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围猎之战
狩猎场上，西风烈烈。王旗飘扬，铁甲护卫，一代君王，气势非凡。
王子皇孙也都个个一身戎装，雄姿英发，跨着高头大马，拱卫帝王。
且说当今圣上，乃是先皇四子，九子夺嫡之战，无数人等受到株连，近些年才稍有平息。而今圣上继位数年，鲜有人再掀起波澜，前些日子的秦可卿大葬，却在无意之中，集结起当年太子党羽一派的潜藏势力，众人决心背水一战，以藉慰义忠亲王老千岁及其亡女的在天英灵。
宝玉自然知晓他们的计划。
虽言保卫正统，然当今皇上治理之下，国泰民安，早年宫廷中的腥风血雨，早已过去，而今重提再战之事，不过是些过得不得意的贩夫走卒，抱着鱼死网破、破釜沉舟之心，妄想给自己翻身罢了。
宝玉清楚，卫若兰、冯紫英他们也很清楚。
劝阻不成，反被那些异想天开的反叛诟病，只得不再言语。
依着宝玉的性子，今日本可抱病不来，但是前些天他无意中听到了凤姐放贷的消息，知道贾府如今的根基已经开始不稳了，外强中干的样子慢慢露了出来，如果自己真的还像原来的宝玉一样，终日的醉生梦死，一味地沉溺于温柔乡，蹉跎终了，就难以避免家道中落、流离漂泊的命运。
铁网山春猎，名为狩猎，实为祭祀。先祖们从马上打下的江山，不想后人们养尊处优，没了血性，故而设此春猎，不为捕杀野兽，却为王孙走马练兵。
皇上如往年一样，亲手宰杀一头牺牲，而后将其余猎物放生。
众人山呼万岁，未曾想天上一群猛禽盘旋而至，冲着牺牲所流鲜血呼啸冲下，皇上突然之下受惊不小，被众多鹰隼攻击在地，顿时难以招架。
事发突然，众人顿时呆住，竟然都如同木头人一般，没了对策。
卫若兰极为冷静，快速将身披的熊皮大氅解下，也不顾了九五至尊不可近前的规矩，几步冲上前去，盖在皇帝身上，使其免受尖嘴利爪之苦。
卫若兰以身护住皇帝，低语道：“圣上恕罪，事发突然，臣不敢如同当年秦王殿前侍卫呆立不动，擅自乱了规矩，请圣上日后治罪！”
冯紫英也抽出宝剑，勇击苍鹰，虽然有所不敌，多处负伤，却咬牙浴血奋战，在王族护卫赶来出手之前，毫不松懈。头发尽乱，一身狼狈却越战越勇。
宝玉身为包衣世家子弟，自然不能像那两位挚友那般靠近皇上，却也快马加鞭寻来了训鹰人。
只听几声尖锐的鹰哨子，到底把那群疯了一样的苍鹰给唬住，方才醒悟过来的御林护卫也一拥而上，将之纷纷击落打飞了。
皇上虽然受惊不小，索性护卫及时，并未受伤。
待圣心平缓，仔细思量，便发觉此次苍鹰袭人并不简单。以其城府心机，心狠手辣，自然不会轻易绕过，而后牵拉攀扯，绞杀株连，又是好一场血雨腥风，当年的太子党羽凋零殆尽。
唯独冯、卫、甄三门，平平安安度过了这场劫难。
这日宝玉正和姐妹们围坐在老祖宗跟前，一众人谈笑逗趣，引得老祖宗大笑连连，只见宝玉忽然跳至屋子中间的空地上，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都含笑看着。
宝玉笑着说道：“今日呀，我给老祖宗说个故事……”话未说完，黛玉笑着说：“宝玉开口没个好的，先说好了，可不许编排我！”
宝钗轻摇罗扇，微笑着说：“妹妹这是平日里受了多少挤兑，吓得这个模样。”
老祖宗一把将黛玉拉进怀里，爱抚着说：“我的儿呦，那个孽障真敢欺负你了，我可不依。”
宝玉站在地中间觉得故事还没开始说，戏倒是不少了。于是赶紧清了清嗓子说道：“话说呀，从前蓬莱仙岛上有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仙女，仙女得了桂花树的精华，身姿挺拔曼妙，眼波如水如流，浑身透着桂花的香气……”
“呀，身上也有香味哪！这不是跟我们家小姐一样了么！”黄金莺突然笑着嚷嚷道，被宝钗紧跟着狠狠瞪了一眼。
黛玉不屑的撇了撇嘴。
