵感,策划就需要神经质的一刹那的感觉。你就琢磨点出其不意的,另辟蹊径啊。比如,给爸妈照个结婚照、找点什么童年记忆,这些没准儿能有出路呢。反正就是弄得动静大点。哦,对了,还可以找找老照片,还有这个影楼过去的那些老人啊什么……”曾可心也就是为了给肖晓萌宽心,她滔滔不绝顺着话头往下说,没想到焦头烂额的肖晓萌病急乱投医,居然把这些话告诉了刘虻,更让曾可心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策划竟然交给了自己。
刘虻告诉曾可心这个决定时,她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肖晓萌一个劲儿说:“可心,就看你的了,你是我的救星!”曾可心看着她又作揖又赔笑的样子,佯作恼火地说:“我不是你的救星,是被你逼上梁山的曾大侠。”玩笑归玩笑,曾可心知道,这个策划要是对方还不满意,肖晓萌这个单子也就泡汤了。而这个单子交由曾可心接手,这让策划部原来跟单的人很不满意。曾可心毕竟是新手,第一次做策划,遇到不大明白的事儿,她就抱着学习的态度请教策划部的几个高手。可是,对方打着哈哈:“这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儿,你自己多琢磨就是了。再说,郑总已经说交给你负责,我们也不好指手画脚。”曾可心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沮丧地往办公室走。半路上,被高天截住了。“可心,怎么了?满脸官司,女孩子这样容易老啊。”高天的玩笑话只换来曾可心的似笑非笑。“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啊,真是老鼠给猫当三陪——不要命了。”曾可心拿赵本山的小品台词调侃自己,反把高天逗乐了:“是策划有什么问题?”曾可心点点头,长长地吁了口气:“世上没有救世主,只能自己靠自己!”她使劲握紧拳头,用力上下挥了挥。高天被她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相信自己!只有相信自己,才能让别人相信你!”
“可心,这个方案真是出乎意料。不过,有个细节我想核实一下,你这个策划突出的是两个字:寻找,主要是表现柠檬树的发展。不过,你想过没有,第一个照相的人,能找到吗?”郑黎明拿着曾可心的策划案,兴奋之余,他有些担忧地问。如果这个方案能实行,无疑是有影响力的,而这种影响力应该是具有轰动效应的。曾可心胸有成竹地说:“您放心,我们已经联系好了。”这个答案出乎郑黎明的意料:“怎么找到的?你已经开始实行方案了?”“不是,说起来挺巧的,高经理妻子的亲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是个老奶奶,快80岁了。不过,人很精神,记忆力也惊人。”曾可心神采飞扬地比划着,那样子就像是个意外得到家里人奖励的孩子。
那天,下班时,曾可心正在等大巴,她的脑子里依旧是没有头绪的策划方案。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耳边有人不停地摁喇叭,她恼火地抬头,却看到高天从车里探出头,向她招手。曾可心跑过去,高天说:“走吧,顺道,我去岳父家。”曾可心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习惯性地拉开后门,高天笑了:“小姐,你把我当成出租车司机了?你这样坐在后面,我真有些受伤了。”曾可心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拉开前门坐到副驾驶位置上。一路上,两个人的话题几乎都在这个策划上。说着说着,忽然曾可心来了灵感:“要是能找到第一个去李氏照相馆拍照的人,那肯定挺有效果的,报纸媒体电视这些都可以报道啊。”高天想了想:“要说这事儿,也未必不可行。没准儿我还能帮你找到这个人呢。”曾可心兴奋地差点嚷起来:“真的?你可不能骗我啊!”“你这丫头,我帮你忙,你还倒打一耙。看起来,好人真的难做啊。”曾可心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头:“我不是怀疑你,我是觉得自己这么好的运气,真有点不敢相信啊。”
当晚,高天就打来电话,邀请曾可心去打网球。曾可心刚想推辞,高天在电话里说:“明天我会带我爱人一起去的,她会和你具体谈柠檬树找人的事。”曾可心一听,当下就答应了这个邀请。
高天的妻子很随和,甚至还和曾可心聊起了不少家里的事儿。曾可心也渐渐松弛下来,两人就聊起了找人的事,聊着聊着,高天的妻子忽然想起一位老人,便打电话询问,没想到那个老人竟然是第一个去照相的她的姨姥姥。虽说老人现在和儿子居住在广州,不过,她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交往。有了这层关系,联系老人就像探囊取物。老人在电话里听了曾可心的意思,激动得当下就要赶回来。
□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有给自己施压,才可能把无限的潜能激发出来。
郑黎明兴匆匆冲进广告部办公室,春风满面。这让很多人都有些意外,郑黎明素来为人温和,即使是对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他也谦和有礼。他很少或者说在天宇三年里,几乎没有发过一次火。也很少因为某个部门或是下属业绩出色或是犯了什么错误而喜形于色或是大发雷霆。与强悍的程雄相比,郑黎明更像一位长者,大家私下都叫他“郑叔”。这个称呼,郑黎明或多或少略有耳闻,也不过一笑了之。大家惊讶地看着他直奔曾可心的办公桌,人还没站定,就激动地说:“可心,单子拿下了。真没想到,你这是开门红啊。”“真的?”曾可心几乎一下蹦起来,几个小伙子围了过来,大家兴奋地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可心,你真能干!”“可心,NO.1!”
