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备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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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总算在未时赶回了府里，佳期下了轿子就竞走似得一路走的飞快的回了凝思园，比她身高腿长的亦函追的气喘吁吁，进了门半天还喘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亦函，你也太缺乏锻炼了，走这么一小段路就把你累成这样了？”佳期回到小耳房换衣服，小心翼翼的把身上那件袄子脱了下来又穿上了平时穿的旧衣服，接着她就抱了妆奁放在桌上，“赶紧把这些首饰头面啥的取下来收好吧，呆会儿弄丢了一个我就得哭死了。”
亦函拍着胸口顺了气儿，站在门口吩咐宝妮和菲菲去端水拿巾子进来，然后她才过去帮佳期拆发髻。
“少奶奶稍后想梳个啥发型？”亦函帮佳期梳头梳出了乐趣，想变着法儿在她头上鼓捣，但是没想到佳期不给她面子，只瞅了镜子一眼就说：“还弄恁麻烦的干嘛？直接盘成一个发髻在脑后就行了呗，呆会儿还要去厨房忙呢。”
亦函英雌无用武之地，只好翻着白眼帮她将所有头发都盘在了脑后，但思来想去还是从妆奁里拿了两支素淡的羊脂白玉簪一左一右打斜里插在了佳期的头发里。
“嗯，果然温婉恬静了许多。”亦函总算满意的放过了佳期的头，恰好此时宝妮和菲菲领着另外三个小丫头一起捧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来，亦函便忙忙的给佳期挽袖掩衣襟，很快的将她脸上的妆容洗了个干净。
佳期因着挂心厨房里的事情，不待亦函将她脸上的水擦干便跳起来要往出走，但刚走到门边就迎面碰到了卫央。照理说，卫央此时应该在前边跟那些叔伯兄弟应酬才是，怎着这回儿了还在园子里没出去？
“少官，您怎么没到前边儿去？”佳期快速的打量了卫央一遍，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缂丝百花攒龙雨过天青长袍，外罩一件秋香色起花八团立蟒白狐围边排穗褂，看样子应该是从前边回来的而不是还没出去的了。
卫央看到佳期放慢了脚步，粉嫩的小嘴嘟了起来：“前边儿闷死人了，一堆我没见过的人在我面前虚伪的笑着恭维我，但是眼睛却都看着我爹。我跟他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反正他们来也不是想给我做生，只是为了阿谀奉承我爹罢了。”
佳期闻言不由哑然失笑：“您今儿个才九岁呢，世情看的这么通透如何是好啊？不过说您看的通透呢，倒还是孩子做派了。就算那些个客人是借您这僧面去贴老爷那佛面，但无论如何那也是说明咱卫府还值得人家来巴结来奉承么，您可是卫府下一代的接班人，以后那些人照样还不得巴巴的跑来阿谀奉承您呐？您现在就这么从宴席上跑回来，终究还是失了个面子，反倒落了人家口实说您还是个孩子呢。”
卫央扁了扁嘴，那闹别扭的孩子气模样实在可爱的紧，佳期不由得伸出手刮了他鼻子一下继续说道：“哈哈，还不服气呢？看您这七情上面的样子，什么心绪都表现在脸上了，高兴的不高兴的，人家一看便知道了。”
“哼，知道又怎样？他们以后还不是得看我的脸色做事？”卫央扬了扬他尖尖的小下巴，一脸的不屑。
佳期心里暗叹他果然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而且一直养在这深闺里，接触的事情实在太少太单纯。不过这些个人情世故她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跟他说不清楚，还是得以后他自己在摸爬滚打中体认的好。于是她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探头看了看身后问道：“您就自个儿这么回来了？小棠姐姐呢？”
卫央耸了耸肩（从佳期那儿学来的）：“方才前边儿人太多，没看到她在哪儿。”
佳期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您还是快回前边儿去吧，这园子恁大，莫让小棠姐姐找您找疯了呢。再说了，今儿怎么着也是说要给您过生辰，您这主角儿都不在的话，让别人的戏咋唱下去啊？而且老爷平时那么忙，今天难得有时间在家乐呵乐呵，您就顺顺他的心当尽孝道么。”
卫央听了佳期的话只是慢慢低下头去，穿着一双青缎粉底蝴蝶闹梅小朝云靴的小脚不停的在地上画着圈圈，却是怎样都不肯转身离开。
佳期歪着头略略一想顿时有点了解他今儿个怎么突然使起小性儿来了：“那个，少官啊，您不开心是不是因为今天大奶奶没出现啊？”
