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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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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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门的门板已经卸下,斜靠在灰白墙面上,院子里头只剩下烧得黑漆漆的屋梁柱子,那三间屋子只有框架还立在那儿,木头被火烧得碳化,不晓得什么时候会瘫倒下去。

即便如此,东跨院里还有不少婆子进出收拾,两具遗体自是已经抬了出去。

楚伦栩坐在正屋外的台阶上,夜里李氏拿在手中的斗篷正披在他身上,他的脸上染了几块黑灰,衣服亦不干净,狼狈不堪,手掌上几个水泡,似乎是火刚灭他就冲进去寻找了。

李氏红肿着眼睛陪着他,怀里抱着已经睡着了的楚维璂。

见众人回来,楚维琛站起身来,眼底狠绝一闪而过,咬着牙福身请安。

李氏听见了,也跟着起身,又去拉楚伦栩。

楚伦栩没有动,李氏连拉带拽,又得了边上婆子帮忙,才把楚伦栩拉扯起来。

“怎么会走水了呢……”楚伦栩喃喃了几遍,猛然抬头看着章老太太,喑哑道,“母亲,怎么会走水了呢?”

没有丝毫的掩饰,楚伦栩把怀疑明晃晃摆在了面上。

章老太太撇嘴冷笑一声,迎着庶子走了过去,经过楚伦栩身边的时候,她才顿了脚步,微微仰头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庶子,一字一句道:“是啊,伦栩,你告诉我,昨夜你带着维璂在院子里看烟火,怎么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你姨娘的院子烧起来了呢?”

楚伦栩身子一晃,踉跄退了几步,掩面哭泣:“我为什么没有留意到呢……”

章老太太没有再管他,径直进了屋里。

正屋的地火龙烧了一夜,此时倒也暖和。

章老太太解了斗篷歪歪靠在罗汉床上,楚伦煜亲自去倒茶,才发现茶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

桌子底下放了保温的木桶,楚伦煜拿手一探,厚厚的棉花毯子还有些温度,他正欲把其中茶壶取出来,却叫章老太太止住了。

“别折腾了,这种事让底下人做吧。你们都先回去,梳洗干净换身新衣,大过年的,别耽搁了。”

楚伦煜有些迟疑,冬青过来接了手,他这才拱手行礼,带着一双儿女退了出来。

院子里,昨夜水迹冻住了,赵妈妈正带着人清理,见主子们依次出来,她赶忙道:“可千万当心脚下。”

楚维琳低头看路,却听门口“哎呦”一声,等抬眼望去,才看清是一穿着打扮具喜气的婆子滑了脚,亏得门房上的小丫鬟眼明手快扶住了,这才没有一屁股坐下去。

赵妈妈闻声出去看,见了来人堆起了笑容:“老姐姐怎么来了?”

“一早起来,太太听说昨夜走水,心急记挂,让我过来看看。”那婆子一面说,一面与赵妈妈一块往正屋去,经过主子们身边,驻步问安。

楚维琳上下一打量,原来是黄氏身边管事的徐妈妈。

颐顺堂走水,按理黄氏该亲自走一趟,可今儿个正好是正月初一,长房内外一堆事体,黄氏抽不开身,不得不让徐妈妈过来。

楚维琳与楚维琮跟着楚伦煜往自个儿院子走。

一路上,陆妈妈细细说着安排,晓得今日时间紧,楚伦煜和楚维琮再回前院更衣怕是来不及,主院里已经备好了热水,也让前院伺候的人取了新衣裳过来,省下这劳顿。

清晖苑自然也是样样具备,宝莲伺候楚维琳沐浴更衣。

“备了哪套衣裳?”楚维琳问道。

“前两个月新做的那身嫣红的,”宝莲说罢,见楚维琳皱眉,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换那身鹅黄的吧?”

楚维琳点了头,宝莲唤了宝槿速速去熏衣,宝槿虽不解还是听话去做了。

待收拾妥当后到了主院,与父亲、弟弟一道登车往长房璋荣院去。

璋荣院是闻老太太的居所,位于长房内院的正中,去底下太太、姑娘们的院子都方便。

许是楚维琳一直没有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楚伦煜安抚道:“晓得你们一夜未睡精神都不好,可到底是初一,家中长辈跟前的规矩不能免了,等天黑了早些歇息,这几日少不得出门访亲。那……那走水的事,有长辈在,你们不用担心,兴许就是鞭炮星子落到了东跨院。”

楚维琳望向父亲,青帷小车之中,光线并不明亮,日光透过帘子淡淡撒入落在了楚伦煜的面上,一脸的倦容,可楚维琳读到的更多是父亲眼底之中对儿女的担忧,她的心狠狠一紧。

父亲总是这般为他们着想,不管风吹雨打,都想一力替他们承当。

边上的楚维琮微微歪着头,张了张嘴还要追问些什么,楚维琳握住弟弟的手,摇了摇头:“父亲说得对,我们高高兴兴过年就好。”

楚维琮看看楚伦煜,再看了眼楚维琳,终是笑着应了。

楚伦煜浅浅笑了,车子停稳摆了脚踏,他先下去,随后亲手扶了儿女下车,抬眼见前头章老太太的车子也刚到,他快步过去了。

楚维琮凑过身与楚维琳眨眼,压着声道:“什么高高兴兴过年,若真是那样,做什么换了鹅黄?”

说罢,没等楚维琳反应过来,便追着楚伦煜去了。

楚维琳愣在原地,失笑摇头,楚维琮的心思也是细密的。

嫣红也好,鹅黄也罢,总归是新衣,穿那套都可以,只不过她念着那烧了的东跨院,实在不需拿红色出来招眼,徒惹了章老太太不快,给自己添麻烦。

楚伦煜安抚他们是慈爱,可无论是楚维琳还是强压住了疑问的楚维琮,都不相信那仅仅只是意外。

东跨院的天井里没有堆东西,屋顶瓦片整齐,就算是落了火星子也不太可能烧起来,那么大的火,应该是从屋子里着起来的。

昨夜那样情况,若没有刻意去注意东跨院,恐怕是很难发现那儿起火了的。

东跨院不高,站在颐顺堂的院子里,无法看到那里,角门又早早落了钥,看不到里头。若是平日里,还能从焦味之中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可昨日子正正好是鞭炮最热闹的时候,空气里全是火药的味道,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等到东跨院火光冲天引了众人目光,已经是鞭长莫及了。