刘虻从自己的格子间走出来时,办公室已经人声鼎沸。柠檬树虽然是笔大业务,可与其他大单子比起来,也未必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但是因为是曾可心再创新绩,产生的影响便又有了新的含义。曾可心做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容易操作的策划,这个策划对于赵氏集团而言,更能有效地提升其集团声誉,这也是最终策划方案被认可的缘由。最重要的是,昨日合同签订仪式,赵氏集团尤其认可的是媒体的参与,特别提到了省报和省电视台的参与。这点,与刘虻的想法不谋而合。当他的目光落在郑黎明脸上时,他第一次发现,郑黎明看曾可心的眼神,居然是那样的慈祥。那种眼神,不是对员工的赏识,也不是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年轻女性的爱怜,而是一种父辈般的亲和。刘虻看着,心里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曾可心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这是她独立完成并成功的第一个策划。这个早晨,她一直咧着嘴笑,几乎看见一个人就说:“你好!上午好!”袁满看到她这个样子,皱着眉,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这丫头,这么沉不住气。再干点儿事儿,还不乐疯了?”刘虻并没有回应她的话,他整理着手头的资料,问袁满:“晚上,那个饭局还照旧?”刘虻说的是前天预订的与一家房地产企业洽谈合作的酒宴。在青城市,谈生意喝酒是序曲,刘虻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酒宴,是被人抬着出了酒店门。那时,他酒量浅,几乎喝一次醉一次,很多时候,他都醉意蒙蒙,不知是在酒场上还是在工作上。但也因此落个好名声,酒品即人品,这小子,不奸猾。
“当然,好不容易主事的副总回来了。今儿错过了,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说着话,袁满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是有什么心思了吧?我告你,你可是广告部的头儿,不是啥情圣啊。”刘虻皮笑肉不笑地晃晃手里的资料,“公事,咱只谈公事,莫论私情。”“德性!”袁满扔下俩字,风一样飘出去了。望着她的背影,刘虻若有所思。
这天,曾可心一直没有见到高天。听到柠檬树签约的消息,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告诉高天,谢谢他的帮忙。她打过电话,办公室的人说,高经理休假了。曾可心也没多想,随后就拨了他的手机,手机里高天的声音听上去与她一样的兴奋:“真是好消息。等我回去,一定给你好好庆贺一下。”
下班时,刘虻临走,回身对曾可心说:“忙过这几天,为你庆贺。你是我们部门第一个搞出这么出色策划的,值得祝贺。”这天的曾可心笑得腮帮子都有点酸,她不是个会掩饰自己的人。这天下班,她没有坐大巴,而是破天荒打了车,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曾可心,你真棒,奖励一下!”