小脚忽然一顿，头也低的更厉害，佳期在心里“bingo”一声：“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么，大奶奶身体不好且不喜吵闹，她今天应该不会到前边儿去才是。”
卫央半晌没搭话，忽然一滴晶亮的水珠落到了地上，在青石板地面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佳期侧过身子将脸凑到卫央的头下方，果然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正从他的眼里滚滚而下。
“呀，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呢，可别哭了，被小棠姐姐看到又要被她念叨了。”佳期赶紧从袖子里摸出绣帕（佳期骄傲ing，这可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上边di小蝴蝶也是她亲手绣的哦！）给他擦眼泪，“要不这样吧，晚上咱们园子里也要摆宴席，如果那时候大奶奶还不来的话，我们就煮碗长寿面一起送到清净斋去让您跟她一起吃，这样可好？”
卫央闻言顿时止住了眼泪，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的看着佳期：“这样可以么？”
佳期直起腰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大奶奶平时也送那么多好吃的过来给我们呢，再说今儿个不但是您的生日，也是她一生中很值得纪念的日子呀。”
卫央顿时喜笑颜开的重重点了点头：“好，那今儿夜里你煮碗长寿面我们一起送过去。”
佳期点点头，又用绣帕擦去了他脸颊处的潮湿才叉了腰道：“好啦，那您现在也该回到前边儿去了吧？别让大奶奶笑话您还是个娃娃呢。”
卫央欢快的“嗯”了一声，转身就朝外头跑了去，一直躲在门后没敢露面的亦函这时才探出头来笑嘻嘻道：“少奶奶您还真是有一套啊，我在园子里呆了这么些年，就您才能把少官的毛撸顺喽。”
佳期抿唇一笑：“不是我有一套，而是你们都把少官当主子，而我却把他当孩子。”说着她看了看天时，最远处的天边已带上了微微的红，糟，只顾着说话，都忘记去厨房办正事了。当下也顾不得再跟亦函聊天，佳期转身就匆匆往小厨房那边去了。
当佳期走进小厨房的时候小小的被惊到了——厨房里十几个丫环婆子正来来往往的忙碌着，以前佳期还觉着这小厨房蛮大，但现下塞了这么多人进来，她竟是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那个，请问准备的怎么样了？”佳期站在门边上弱弱的举手发问，那些丫环婆子见是她来了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向她行礼问好。
“呵呵，辛苦大家了，我也是过来准备晚上的宴席的，素衣，准备的怎么样了？”好不容易在人堆里看到一个熟悉面孔，佳期赶紧朝她招了招手。
素衣见佳期叫她，立即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便走了上来回话道：“回少奶奶的话，晚上的四干四鲜四蜜饯四京果四糖果四蜜果四酸果四生果四冷素都准备好了，现在大厨房过来帮忙的嬷嬷正在做四看果，再有一会儿就成。”
佳期被她绕口令似得一段话说的有点晕：“什、什么？你说慢点儿。”
素衣平时就不怎么说话，此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佳期解释，情急之下她四处张望一番，赶紧拉了佳期走到厨房最里边的两张大桌子前指着上边一色儿的小茶碟前介绍道：“这是正席以后要上的四十碟儿。其中四干就是黑瓜子、白瓜子、花生蘸、甜杏仁儿，四鲜就是北山苹果、深州蜜桃、西岭马蹄、岭南荔枝，四蜜饯是青梅桔饼、桂花八珍、冰糖山楂、圆肉瓜条……”
随着素衣一一的介绍，佳期才知道她刚才说的一长串名字不过是山南海北，中原外国，或干或鲜，或水或陆，号称集合了天下所有的酒馔果菜。
“吃过席以后还能吃得下恁多点心？”那些个盘子看着虽小，但是四十碟儿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时跟着佳期过来的亦函笑着解释了：“也便是过过眼瘾吧，散席以后各房还得拿些回去呢。也就是俗称的讨寿，说是要沾寿星福气的。”
佳期这才了解的点点头，然后回过头去问素衣道：“嗯，我对这些果子啥的不太清楚，你跟凝香她们留意着便是，倒是我之前说要准备的那些食材可曾备好了？”
素衣也点点头，领着佳期走到了条案前：“都备好了，只等着少奶奶回来做了。”
佳期看了看满桌已经洗切剁好的食材，长长的舒了口气，袖子一挽头发一包围裙一穿：“姑娘们，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