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晚饭过后，柳杨趁着月色，顺一条曲里拐弯的麻石小巷，朝着柳志远家缓步走去。夜风阵阵吹着面颊，他感到舒服极了，一时兴起，亮开喉咙唱起了心爱的歌来，声音浑厚洪亮，打破了乡村的静寂。
柳志远家住在村西头，是一座低矮的砖木房。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是枇杷树。这屋还是他祖父手上盖的，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霜雪雨，如今已是满目疮痍，破旧不堪了。屋内有四间不大的房间，只住着志远和他年近古稀的母亲。
柳杨迈进灯光昏黄的厅堂，一抬头望见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太婆，正在桌旁慢手慢脚地擦饭桌。她正是柳志远的白发老娘，一个早年丧夫守寡二十多年的可怜女人！柳杨上前客客气气地问候了老人一番，然后径直朝柳志远的房间走过去。
柳杨推门进来时，柳志远正伏在用花皮贴好的长方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书，对柳杨的突然造访一点儿也没觉察到。直到柳杨一声不响地将宽厚的手掌压在他的书本上时，他方猛地抬起头，见是好友，惊喜地叫了起来：
“柳杨，是你呀！”
说着，他动身走到墙角边端来一匹骨排凳，请柳杨就坐，接着又从床头堆满书籍的小方桌上端来一杯凉开水，递给老朋友。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含笑道：
“今天晚上，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呀？好久不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掉嘞！”
“哪能呢？”柳杨呷了口开水，开玩笑道，“我就是把天下所有的人都忘掉，也不会忘掉你呀！”
“那就好，那就好！”柳志远望着自己身边的挚友，诚心地说道，“柳杨，你有空就到我这儿来坐坐，也好跟我聊聊天。我就你这么个知心朋友。”
柳志远相当看重与柳杨的这份深厚友谊。柳杨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好兄弟，他们彼此坦诚相待，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如同手足。他们俩年岁相仿，柳杨只比柳志远小八个月。
“好，好的！只要有空，我一定会来找你聊天的。说实在的，跟你聊天那可是一种享受呢！”柳杨爽朗一笑，接着又问道：“志远，你在看啥书呀？”
未等对方作答，柳杨就一手从台灯前抓过那本砖块厚的书，翻到封面一瞧，便故作惊乍地说道：
“嗬，你小子又在研究反季节蔬菜呀！看来你不学成个大专家是誓不罢休的！”
说着，他随便翻阅了几页，之后将那本有关反季节蔬菜栽培技术的专著放回原处，笑着对对面的志远说：
“志远，这是本少有的好书，你好好钻研钻研。这对你很有用！”
“这确实是本难得的好书。”柳志远接口说了句，接着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就是太贵了！为了买这本书，我还厚着面皮跟三叔借了三十块钱哩。”
“你这种精神确实可贵！”柳杨由衷地赞道，“志远，说真的我总觉得你身上有许多闪光的东西值得我学习。比如说，你认定的事一定要做，认定的路一定要走，即使你身处逆境，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这一点，实在是太可贵了！”
“你莫这么抬高我了。”柳志远谦逊地笑道，“我只是觉得人活在世上总得做点事儿，这样才会活得充实，活得有意义！”
“你能这样想，那就挺了不起的了！”柳杨认真地说，“这说明你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只要你不懈地努力奋斗，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干成大事！”
“谢谢你的鼓励！”柳志远感动地笑笑说，“柳杨，说真的，我有闯事业的信心，这都因为你在不断地鼓励我。所以我是真心感激你的！”
“不用这么客气了，我们是哥们嘛！”柳杨呵呵一笑，喝了口水又问道，“哎，志远，你地里的菜长得怎么样？”
“蛮好的！”柳志远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笑道，“长势喜人，销量也挺好的，价钱也不错。今年应该是个丰收年，这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柳杨真心替朋友高兴说，“照这样干下去，你一定能够赚大钱的。脱贫致富，那是指日可待的呀！”说罢对柳志远哈哈地笑了。
柳志远也开心地笑了，随后他又信心满满地对柳杨说：
“要是有资金的话，我就可以把规模搞得更大些，这样就能赚更多的钱了。”
顿了一下，他又无奈地摇头叹道：
“可我就是弄不到钱哪！没办法，唉——”
“你大概还需要几多钱？”柳杨接着问，“要是数目不大的话，兴许我能帮你一把。”
“谢谢你的好意！”柳志远冲柳杨感激地笑笑说，“今年我就这么搞。你真想帮我的话，那就等下回好了。现在你应该去尽力帮梅子，她才最需要你的帮助。我真想帮她，可手头上实在没钱，实在是无能为力。柳杨，你一定要帮帮梅子！”
“那还用你交代，我肯定会竭尽全力帮自己的妹妹的！”柳杨瞧着神情有些沮丧的好友，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哎，志远，你这么关心梅子，是不是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呀？”
“你开哪门子玩笑！”柳志远垂下眼睑，以避开对方探询的目光，言不由衷似的说句：“梅子，她怎么会看上我这么个穷光蛋？”
“你可不能这样小看梅子！”柳杨摆出副严肃的神色说，“梅子可不是一般的人，她才不会金钱至上呢。她看重的是一个人的人品与能力，所以她才特别的佩服你，夸奖你，都快把你当偶像崇拜了，把你当榜样学习了。她才不会在乎你穷不穷的哩。再说，像你这样努力创业的人，还会穷一辈子么？那是肯定不会的，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致富了。”
柳志远听了柳杨的一席话，心里头重新燃烧起那份渴望与激情，但他极力压制着自己，不让它流露出来。他只对自己的好友那么微微地笑了笑，并没打算把心里话对他掏出来。因为在感情上，柳志远天生是个犹柔寡断的人，迟迟拿不定主意。
柳杨是了解自己好友的，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因此也就不想往深处说了，便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