幸福是需要与人一起分享的。曾可心很想找个人喝点酒,同屋的女孩儿给男友过生日,匆忙间只丢下一句话:“宝贝儿,真棒啊!改天给你祝贺。”曾可心在心里暗骂:重色轻友。而赵菲去了广州,和一个品牌商谈判。曾可心心灰意懒,不想动手张罗晚饭,也没有下楼的兴趣,就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遐想。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有给自己施压,才可能把无限的潜能激发出来。这话,是行者和她说的,此刻曾可心想起这句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夜色渐浓,曾可心的肚子开始抗议了,她这才爬起来,到厨房煮了袋方便面,想想还是应该犒劳自己一下,又煮了颗鸡蛋。随后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这时,行者的头像亮了。就像看见久不见面的老友,曾可心心头一喜,急匆匆打招呼,好像生怕他走掉。
天外来客:你好!这么久不见,你很忙?
行者:最近事儿多,今儿喝多了,脑子有点晕。
天外来客:呵呵,我今天想找个人喝酒,不过,没找到,看来我人缘奇差。
行者:我约你啊。
天外来客:说的比唱的好。哪天宰你一顿。
行者:我不会唱歌,说话还惹美女不高兴,真是该杀。
天外来客:我不是美女,是师太,灭绝!
行者:我是书生。就喜欢师太。想来,师太蛮腰赛笔杆。
天外来客:巨型的。俺是肥肥版。
行者:师太放到唐朝就是绝代美女。说师太道师太,师太美貌天下扬。雁见了雁落。
天外来客:射下的。
行者:花见了花羞。
天外来客:气的。
行者:墙见了墙倒。
天外来客:炮轰的。
行者:柳下惠见了,不坐怀也乱。
天外来客:书生呢?
行者:书生满心关关雎鸠,嘴里念着弥陀佛,诵一段诗歌念一段经,心里想着美师太。
天外来客:呵呵。看来,书生今日是酒后吐真言。
行者: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书生很正常,并非玻璃。
天外来客:俺也不是拉拉。
行者:看来美师太今日兴致很高,字里都透着笑啊。
天外来客:今天俺的第一个策划案成功通过,拿到一个大单子。
行者:你……是曾可心?
天外来客:你是……
行者:你的一个同事。
天外来客:高天!高经理!
行者:你心里只有一个他啊?
天外来客:呵呵,我们比较熟。你是谁?不说,我也猜不出。
行者:刘虻。
曾可心愣住了。行者与她是网友。曾可心是在青城论坛里见到这个QQ名的,一下就被他的签名吸引了:“我在这个城市落脚,却不一定可以生根。”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伤,让她顷刻间与这个名字有了某种心心相投的亲近。她尝试去加好友,在验证消息下,她留言:“这里不是我的家,就连做梦我都在路上走着,很累,没有终点。”
很快,行者就响应了她的好友要求。网络上,有不少无聊的期盼有那么点艳事的人,为了避免被这些无良之辈骚扰,躲开无聊的寻找刺激的男人,曾可心上网一般都隐身,而独独给这个人设置了隐身可见。这样,只要她在线,无论是否隐身,行者都可以看到她。他们的交流很频繁,聊的话题也很广泛。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时候,多半会有人提出见面。但行者却没有任何的举动,尽管他俩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交流状态。每个人都对自己不了解的生活或是某个人充满了好奇,曾可心也不例外。凭着女孩子特有的第六种感觉,她认定这个行者是个经历丰富的男人。某日,她忍不住发问了。
天外来客:没想过见个面吗?
