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凡有才之士，总显孤傲不群。柳杨也颇染此习，加之性格内向，故而与周围那帮终日沉迷于酒牌之中的同事们来往较疏，交情自然是十分浅淡的。如今找他们帮忙，想必也难，搞得不好钱没借到不说，还得遭人白眼，甚至是讥讽，这不是自取其辱吗？要是为了自己，他是万万不会向这些人开口求助的，但是为了妹妹，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得不拉下脸儿，硬着头皮去求人了。果然不出所料，那些平日里貌似慷慨大方的人在他面前一个个哭穷，吝啬得不肯借半个子儿与他，还有意无意地借机取笑了他一回。忙活了半天也没借到几个钱，得到的嘲讽倒是不少。这使柳杨深感尴尬与气恼，同时对人情世故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与感受了。他想，这年头人与人之间真是冷淡无情啊！
此后，柳杨就再也提不起勇气对人开口借钱了。他只能坐在简陋的宿舍里对着窗外一帘烟雨叹气、发愁了。
就在柳杨无计可施、苦恼不已的时候，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子笑盈盈地来到他的身旁。这姑娘名叫湘兰，身材中等，相貌一般，但她天性活泼开朗，那张满月般的大脸蛋上总是漾着充满青春气息的笑意，那双并不大的眼睛里总是流露出一份质朴与纯真的温情。她并不算十分漂亮，但给人的感觉是十分的可爱，因此不少人都争着跟她交往，尤其是那群正处在青春骚动期的毛头小伙子们，他们几乎是天天围着她转。她也大大方方与他们说笑，跟他们玩，跟他们闹，不过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些人身上。她的那颗春心暗暗地放在了与自己若即若离的诗人身上，这多少有点出人意外，其实也不意外，这感情上的事谁能琢磨得透呢？
这段时间，湘兰几乎天天到镇政府大院来报到，但她并不是镇里的干部，只是该镇的一名平头百姓。她家就住在政府大院背后的一栋相当阔气的大洋房里，不用问也清楚她家境富裕，是个有钱的大小姐。她这般喜欢来镇里玩，一来是因为她表姐在这儿工作，二来是因为她迷上了柳杨。
湘兰的突然来访使柳杨感到意外，虽说这位大胆的姑娘一直以来喜欢在他面前表现得积极主动，但怎么着也还没到单独在私人房间里与他会面的分上吧。所以，当她微笑地站在他面前时，柳杨确实吃惊不小，望着对方愣怔了半天，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湘兰瞅着柳杨那样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说：
“怎么，不认识我，还是不欢迎我来呀？”
柳杨见湘兰这么一说，也笑了，接着彬彬有礼地请客人就坐。湘兰没坐，依旧立在那儿拿眼注视着高大英俊的小伙子，微微地笑着，那眼光中流露出一个怀春女子的全部秘密。
柳杨被女孩看得有些不自在了，那么对她笑了笑，接着带着一份疑惑问：
“湘兰，你找我有啥事？”
湘兰一歪脑袋，冲他抿嘴一笑，反问句：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么？”
柳杨给对方的话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过了下才答道：
“可以，当然可以呀。”
湘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讪讪地笑着的男孩子说：
“看你那样子，好像不大欢迎我来哦！”
“哪儿的话！”柳杨呵呵一笑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你大驾光临！”
这话把姑娘逗得格格直笑，她一伸手拍了下柳杨结实的胳膊，娇声说道：
“这才像话嘛！”
说罢，她目光含情地凝视着面前的男孩子，好一会儿才说：
“好了，不跟你闹着玩了。现在我要跟你说正事啦！”
说到这儿，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装着神秘似的看着对方笑而不语。
柳杨并不在意，只那么随随便便地问了句：
“啥事儿？说就是了。”
沉默了会儿，湘兰一本正经地问柳杨：
“你是不是在到处找人借钱呀？”
“是。”柳杨毫不隐瞒地答道，紧接着又好奇似的问：“你怎么晓得的？”
“我表姐跟我说的。”
“这种事，你表姐也会跟你说？”
“是呀。”湘兰颇有用意地答道，“只要是你的事，不管大小，我表姐都会跟我说的，她可是蛮关注你的哦！”
说罢，她望着他，发出一阵格格的笑声，挺悦耳的，那眯细的眼睛里含着份令人难以觉察的情意，接着又那么一低头，露出一副娇羞的神情，挺动人的。
柳杨瞧着少女那固有的娇媚，不由得怦然心动。那一刻，他对眼前这位外貌平平的女孩子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好感与兴趣，而这也难以想象地奠定了他一生坎坷的感情历程。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了的吗？
女孩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面前这个出色的男孩子如此注视过，因此此刻她心里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快乐、甜蜜与幸福，当然还有一份淡淡的羞涩。过了会儿，她扬起脸大胆地迎接着他的目光，轻轻问句：
“柳杨，你借钱做啥呢？”
“我妹妹想办个菇厂，钱不够，我就替她借了。”柳杨如实地说道。
“看得出你对你妹妹挺好的呀！”湘兰由衷地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就喜欢这种人！”
“自家妹妹，哪有不帮的理儿！”柳杨平淡地笑了笑说。
“好，你帮你妹妹，那我就帮你这个大哥一把了！”湘兰爽快笑道，同时将挎在肩上的那只精美的女式皮包拿在手里。
“不用，不用！”柳杨连忙阻止道，“真的不用！”
“我表姐说了，你没借到几个钱。”湘兰边拉皮包拉链边热情地说，“你急着钱用，我有钱，自然要借你呀。我们是……是好朋友嘛。拿去，快拿去吧！”
柳杨还是不想接受姑娘的帮助，湘兰见状，一边把一大沓票子直塞到他手上，一边大大咧咧地笑着说：
“跟我客气个啥，拿去就是了！”
接着，她又问柳杨：
“这点钱够么？不够，我再回去拿。”
“够了，够了！”柳杨感激地对女孩说，“湘兰，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
湘兰看到柳杨接受了自己的帮助，心里头非常的高兴，接着一歪脖子，开玩笑似的说：
“柳杨，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就只这么说声谢谢，好像不够吧！”
柳杨便顺口问句：
“那你想要我怎么谢你呢？”
“这个……那就得问你自己了。”
“嗯。”柳杨想了一想，笑道，“你不是挺喜欢唱歌的吗？那好，我请你唱卡拉OK，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湘兰兴奋地笑着说，“走，我们现在就唱卡拉OK去喽！”
说着，她一把拉起柳杨的手，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