宝玉笑了笑，接着讲道：“就说着蓬莱岛上还有这么一个武士，骁勇善战，孔武过人，一日见过桂花仙女之后便念念不忘，赌了毒誓，非这位小姐不娶，每日来到小姐家殷勤献媚，打来上好的猎物送给仙女，给仙女送来工艺不凡的衣裙，对仙女的父母也分外尽心……”
“行了行了，不必说了，宝玉你这个孽障，在外边听了些什么词儿曲儿的，也不管什么避讳不避讳，怎么敢当着你姐妹们的面说！”老祖宗摆手叫停。
宝玉忙辩解道：“老祖宗怎么不听人讲完就叫停呢，宝玉不是没分寸的乡野小子，如何也是知道深浅的。”
“快快住了你的吧，不过是些才子佳人的淫词艳曲，你这佳话，必是那小姐的父母是断断不同意的，于是小姐还是仙女的，都是一样意思，就忘了闺阁女儿的矜持，伙同着那个猎户一起走了，私奔去了，这也是我们大户人家女儿该听的故事？你个猴儿！”老祖宗不以为然。
“老祖宗此言差矣”，宝玉摇头如拨浪鼓笑着说道：“这位桂花仙女的父母倒是同意的，觉得勇士英武过人，是个乘龙快婿的好人选，不过呀，咱们的这位仙女可是个真正高贵的人品的可人儿，她打心里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不想将自己委身了猎户……”
“怎么就成了猎户了，不是说大武士的么？”黛玉放下茶杯问道。
“老祖宗说是猎户那就猎户吧”，宝玉无奈的摊摊手，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妹妹别打岔，让二哥哥说完”，探春听得全神贯注，急得冲黛玉直摆手。
“好了好了，听三妹妹的，咱们接着讲咱的故事，话说那位桂花仙女是真不喜欢这个男子，就急匆匆的逃出了家门，想躲得远远地，无奈那猎户也是痴情，认准了仙女不放手，仙女跑到哪里，他就追到那里，仙女就日以继夜的跑呀跑呀，那猎户也就不分昼夜的追呀追呀……”
“老这么跑着，不吃饭了呀？”湘云大大咧咧的问。
“云妹妹好憨的，让你别打岔。”探春点了点湘云的头，湘云一缩脖子，爽快一笑。
“都说了是神仙，用不着吃饭！”老祖宗也插进来一句，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话说那桂花仙女呀，终日的奔跑，到底是个女儿家，跑不过身强体重的猎户，这日太阳要落山了，仙女跑不动了，眼见着就要被猎户追上了，仙女急得五内俱焚，就在猎户马上一把抓住她的手的时候……”
众人都瞪大眼睛，竖起了耳朵，连老祖宗也半张着嘴盯着宝玉。
宝玉环视一周，顿了顿，才绘声绘色地说道：“就在猎户抓住桂花仙女的手的一瞬间，只见那仙女的纤纤玉手竟然变作了一束束桂花的枝杈，紧接着仙女的身体也慢慢地一截一截的，变成了一株桂花树，猎户虽然终于追到了仙女，却只能对着一棵桂花树徒然叹气，纵然他是再孔武有力，武功盖世，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呀！”
众人都静默了半晌，许久后，还是老祖宗开口说道：“宝玉这孩子说的倒是不假，果然不是什么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
黛玉所有所思的，伏在老祖宗的怀里，没有说话，眼光望向很远的地方，好像在听宝玉的故事，也好像根本就没听，早就神游天外去了。
探春和湘云听得津津有味的，还在琢磨仙女是怎么变成桂花树的。
宝钗的神色却有些落寞，眼神空落落的。
所以一时间，竟然没人接老祖宗的话了。
宝玉刚要说点什么，却听到厅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响声，接着内监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