行者:心灵的相交更可贵。
天外来客:我不是恐龙。是师太。
行者:我不是青蛙,是书生。
天外来客:其实,你是我的心灵导师,至少,会给我一些有建设性的建议。
行者:呵呵,我不是导师,是下水道。
想起这些放到生活中就有些调情意味的聊天,有甜丝丝的味道在心间弥漫,曾可心忍不住打了一行字发过去:“我想唱一首歌,只记得一句:幸福像花儿开放。”头像一下黯淡了,曾可心以为刘虻掉线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再上来。曾可心有些不甘心,想打个电话问问,却又觉得很唐突。她心里不明白,刘虻怎么突然消失了呢?就在她胡思乱想心情烦躁时,手机响了:刘虻!曾可心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她拿起手机,手却微微发颤:“您好……”刘虻的话就如卯足了劲儿的短跑运动员,嗖的一声跑了过来。“我在师大附近,你住在哪儿?我过来找你喝酒!”刘虻语气坚绝,毫无商量余地。一种巨大的眩晕席卷了曾可心,她声音发颤地说了地址,随后就下楼等着。刘虻出现在她视线里时,曾可心忽然紧张得不可抑制。她一直不敢看刘虻的脸,直到进了附近的兰卡酒吧,慌乱的心才稍稍稳定下来。
兰卡酒吧不大,装修却充满异国情趣,乐手们演奏的大多是经典的异国民谣或是乐曲,像是行走在温柔缠绵的浪漫时光里。曾可心和刘虻不说话,默默地喝着酒——科罗娜啤酒,曾可心曾经听一个调酒师朋友说过,这种啤酒叫情人啤。加入柠檬,酸甜的柠檬与清凉的科罗娜啤酒混合有别样的味道。她还记得有个介绍说,科罗娜“情人吻”的饮法——用柔软的嘴唇轻轻亲吻瓶嘴,就像是与情人缠绵的亲吻。想到这些,她的脸一阵发烫。
他们一直没有说过什么,直到离开。回来的路上,不知道是酒劲还是没站稳,曾可心一个趔趄,刘虻伸手扶住了她。曾可心想说声谢谢,却发现刘虻握着她的手,再没有松开。
□ 能被利用说明咱有被利用的价值。
刘虻回到住处已经凌晨一点了。袁满听见他开门的声音,穿着睡裙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书:“你干吗去了?这么晚回来?”袁满的睡裙总是那么衣不遮体,透明得刘虻不用费劲就能看到里面的内容。“泡妞!”刘虻丢下这俩字,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一头倒在床上。“喝了那么多酒还不老实呆着。你别说,你说的这本书挺好看的。”袁满追过来说。刘虻微眯着眼睛一瞅,居然是《牛虻》。刚认识时,刘虻曾经给袁满讲过自己名字的来历。刘虻的父亲是老师,特喜欢看《牛虻》,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儿。虻字认识的人不多,常常被想当然念成忙。就这名儿,让他到哪儿都是名人。
刘虻闭上眼睛不说话,他的心里还在翻腾着曾可心的模样。她的手真软,像是没有骨头。“你这人真没劲,就知道泡妞。我今晚又找了晚报和日报的哥们儿,总算摆平那个主事的,那笔业务给我们。”袁满说这话多少有些得意。刘虻只好有些不情愿、但还得装着喜出望外似的起身说:“姐姐,兄弟全仰仗你了!”袁满在他肩上捶了一下:“油嘴滑舌,来点实际的!请客!”刘虻满口应承:“成!现在咱们各自安歇吧。你知道,泡妞也是体力活儿啊。”袁满走到门口,忽然转身问:“你真去泡妞了?”刘虻懒洋洋地说:“除了妞儿,谁能让我这么辛苦地奔波啊?”袁满不笑了,盯着他问:“那妞儿是谁?你是玩玩,还是动真格的了?”“姐姐啊,我都这么大人了,我爹妈早就让我独立了。你就别为我操心操肝了。”刘虻起身,推着袁满往外走,袁满扭头啐了他一口:“没良心,我是怕你被狐狸精给吃了。”“那种死法,我真是求之不得啊。”刘虻夸张地摊开双手,仰望苍天呼唤。袁满被他逗乐了。
那晚,刘虻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曾可心的影子就在他眼前晃悠。送她上楼时,看着她娇羞的样子,他很想亲一下,可是,他生怕被曾可心误会自己是个轻浮的人,除了握着她的手一路护送回家,他再也没敢有什么过分亲近的举动。迷迷糊糊睡着时,天边已经有了黛色的痕迹,天快亮了。而在这短暂的睡眠里,刘虻似乎还牵着那双娇小的手。
高天的假期满了,他却没有回来,只是通过邮件发了一封辞职信,大意是自己的身体不适应这里的工作强度,感谢公司给予的机会等等。郑黎明似乎对此早有预感,之前,高天已经把手边的工作有序地交给了下属,当时,郑黎明还说,简单的休假,用不着这么复杂。高天说,有备无患嘛。万一有点啥事,他不在,也不影响正常工作。曾可心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意外。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在下班后拨通了高天的手机,只有一个甜美的女声回应她:“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曾可心有些奇怪,她和赵菲说起了这事儿,赵菲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她想起当日曾可心应邀和高天夫妻俩一起打网球的事儿,忽然觉得似乎一切都有些太过巧合。
那天,球场上,高天说:“你是个女孩子,我让你一下。”曾可心也不说话,她毫不客气地开始首发。高天意外地没接住。他惊讶地发现,看起来苗条纤细的曾可心,手腕力量很大,爆发力也强,他一开始还有让对方的心思,可是,一上场,他就不得不拼尽全力了,即使如此,他也处于下风。高天妻子只打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摆摆手,下场了。“我的体力真是不行了,你们打吧,我当观众。”从球场出来,高天感慨地说:“没想到,你网球打得这么好。”曾可心擦着汗笑眯眯地说:“忘了告诉你,我爸爸是网球高手,我是看着网球长大的。”俩人正说着话,忽然背后有人半惊半喜地喊:“可心!”那声音听起来似曾相识,曾可心应声回头,竟然是曹大富!见到她,曹大富喜出望外。“可心,你也来这儿打球。我一次也没碰见你,今儿真巧,要不是小五提醒我,我八成又忘了。”曹大富旁若无人地和曾可心叙旧。
曾可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曹大富,她多少有些尴尬,最让她为难的是,她不想公司的人误会她和曹大富有任何私人的瓜葛,可是,恰巧让高天遇到了。她多少有些迁怒于曹大富,觉得这人有些阴魂不散,这么想着,她的脸色就有些愠怒。这时高天妻子换好衣服走了过来,她一见曹大富,就笑着打招呼:“曹总,您真是好雅兴啊!”曹大富有些迟疑吞吞吐吐地问:“你是……我们在哪儿见过?”高天妻子粲然一笑:“我们没见过,不过您曹总的大名青城市不知道的恐怕不多吧。再说,我们和可心是朋友,怎么能不知道您呢。”这番话说得曹大富满心欢喜,更何况,是个看起来还很受用的女人说的话。他转脸问:“可心,他们都是你的朋友?”曾可心不想过多和曹大富纠缠,含糊其辞地应付:“嗯。你忙你的,我们走了。”
“这么巧遇上了,一起吃饭吧。”曹大富盛情邀请,转脸对高天两口子说:“咱们是头一次见面,吃个饭加深一下印象。多个朋友多条路嘛。”高天似乎被这话打动了,他看看曾可心,曾可心的眼神告诉他:这顿饭她坚决不吃。于是,他笑着婉拒了曹大富的邀请。“很抱歉,我们中午还得赶一个聚会,和工作有关。下次吧,下次咱们一起坐坐。老话说,来日方长,曹总,咱们有的是机会。”曹大富正想说话,曾可心迫不及待接过话头:“是啊,我们还有事儿呢。我们不是老板,不做事,是会被老板炒鱿鱼的。”话既然说到这分儿上,曹大富就不好勉强了。他无奈地说:“那就等下次吧。”回去的路上,高天开玩笑说,“可心,看起来你真是魅力无穷啊,就连被你逼债的曹大富也很赏识你。”曾可心不以为然地一笑:“你误会了,他是想找我爸爸,说是我爸爸救过他一命。谁知道是真是假,我才不想让他纠缠我爸爸呢。”高天恍然大悟。
“可心,我觉得这里面有名堂。怎么那么巧,非得去网球场谈你的策划,那么多网球场,偏巧就选了曹大富去的球场。照我看,这个高天八成是在利用你。”赵菲撕咬了一口嘴里的排骨,总结道。曾可心吃着饭,想了想,“其实,他也帮了我不少忙呢。就算真的是他利用了我,我自己也没少块肉,能被利用说明咱有被利用的价值,说明咱是有用的,不是废物啊!”曾可心嘴上说得轻松,心里还是琢磨着赵菲说的话,她在想:这个高天,真的是在利用自己吗?他的目的是什么?莫非真的是曹大富?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又不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